先撇开果马这边不说,来看看另一个村子里的拉普希。现在和他同龄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成家了,而他还是光棍一个。
自从和果马成为了亲家以后,拉普希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些,这样他可以停下来为自己的事情考虑一二了。而且更加没有让他想到的是,卡布,也就是他的妹夫,后来也决定不再收他的年礼了。卡布和他同为果马的“崇拜者”,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语言也比较多,再加上两户人家又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卡布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把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楚,再者,他也想拉拉普希一起“追寻偶像的脚步”——果马的村子里都这么干了,那么以后岛上的村子可能都要这么干,他们已经沾到了紧跟潮流给他们带来的甜头——至少他们现在做事情可以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看那些“老古董”的脸色了,所以尽管拉普希一开始并不同意卡布的建议,但是后来卡布频繁地把他送过去的年礼一点点地再拿回来,拉普希觉得这样做也是没什么意思,后来索性也就不送了。
拉普希的父亲开始为儿子的婚事操心了,现在最好的结婚对象都要去果马的村子里面找,但是现在早就已经没有了合适的姑娘了,再说他们家已经沾了果马的光,老人家也不愿意再去那里找人提亲,他四周跑了一圈,他不想沾光,外面的父母还想沾光哩——他们可都指着自己的女儿嫁到果马的村子,一听是拉普希的父亲,虽然觉得拉普希也不错,但还是有点不太情愿。
但是拉普希是幸运的,他的父亲虽然没有为他找到合适的人家,但是一桩姻缘上了门。
一天,拉普希正坐在家里和卡布聊天,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拉普希抬眼一看,差点就叫了出来。站在门口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蒙科!
拉普希赶紧拉着卡布站了起来,把蒙科迎了进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招呼着这位贵客。当年他的独木舟被海浪卷走,才引出了他和蒙科的相遇,今天这位客人突然造访,也让拉普希惊喜不已。
卡布之前从拉普希的口中得知,当初就是一位名叫蒙科的人帮他找回了独木舟,并且还帮着他抓获了那一条巨大的黄鲷鱼,今天他总算是见到蒙科这个真人了,他马上回家把萨洛叫了过来,让她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吃的。
蒙科见过了拉普希的父母,也和卡布、萨洛做了认识,然后就和拉普希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两个人说到某些地方就会哈哈大笑,卡布却不说什么话,脸涨得通红,低着个头,像是有什么心事。
原来当初拉普希能够和蒙科相遇,还得拜卡布所赐。如果读者们还记得的话,就知道当年的那场捕鱼节原本应该是卡布大放光彩的时机,当时他和拉普希不睦,为了更加保险一些,同时也为了把拉普希踢出去,他就暗地里使了一个坏主意——晚上趁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起来把拉普希的独木舟拖到海里去了。第二天拉普希见自己的独木舟不见了,还以为是被海浪卷走了,那么多条独木舟在海边单单就他的被海浪卷走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由此才引出来他和蒙科的相遇。后来卡布从拉普希的对立面走到了拉普希的身边,不仅救了拉普希的性命,还给与了他相当多的帮助与支持,两个人又都信仰“果马主义”,早就是一条战壕里面的战友了,但是这件事情卡布始终搁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今天蒙科突然来到,又提起了那一段往事,卡布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
红着脸的卡布硬生生地把蒙科和拉普希打住,两个人看他激动的样子,还以为言语中哪里把他得罪了。卡布谁也不看,眼睛依然看着地上,自顾自地把当年自己干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卡布说完还是低着头谁也不看,他不敢去看拉普希脸上的反应,等了好久之后,蒙科突然大笑了起来。
拉普希坐了过来拍了拍卡布的肩膀,显然已经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蒙科还在那里大笑,卡布的脸上满是羞赧,什么话也不说。
蒙科为什么要笑呢?是不是嘲笑卡布?当然不是这样,要不是卡布当初把拉普希的独木舟拖进海里,他就不会和拉普希相遇,不和他相遇,他今天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他笑是因为觉得这些事情太奇妙了。
接着他就把他的来意跟拉普希说明:原来蒙科的妻子有一个姐姐,姐姐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呢,“待字闺中”,她的父亲就为她找人家。这个姑娘倒见过拉普希,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好感,所以就跟自己的妈妈说了这件事。刚好蒙科的妻子去姐姐家串门,听姐姐这么一说,猛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听过拉普希这个名字,后来才想起拉普希曾经到她家里去过。于是蒙科的妻子回到家以后就对蒙科提了这件事。蒙科对拉普希的印象也不错,于是就答应妻子前来摸摸情况。
卡布听蒙科说完,原本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想不到当年自己的拖走拉普希的一条独木舟,如今却给他送来了一个结婚的对象,他和蒙科相互看了看,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的拉普希倒是满脸的不好意思,哪里来的这么个姑娘呢?拉普希的父母相当激动,老父亲跑了多少地方都找不到,如今却有人上门来提亲,真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
在所有人的起哄之下,拉普希答应了和蒙科一起去蒙科妻子的姐姐家见见那位姑娘。萨洛比拉普希还要高兴,做了不少好吃的给蒙科端了过来。
蒙科心里面也希望这件事能成,抛开他对拉普希个人的印象不说,就从岛上的形势来看,果马无疑是一位前所未有的人物——他给这个小岛上面的居民带来了很多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物,那些以往靠着年龄积累权威的习惯性做法现在也开始慢慢有了变化,果马让人们看到了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成功,而不一定非要一把胡子以后才能参与村子里面的事务。这些做法在广大的青少年中间产生了巨大的共鸣,内中佼佼者如拉普希之流用自己的亲身实践再次证明了果马的思想是正确的——人应该靠能力说话,而不是年纪。这就是为什么外人知道他多于知道埃博。但是在乌古娅的那个时候,这些都是不能想象的,一个人要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就不得不花费许多的时间在各种繁琐的细节上,甚至地里面的山芋藤条怎么摆放都要受到长辈们的指手画脚,约纳正是因为忍受不了埃博的絮絮叨叨才会被巴都拉下了水,而曾经笃信埃博的卡布如今也义无反顾地站在了拉普希这一边。这一切都说明了岛上面的世界在发生着变化,虽然蒙科住在偏远的海边,但是他对这一切还都是有感觉的,因为他觉得他的孩子托瓦已经不像他小时候的那个样子了,那个小家伙居然会把自己的名字拼出来写给他看,蒙科自然是看不懂,也不知道儿子是从哪里学会这些东西的。将来的世界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呢?蒙科已经想象不到了,但是有一点改变总是好的,哪怕托瓦能够拼写的只有自己的名字,相对于他来说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所以蒙科自己也打算利用这次机会,不说赶上潮流,至少不要让自己离开潮流太远。他已经知道了果马已经和拉普希家结成了亲家,接下来拉普希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果马?拉普希的村庄会不会变成果马村庄的那个样子?他的儿子长大以后有没有可能留在他的身边?这一系列的疑问也让蒙科想要促成这桩婚事,因为他的心里面是希望这些疑问都有肯定的可能性的。
蒙科在拉普希的村子里小住了两天,两天之后的早上,萨洛把她亲爱的哥哥好好打扮了一下,然后拉普希就跟着蒙科去了。
蒙科的妻子早就说通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所以拉普希去了以后,事情就比较顺利。那个姑娘名叫塞玛,拉普希根本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当年在捕鱼节上看到了自己出尽了风头,才对他有了意思。
具体的过程我就不说了,这也不是小说的重点,总之事情很顺利,有蒙科夫妇在那里“撺掇”,事情能不顺利吗?当下蒙科就替拉普希和塞玛订下了婚期,拉普希便和塞玛分别,回去准备去了。
拉普希回到家,把消息告诉了在家里面等候的父母妹妹和卡布,大家都是为他高兴,于是都立刻着手准备了起来。
岛上的婚礼都比较简单,现在又有蒙科夫妇在中间两边帮忙,没过多久两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古丽听说自己的哥哥要结婚了,便和布瓦卡商量该送什么东西过去,布瓦卡把这事告诉了果马,果马让伊扎莱卡亲自挑选了一些东西交给古丽让她带回家去,并且还说拉普希婚礼那天他也会去。
村子里面的乡亲们也都纷纷送来了礼物,拉普希家的小屋里里面都堆满了。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象着以后的生活,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呢?他想像果马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不要塞玛家的“年礼”。其实他很早就有过这种想法,就是一直都没有跟自己的父母提起过。现在他看着满屋子的礼物,心里面满是满足,他已经不需要那些“年礼”了。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爸爸妈妈,两位老人也没有说什么——妻子是他自己找来的,他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好了。拉普希心下一喜,随即跑到塞玛家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还未过门的新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种“新式婚姻”了。传统意义上的婚姻都是连带着年礼而存在的,果马用一种新机制改变了这种婚姻的形式,拉普希是第一个住在果马村子以外却又想要有一个“新式婚姻”的人(嗯,其实卡布比他还要早一些)。塞玛的家人自然是高兴,又加倍为塞玛准备了不少的随礼,送完这些,以后就不需要每年都送了。
婚期一天天临近,这个时候拉普希遇到了一点问题。
根据岛上的习俗,结婚也是一种仪式,需要巫师来主持。没有巫师的婚姻是不被人承认的,也就是说,所有的婚礼都要让巫师来当“证婚人”和“主婚人”。但是拉普希找遍了村子里的每一个巫师,他们都推脱自己身体不行,不愿意参加他的婚礼。
拉普希急了,眼看自己就要做新郎了,就差这么最后一步,总不能在这最后一步上被卡死吧,他在家里面急得团团转,无论说多少好话,无论送多少的礼物,村子里的那些巫师都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替他主持这场婚礼。
跟拉普希关系比较近的那些村民都替他去给那些巫师说情,但是仍然不见成效。拉普希慌了:这婚岂不是要结不成了?拉普希一下子就蔫了,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巫师都不愿意替自己主持婚礼,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呢?
原因显而易见,拉普希一整套都是果马的做法,巫师们对果马当然是有意见的。
这天拉普希来找卡布诉苦,就差这么一点婚礼就办不成,塞玛过几天就要来了,总不能给她一个没有巫师主持的婚礼吧,那别人会怎么看呢?拉普希越说越愁、越愁越说,连卡布都为他着急起来。
但是精明的萨洛给哥哥出了一个主意:去找果马,让他想想办法。拉普希奇怪妹妹怎么会想到让他去找果马,果马又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找他有什么用?
其实萨洛并不是乱说,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既然村子里的巫师都不愿帮忙,那只能去请外面的巫师了,虽然效果差一些,但是总比没有巫师要来得好吧,他们跟果马是亲戚,果马是个酋长,从村子里请个巫师出来帮着拉普希撑过门面,这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萨洛把她的主意告诉了哥哥,拉普希一时间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再加上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他急得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听了萨洛的建议,去到果马的村子里面请他想想办法。
一路上拉普希是走走停停,自己真的是不好意思拿这种事情去麻烦果马。你想一个人结婚,自己村子里的巫师不请,反而去请外面村子的巫师,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但是拉普希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果马,为了塞玛他不得不那样做。塞玛喜欢的是出风头的拉普希,拉普希为了塞玛却不得不去做丢脸面的事。
来到果马的村子,拉普希在村子里转了转。果马的村子比其他的村子都要大,里面一层外面一层,看上去相当气派。
拉普希终于走进了布瓦卡的家。布瓦卡见大舅子来了,连忙赢了出来,古丽很是惊奇:哥哥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
拉普希和他们交谈了一番,把自己的来意跟他们说了。古丽咬着嘴唇,没想到哥哥竟然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布瓦卡没有说什么,他只好去叫自己的父亲。
果马的房子就在儿子的隔壁,这个时候他不在家,布瓦卡问了一下母亲,伊扎莱卡告诉他果马去外面转悠去了,布瓦卡随即出了门去寻找。
拉普希在妹妹的家里是如坐针毡,他来的很不巧,果马刚好不在家。古丽越是让他不要着急,他心里面就越是平静不下来。他喝了好几杯水,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拉普希甚至能看得出太阳的光线在地上慢慢划过,可是果马还是没有回来。
拉普希突然站了起来,他决定不再等了,他跟古丽打了一个招呼就走出门去,古丽怎么挽留也不行。拉普希转过屋子就要出村回家,这个时候他被人挡住了。
眼前的这位是陈之午。
陈之午住得离果马家也很近,他看到了一脸心事来到村子里的拉普希,又看见了布瓦卡出门去找果马,就觉得拉普希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的。况且前不久听果马说他就要结婚了,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听见了古丽的声音以后,他就立即抄到了拉普希的前面,把他给挡住了。
陈之午笑嘻嘻地又把拉普希拉了回来,拉普希满脸通红——又有一个人知道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两个人回到古丽家中,陈之午把拉普希按在地上,自己则坐在门口,让拉普希断了“逃走”的念头。
拉普希又喝了一杯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陈之午也没有问他是来干什么的,他也没有问古丽,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古丽着急地对着村口张望。过了一段时间,布瓦卡终于和果马一起回来了。
果马的手里拎着几条鱼,原来他是划着筏子去海边抓鱼去了。他把鱼交给古丽,自己也坐了下来,布瓦卡在路上已经跟他把拉普希遇到的问题说清楚了,这个时候陈之午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果马又把拉普希的情况说给陈之午听,末了问拉普希自己的表述是否正确,拉普希一直红着脸、低着头,听到果马问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陈之午取出腰间别着的烟杆子出来,又在腰上挂着的一个袋子里面捏出了一撮烟叶,到灶台旁点了火,嗒吧嗒吧抽了起来。
结婚请不到巫师的这种情况在果马的村子里面也曾经有过,当果马第一次宣布关于年礼的规定以后,村子里面就掀起了一波“结婚潮”,外面村子的姑娘都进来了,当时村子里的巫师也像现在拉普希村里的那些人一样,商量好了不出面任何人的婚礼。那些等着结婚的小伙子们就闹到了果马这里,让果马给他们想办法。以往来说,这种事是怎么也找不到酋长的头上的,巫师不出面,酋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但是果马是一位新式的酋长,一看那么多人都结不了婚,这还得了。他没有跟陈之午商量就自己拿了主意:带着一帮人(身上都带着家伙),直接找到一位巫师,点名就让他出席主持某个人的婚礼,谁要是不答应,当即就把他的土坯房给推到,甚至以性命相威胁。那些巫师都是欺软怕硬,果马一个个指派下来,那些年轻人的婚礼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当然果马也不让人家巫师白忙活,事后让新人们送了不少的礼物给他们,好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此刻果马想到的办法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些个巫师都是“纸老虎”,就只会装腔作势吓唬人,只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办事。但是他有一点犹豫,毕竟这是埃博的村子,不是他的管辖范围,那样明目张胆地去威胁那里的巫师,道理上好像就说不过去。所以,退而求其次,是不是应该像拉普希说的那样请一个自己村子里面的巫师去给他撑撑门面呢?
陈之午想的比果马还要多一些:拉普希是果马的亲家,而且跟果马走得比较近,是一个“标签化”的人物,那些巫师之所以不出面,不是因为他们跟拉普希有什么矛盾,而是因为他们反感拉普希身上所带有的那种强烈的“果马主义”色彩。对他们来说,不出席拉普希的婚礼就是要给村子里面的年轻人传递这样的一种意识——看,谁要是像拉普希那样跟果马走得近,就会连婚都结不了!如果果马指派了一个巫师去帮拉普希渡过了这次难关,拉普希的婚虽然是结成了,但是还是会给拉普希村子里的那些人一个不好的印象——外面的巫师怎么也不会好过自家村子里的巫师。这就会削弱那些原本信仰“果马主义”的年轻人的积极性,让他们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拉普希结个婚都这么难堪,这“果马主义”还有什么好的?所以他心里面并不愿意果马就直接答应拉普希的请求,只派一个巫师去帮他化解难堪的局面。
但是果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那毕竟是埃博的村子,埃博都没说什么,果马难道就能对他村里的事情指手画脚吗?几个人都在屋子里不说话,拉普希心里面难受极了。
拉普希是不能够空手回去的,果马和陈之午必须要尽快拿定主意。
长时间的沉默以后,果马一拍大腿,打定了主意——不管什么埃博不埃博,果马不能看着拉普希受这样的窝囊气,他要到埃博的村子里去复制自己以前的做法!
可能果马考虑的并没有拉普希那么多,但是他一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陈之午听,陈之午也作罢不去想那么多了——反正也找不到什么折衷的好办法,为了抓住那些年轻人们的心,埃博得罪也就得罪了吧。
果马之所以敢这么决定,就是因为他拥有一支数目不小的“军队”。用军队这个词来描述那些年轻人们可能不太恰当,但是他们真的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有了他们果马才得以对村子里面的巫师吆五喝六。埃博只是孤零零一个人,虽然他和果马一样是酋长,果马并没有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看待。
果马告诉拉普希让他安心回去,自己会随后带人去帮他的。拉普希还以为果马答应了他帮他请个巫师,一下子心就落了下来。果马也没有挽留他,知道他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忙,就把他送出了门,拉普希告诉他婚礼就在三天以后。
送走拉普希以后,陈之午把果马拉到自己的家里,两个人一起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拉普希的肩头就像卸下来一担重物那样轻松,一路上脚步轻快地回到家来,他跑去跟卡布他们说果马愿意帮他请个巫师来,一家人都为他高兴。
人一高兴了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拉普希人生中的大日子就来了。
拉普希的家里面已经装点一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就在他父亲家的旁边。这间木屋是他的爸爸和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建起来的,屋子并不大,但是装点得却很漂亮,顶上的茅草都被染上了很多种颜色,看上去非常喜庆。更加有趣的是,外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张陈同送给他们的泥制的牌匾,上面写着“花好月圆”四个大字。这当然是没有人能看懂,但至少让村民们都觉得新鲜,拉普希结个婚都能折腾出这么多的花样。
村民们都在广场上站满了,只等着蒙科他们把新娘子领过来。果马也踩好了时间,早上没多久就带着人赶到了村子,陈之午、布瓦卡、古丽、陈同都跟着来了。
当然果马不会只带这么几个人的,他还拉来了一支队伍呢。
在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整齐划一的年轻人们:崭新的草裙,胸前斜着画着一支红色的箭的图案(那支红箭挂在胸前太碍事,果马就把这个规矩改了),身上背着一张弓,外加一筒石箭。二十几号人都是身材威武的大汉,让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拉普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果马给他请来了什么巫师,怎么还整这么多人过来?果马到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拉普希村子里最老的巫师住在哪里。
埃博从家里面走了出来,果马带着这么多的人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来找什么麻烦?还是要报上次他领人去“抓”他的仇?果马见过了埃博,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果马只是对他说自己是来参加拉普希的婚礼的。但是有这样参加别人婚礼的吗?埃博自然不会相信。接着,果马带着人从埃博面前走过,径直去到了一户巫师的家中。埃博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挡住这么多壮汉。
那位老巫师正悠闲地坐在家里面,突然间果马就带着人冲了进来。巫师一脸诧异,眼前的这个人身材魁梧,脸上似笑非笑,不认识但比较眼熟。他那迟钝的大脑转了好几圈以后才明白这是果马。
果马?他来干什么?老巫师还没有想出个头绪,果马和陈之午就一下子把老巫师围了起来。果马先礼后兵,请老巫师去主持拉普希的婚礼,他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果马向外面招呼了一声,不久,一根提前准备好的火把被送进了屋子里。
果马拿着火把在屋子里面来回走动,陈之午还在一个劲地劝着巫师,但是那位把眼一闭、下巴一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陈之午没有再说话,只是给了果马一个眼色。不久,老巫师就发觉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果马把他挂在墙上的那些饰品点着了一个,那可是他一生积累下来的东西,老巫师疼得心都要碎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想把那些还没有被烧掉的抢救下来,但是果马一只手把他拦住了,另一只手仍然举着火把,老巫师气得说不能说、骂不能骂,胡子微微抖动着。坐在地上的陈之午出来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又一次劝他去主持拉普希的婚礼,眼看着果马的火把又要接近下一个心爱的物件了,老巫师一跺脚,喊着让果马住手,连声答应果马的要求。
果马一转笑脸,拿着火把从墙壁旁边离开。村民们都不知道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果马的队伍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陈之午从地上站了起来,过来和老巫师拉了拉手,从他的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刚才老巫师在和果马争执的时候从果马的身上扯下来的几根草裙上的带子,这东西应该就会是巫师借以施法的道具吧,陈之午不仅从他的手上拿回了东西,还从他的身上扯下了几根带子。
果马将手中的火把交给一个人随从,接着,这些人就在老巫师的门前生起了一堆火,那意思很明显:要是他敢反悔,别说什么饰品了,就连这间木屋子都要被烧掉。干完这一切以后,果马让几个人看住老巫师,自己再去向拉普希“道贺”去了。
当听到村子里的巫师愿意帮他主持婚礼的时候,拉普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果马和陈之午两个人都让他放心,只要新娘子一来,老巫师肯定会出来帮忙的。拉普希不知道这两个人刚才在巫师的屋子里面都做了些什么,心里面还是忐忑不安。
这些人一起在广场上等待,一直到下午,蒙科终于领着塞玛来了。
果马和陈之午两个人笑嘻嘻地把那位老巫师“请”了出来,老巫师脸上表情凝重——他们在任何仪式上都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是婚礼这样喜庆的场合。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例行流程,两位新人在巫师的“见证之下”喜结连理。这个仪式原本是很快的,但是果马硬是把那位巫师拖住,一直把这个婚礼进行到晚上才把他放回家。接着就是村民们在一起的庆祝活动,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什么的。最高兴的当然还是拉普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会这么顺利,而且还能搞得这么隆重。
卡布用心招待果马一行人,他甚至把自己家里藏着的几罐子的酒水拿了出来,今天虽然不是“酒日”,但是这么高兴的时刻谁还会去顾及那些事情呢。果马也就“入乡随俗”,自己带头喝了一碗,然后就全部交给随从的那二十几个人了,那些人心下也是欢喜,今天真是没白来,有吃有玩还有酒喝,身上背着弓箭,雄赳赳气昂昂,别人看自己的眼光都不一样,他们一个个心里面都是美滋滋的。
当人们都在尽兴地玩乐的时候,蒙科走过来跟果马见了面。这两个当年的对手如今再次见面,两个人都是相视一笑,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他们会因为这么多的巧合而再次重逢,两个人坐了下来,谈起了多年之前在那次“捕鱼节”上的经历,不时爆发出阵阵欢笑声。
陈之午还是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总还要有个人照应着局面,这毕竟不是果马的村子。埃博一家都没有出来,他的几个孩子都被他拎回去了,埃博这个岛上曾经的第二大村子的酋长,现在竟然沦落到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也只好忍气吞声。陈之午对他的遭遇也是唏嘘不已,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不这样做,以后忍气吞声的就是他和果马了,至少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外面在热闹地庆祝,屋子里的埃博简直就是气急败坏,他把那几个想要溜出去看热闹的孩子骂了个遍,其实孩子有什么错,只不过他心里的愤怒和积怨无处发泄。当初就是果马让他在村民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又领着一帮人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老巫师为什么会出来替拉普希主持婚礼,哪里是他愿意出来,分明就是果马和陈之午两个人把他拖出来的。那位老巫师年龄都一大把了,果马随随便便就冲进他的屋子,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再看看广场上的那些人,更加不让他省心,怎么都和果马混在一起?他可是带着人去杀害乌古娅的凶手呀,难道人们都忘了吗?
人们忘没忘乌古娅我们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中是没有乌古娅的影子的。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正像陈之午预想的那样,他们对果马的崇拜之情变得更加强烈了,看看那些人身上背着的一张张长弓,身上画着的一支支红箭,多么威风,就连老巫师在他们的面前也算不了什么,埃博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哈,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能够让人热血沸腾的呢?激情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时间他们的心里面都是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