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秘地告诉果马这可能就是那些巫师下的手——在岛上,下咒和解咒都是巫师的“工作”,他们以此来保证自己的权威,进而从村民那里获得粮食,但是也不是说他们只会干这种事情,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与技能与此同时也得到了发展,所以把他们称为“巫医”倒更恰当一些。这个时候果马再去找那些巫师肯定就会任由他们摆布了,所以杨显建议他,还是直接跟他们来硬的,叫人把他们押过来,直接讯问他们到底是哪一个下的手。
果马一时间六神无主,他听了杨显的鼓动,立马就热血沸腾起来。回去找了几个人,把村子里的人都叫醒了,让大家都拿上家伙,到广场上集合。
那些年轻人都还没睡醒,一早上就被“统帅”拉出来集合,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都不敢怠慢,背好弓和箭,身前再配上那支红箭,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广场上。
果马站在高台上,控诉了巫师的恶劣行径——竟敢对他的“军师”暗下毒咒!然后二话没说,让人把那些巫师一个个全从家里面赶了出来。
那些老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纷纷翘起胡子对果马破口大骂,果马也在气头上,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让人把陈之午抬了出来,让村民们看看他们把“军师”“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陈之午这时候已经演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果马还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他把牙一咬,还得继续演下去。
几个人把扭动着的陈之午抬了出来,另外一些人顺便也把他的草席拿了出来——总不能让“军师”直接躺在地上吧!陈之午在人群面前“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让村民们都见识到了那些巫师到底是多么“恶毒”。巫师们个个哑口无言,纷纷交换眼神:这到底是谁干的?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看到陈之午痛苦的样子,他们的怒气就消了一半:你小子也有今天,好,痛死你才好。
果马是无论如何不能够让他的“军师”就这样活活“痛死”的,他给那些巫师下了一道死命令——现在就要给他解咒!
这些巫师一个个又变得火冒三丈——什么?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为陈之午解咒嘛?解咒是很神秘地事情,这么多的人围着,他们说什么也是不会干的,再者说了,巫术有很多种,陈之午中的是那种咒还不知道呢!果马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但是果马来了脾气:就要在这里,就是马上,他们要是不给陈之午解咒,他就弓箭伺候,随即他便让人拉起了弓箭对着那些巫师。这些巫师早上起来饭都还没吃,肚子里面窝了一堆火,他们见果马如此强硬,谁也不敢跟那些对着他们的弓箭过不去,只好和果马商量把陈之午抬到屋子里面去,但是果马连这个要求也给拒绝了。愤怒的巫师忍气吞声,只好一个个蹲下身来查看陈之午的情况,陈之午见那些巫师的手碰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更大了,惊得那些巫师都不敢下手——那些人的弓箭拉得更满了。由于根本就不知道陈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好揣测着他可能受到的是什么诅咒,然后一种一种慢慢地试着解。村民们第一次现场看到了如此神秘的仪式,都围在旁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巫师们用了不少咒语和手段,陈之午还是在那里不停地挣扎,他们只得继续往下试。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陈之午突然就从草席上坐了起来,一点事情也没有了。人们这才安下心,果马让那些弓箭手们都回家去了,那些巫师们一个个坐在地上,他们知道陈之午这是有意要“整”他们——他们刚才解的可是“脚疼咒”,怎么陈之午就好了呢?人群们都散光了,一种巨大的屈辱感让他们说不出话来——他们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经过这一次,那些巫师真的算是“威严扫地”了,而且陈之午也通过这种办法给他们打了一剂预防针——不要在巫术上想什么歪门邪道,若是他们真的敢用巫术来给人下咒,得到的下场只会更惨。
陈之午用一系列的手段把以前的“战友”排挤了出去,现在村子里面的思想基本上能够得到统一了。但是仅仅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外面还有那么多的村子,如果他们不响应,果马的村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另类而已。
陈之午私底下派人做了不少的工作,但是没有一个酋长敢像果马那样在自己的村子里推行“新政”,尽管他们也十分希望儿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酋长都有不止一个妻子,正是因为他们拥有众多的妻子,他们才能够拥有多于普通村民的食物——妻子们的兄弟每年对他交付众多数量的食物,这些食物成为了他作为酋长的基础。岛民之所以推崇“种植大师”,就是因为“种植大师”的这个名号就等价于更多的食物,所以那些酋长门往往都是靠精湛的耕种技术起步,然后会娶很多的妻子来保持自己的这种优势。在陈之午的耕种技术出来以前,岛上的酋长都是沿着这个流程走下来的。但是果马就是一个例外了,他并不需要更多的妻子带来的更多的食物来保证自己酋长的地位——他的威望可不是靠食物堆积起来的。但是另外的酋长跟他不一样,他们没有果马那样的“丰功伟绩”,一旦他们说不要外甥们进村顶替儿子,那么他们马上就会失去来自妻子兄弟的直接支持,那就会相应导致他们的酋长地位不稳。所以,他们权衡再三,这个险还是不能冒的。
所以果马和陈之午这种“画地为牢”的做法并没有像之前他们的“垄作法”一样迅速地在岛上传播开来。外面那些村子因为没有强有力的首领,一时间也难以联合起来对果马进行乌古娅那样的“讨伐”,他们还是坚守着“传统”。
埃博的村子里,拉普希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变化。每天村子里面都有很多的外人来来往往——这些人都是村民们的亲戚,更加具体一点,他们都是主妇们的兄弟。酋长们通过加强联系的方式,发动村民去给孩子们的舅舅“施压”,好让他们断了果马那样的念头,即使一时间断不了,那他们也有了后顾之忧,加上酋长的不支持,他们被陈之午“策反”的可能性也会更小一些。
拉普希也属于一个另类——他是没有舅舅的,但是他的父亲却是有外甥的,他的表弟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他暂时还不用考虑表弟过来了自己怎么办。照岛上的经验,这样的情况需要拉普希的父亲和他的姐妹商量,分出一部分财产给拉普希。但是很明显拉普希的父亲是不会这样做的——家里的一切几乎都是拉普希在出力,这个家应该是拉普希的,而不是他的。拉普希的父亲还没有那么“先进”,敢把自己的外甥拒之门外,所以他在思考是不是现在就让拉普希从家里面分出去,这样的话以后外甥来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财产上的问题了,但是这样一来拉普希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还要承担几个姐妹的“年礼”呢。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多少也能帮他分担一些,一旦全分开来,那就得拉普希一个人来扛了。拉普希的父亲为此一直在烦恼着。
陈之午感觉自己就像是温水里面的青蛙,现在虽然没什么事,但是总不在一个安全的状态。说不定哪天锅里面的水烧开了,他就被困在里面活活烫死了。他也一直在想尽办法打开局面,但是那些土著人的顾虑不知道有多少,过了几个月,果马的村子还是“一枝独秀”。
水开始热了起来,新的问题来了——近来村子里的村民都跑来向果马抱怨——自己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儿子也娶不到老婆。
这是“新政”的后遗症,外面的那些村民一听到前来提亲的人住在果马的村子里,纷纷都敬而远之,也没有人会到果马的村子里来提亲。那些之前跟在果马后面“闹革命”的毛头小子现在的处境可不好受了,整天在家里面大吵大闹,有些都甚至想离开村子去舅舅家,只要到了舅舅家说不定就有老婆了,但是之前他们把舅舅都已经得罪了,现在想要去那里恐怕还得费一番口舌,况且,果马有言在先——谁敢离开村子,就会被乱箭射死。出于对果马的顾忌,那些父亲们都跑来向果马申诉自己的处境,好让他把那道命令解除。
果马在“新政”之前就给布瓦卡娶了妻子,所以他现在并没有那些父亲们的切身感受,对这个问题也是摸不清楚,只好再来找陈之午商量。
陈之午“庆幸”总算来了问题——现在有问题总比为问题要好。他把那些村民们都找来问了一遍,得知了他们的难处。然后他一个人在家里面想了几天,他都想了些什么呢?
那些外村人为什么一听到果马的名字就没了兴趣呢?多半是因为他们心里面的一种最不必要的担心,就像我们小时候看见一个小男孩穿了红色的衣服就会嘲笑人家一样,他们也会觉得自己要是跟果马村子里的人结了亲,别人也会“嘲笑”他们的。毕竟果马的那套做法在这些村子里面都不受到认同,他们的主体思想还是传统的那一套,所以他们这些“正统”是不会和果马村子里面那些“歪门邪道”打交道的。就算不考虑这些虚荣,他们把女儿嫁过去,生下来的儿子去不了舅舅家,而他们的儿子的儿子还是要离开家去舅舅家的,那样的话他们儿子以后的家里面就没有了男人了;他们把果马村子里面的女孩子娶回家,生下来的孩子以后去不了舅舅家,那该去哪里?而且要是那些女孩子的兄弟不付“年礼”怎么办?他们现在连舅舅都不认了,谁能够保证他们会每年把那么多的食物送给自己的姐妹呢?所以,无论是从虚荣心还是实际情况上考虑,他们都不会冒险与果马村子里面的人结亲的。
陈之午想明白了这些,然后就在苦苦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已经花了好长时间的努力都没能改变那些村民们的观念:即使他们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因为没有外力的直接推动,再加上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们也不得不压制了自己心里面的愿望,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改变村民们的那些“正统观念”了。
所以我们都可以想到陈之午想到了什么办法,不是吗?“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只要给那些人尝到了甜头,什么虚荣心都算不了什么了,关键在于这个“利”到底是什么样的利。不娶本村的女子,只要果马规定必须送就可以了;不把女儿嫁过来,那不收“年礼”怎么样?也就是说,陈之午想建立一套“双重标准”,对内而言,往外送“年礼”是必须的,对外而言,“年礼”是不需要的。这样一来本村的村民肯定会不干的,这样一来一去他们每年就是“净亏”一次“年礼”,傻子也不会做这种买卖,所以要对他们进行“补助”,补助的粮食从哪来?天上不会掉馅饼,羊毛出在羊身上,当然是从村民们那里来。所以要成立一个“补助组织”,专门从村民那里“征收补助”——我们美其名曰“税”,利用这一部分粮食来补助那些没有外来“年礼”的村民们。
陈之午让果马把男人们都召集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给他们讲清楚自己的想法。对于这些土著来说,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陈之午把税的概念引了进来。在此之前,村民们也曾对巫师们奉献一些食物以表达对他们的尊重,但那跟现在完全是两回事,如果他们同意了陈之午的办法,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拿出一定份额的粮食出来,这并不是处于对某一个人的尊重,而是出于维护村子这个集体的需要。
陈之午暂定下来的税率是二十抽一,也就是说村民们每收获二十个山芋就要拿一个出来作为对一些人的“补助”。那些男人们商量了很长的时间,最终同意了陈之午的建议,但是谁也没有把握这样真的就可以让自己的儿女们马上成家。
虽然村子里面的村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岛上的人都不赞成同一个村子里面的人之间联姻,所以亲家还得到外面去找。果马定下了规矩:凡是村子里面嫁出去的女子,兄弟必须承担起“年礼”,从外面娶进来的新娘,一律不收送来的“年礼”。
于是家里面有适婚年龄的孩子的父亲们便带着果马的承诺出去为孩子们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岛上的婚姻还都是长辈做主,舅舅或者父亲为下一辈操办。陈之午又派了不少人出去宣传“新政策”,一时间不少外村村民就知道了从果马那里传来的新风气。
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陈之午惴惴不安地在村子里面等待,终于这个人出现了。
大家都能想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家里面女儿众多,儿子很少,现在果马村里的人说不要年礼,这样的事情以前哪里有过?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拉普希那样争气,把几个姐妹都供了出去,当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那位父亲一开始还有一点犹豫,害怕别人对他说三道四,后来倒是几个女儿做通了他的工作——他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呆在家里面不嫁人吧,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还死要面子?于是后来,他也就同意了。
这是“新政”以来村子里面的第一次婚礼,陈之午和果马都非常高兴,他们把全村人都发动起来,大家一起好好热闹了一次。陈之午在这场婚礼里面看到他们与外人之间的“壁垒”也不是坚不可摧,陈之午还给那位亲家送了不少的好东西,那位老丈人拿着一堆东西回村去,把周围的乡亲们都看傻眼了——不仅不要他一点随礼,还给了他这么多,天底下还真的有这种事!
从那以后,村子里面适婚的小伙子们都有了老婆,甚至还有人来问有没有哪家要娶媳妇的。但是这只是解决了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方面——村子里面的姑娘可都还没嫁出去哩!尽管果马规定兄弟必须承担“年礼”,但是还是没有人来娶这里的姑娘。陈之午觉得只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得到“利”,于是他又把村民们召集了起来开了一次会,决定把“年礼”加倍,想用这种方法来把女孩子们嫁出去。一样的,多付的粮食还是由村子这个集体来补助,税率也相应地提高到了十抽一。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人有怨言了,但是在最后表决的时候,依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个建议还是被通过了。至少那些已经娶了媳妇的人家和想要嫁女的人家都是不会反对的。
于是陈同又做起了兼职。除了把那些有了喜事的人家的“户口本”重新烧制一遍,他还做起了“补助仓”主任,负责登记保管每家每户交上来的粮食。陈之午还统一了度量衡——山芋按个算不行,还得按重量算,大个的和小个的当然是不一样的。他还把每家每户的土地丈量清楚,以免有人“偷税漏税”。所有的这些工作果马都积极配合陈之午,虽然他不懂陈之午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他认为陈之午是值得信赖的。
“改革”就这样搞起来了,陈之午又帮助果马渡过了一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