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枭雄施奸计

作者:浩瀚    更新时间:2015-09-17 22:51:43

就在秋目浦城堡被洗劫后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尾张国清州城南的农田里,励志的猴子和一群孩子拉着春犁、唱着歌,他们的欢声笑语吵醒了尚未起床的林一官和罗阿敏。

一骑快马自远方奔驰而来,到了田埂上停了下来,蜂须贺小六勒住了马缰,晃着肥胖的身躯翻身下了马,高声喊道:“木下大人,我们得手了。”

原来,林一官失去了严世藩这大靠山之后,又因屠杀自己的亲叔叔,导致与自己的亲弟弟林六官翻了脸,秋目浦本来就面临着一场火并。

据张三官所报,岛津家抓获六官文涛之后,把他被送去了石山本愿寺,林一官立刻意识到秋目浦马上就要出大事了,为了尽快找一个新的靠山,便想到了肯出大价钱购置火枪的织田信长,悄悄的到了尾张国找猴子来了。

猴子因帮织田信长购置新式火绳枪有功,刚刚做了织田信长家的武士,更名叫做木下秀吉。

木下秀吉知道林一官有从南洋贩运火枪的渠道,把林一官和罗阿敏安置在自己的家中,委托夫人宁宁对他们二人热情款待。

在秀吉的家中住了几天,林一官每天都显得十分焦虑,迫不及待地对秀吉和织田信长表忠心,秀吉总是笑而不答,绝口不提把他介绍给织田信长,联想到林一官曾在堺町遇刺,判断林一官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暗中派遣木曾川的强盗出身的蜂须贺小六,暗中打探有关秋目浦的消息。

没费吹灰之力,蜂须贺小六便将秋目浦藏有巨额财宝的消息告诉了秀吉,秀吉本想将此事告诉他的主公织田信长,劫取这些财宝,但通过对林一官的各种试探,似乎林一官对秋目浦城堡是否能保得住,并不在意,便打消了告诉织田信长的念头,继续派蜂须贺小六监视秋目浦。

城堡被洗劫的那天晚上,蜂须贺小六等人追踪三好三人众到了筑前,当他们准备下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还有一拨人比他们还快,这伙人偷了三好长逸的布袋之后,一路逃窜到了比叡山附近。

到了越前,蜂须贺小六明白了,这伙人是朝仓义景派出的乱波,就在这伙乱波即将返回他们据点的时候,蜂须贺这伙木曾川的强盗们突然袭击,把这拨放松了警惕的乱波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只有一个人负伤而逃。

木曾川的强盗们抢了乱波的布袋,又到处搜索那名逃跑的乱波,那名乱波和蜂须贺小六等人周旋了半天,最终还是逃掉了。

看到蜂须贺小六回来了,猴子秀吉赶忙扔下了铁犁,笑眯眯地跑到了蜂须贺小六的近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劫获了秋目浦的财宝?”

蜂须贺小六气喘吁吁地咧着嘴笑了笑,把前天夜晚发生在秋目浦的事件,详详细细地给猴子讲述了一遍。

秀吉听明白了,大明国关白之子偷运来的财宝,确实都已经被林一官藏匿起来了,武田信玄、朝仓义景和岛津义久等人全都扑了个空,只有三好三人众抢了一布袋的古物,便饶有兴致的把这袋子物件倒在了地上。

一尊佛龛映入了秀吉的眼帘,受其母亲的影响,自幼拜佛的秀吉对着这尊佛像拜了又拜,才开始一一查看地上的这堆物件:宋刻堆漆的酒盘好几面、画卷好几卷,古书典籍一大摞,还有好多串珠、象牙笏好多块、玛瑙带版、玻璃器皿有一些、剩下都是酒葫芦、鼻烟壶等一些小件,最后捡起了一面铜镜照了起来。

看着这堆价值不菲的古物,秀吉的猴脸笑逐颜开,刚把铜镜对准自己的猴脸,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仿佛天摇地动一般……

秀吉赶忙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镜子当中宛如火山爆发一般,一股股炽热的岩浆朝他袭来,便赶忙将铜镜收起,往东方望了一望,只见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这才定了神,长叹了一声,便将这面铜镜递给了蜂须贺小六。

“拿给黑田官兵卫去看看,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来历。”秀吉讲道。

蜂须贺小六收起了这面镜子,趴在秀吉的耳边讲道:“大人,现在岛津家、显如、武田信玄、朝仓义景、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等人都在抓捕林一官,我们怎么办?”

秀吉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答道:“务必要替我保密。现在,就算我们把林一官藏匿的东西都挖出来,也落不到我们的手里,等着放长线钓大鱼,将来织田上总介大人统一了日本,派遣我等征大明、降印度的时候,再从林一官的手中拿来不迟,明白吗?”

强盗出身的蜂须贺小六,一直对货郎出身的秀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仰,认为跟随秀吉必能成为一名武士,因此,对秀吉言听计从,立刻答应替秀吉保密。

帮着秀吉把这堆物件重新收进了布袋之后,蜂须贺小六带着那面铜镜又走了。

秀吉也没有心思耕田了,把一布袋宝物送回家中,交给了夫人宁宁,便赶忙去见林一官。

此刻,张三官正哭着对林一官和罗阿敏诉说着秋目浦发生的一切,秀吉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他们讲的是大明官话,秀吉一句也听不懂……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林一官和罗阿敏大声地争吵了起来,似乎林一官被罗阿敏打得求饶了。

秀吉推开了房门,屋里的三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笑眯眯的秀吉走进来,盘腿坐在了林一官和罗阿敏的面前,讲道:“一官阁下,我听说,岛津义久、武田信玄、朝仓义景、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还有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他们全都在到处找你,不过,请阁下放心,我们乃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我有义务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

林一官赶忙伏地,大声祈求道:“请木下大人帮忙,尽快让我拜见织田上总介大人。”

秀吉摆了摆手,矜持地答道:“听说阁下以前的主公是大明国关白之子、工部侍郎严世藩,说句不恭敬的话,织田上总介大人难以望其项背,做织田家的家臣,岂不是委屈了阁下?”

“秀吉大人救命!如今我惶惶如丧家之犬,只盼着能效忠织田上总介大人,协助上总介大人统一日本之后,将来辅佐各位大人征大明、降印度……”

未待林一官把话讲完,秀吉笑道:“阁下雄心壮志,令在下十分钦佩,请问一官大人,你如何协助织田大人统一日本,又如何能征大明、降印度?”

“我在琉球国有一份产业,可以作为基地,从马尼拉的西洋人手中购置上好的火枪,源源不断地送到织田上总介大人的手中……”

秀吉摆了摆手手,示意林一官停下来,抢着讲道:“有了这些火枪,我相信织田上总介大人统一日本不在话下。但征大明、降印度岂是这么容易的?”

林一官听到这儿,哈哈大笑,答道:“严世藩早有依赖我们在大明境内造反之心,我早已在大明沿海各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秀吉收起了笑容,矜持地摇了摇头,很严肃地讲道:“严世藩已经倒台,你们的那些据点是否已经被摧毁尚未可知,如果你躲在日本国不能继续联络他们,怕是用不了太久,你的天罗地网就烟消云散了!”

张三官抬起头来看了看罗阿敏,只见罗阿敏仍在哭哭啼啼的像个泪人,这时,林一官朝他使了个眼色,三官便赶忙起身,劝罗阿敏跟着自己一起回避。

罗阿敏怒气冲冲地瞪着张三官,大声讲道:“最好现在就送我回京城,要不然的话,参加五月宫中选秀,可就来不及了!”

林一官无奈地答道:“阿敏,此事待会儿再议,我现在有要事与木下大人相商。”

“罗小姐,如今我们面临生死关头,不要耽误一官大人和木下大人之间议事,请跟我出来吧。”张三官劝道。

“请放心,阿敏,我将来一定要杀进紫禁城,将嘉靖老儿剥皮抽筋,为你报杀父之仇。”林一官也劝道。

罗阿敏擦干了眼泪,认真地问道:“文俊,我要做那西施,希望你能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明白吗?”

秀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似乎罗阿敏想从林一官的身边离开,而林一官却有些舍不得。

待张三官和罗阿敏离开之后,秀吉问道:“一官阁下,你们因何事而争吵?”

林一官苦笑了一声,答道:“阿敏是严世藩的家臣罗文龙之女,被朝廷凌迟处死了。阿敏为了报仇,想参加今年五月宫中选秀,进宫后去行刺嘉靖皇帝,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火坑?”

秀吉想了想,接着问道:“阿敏小姐这么有把握能进宫?又这么有把握能行刺嘉靖皇帝?”

“唉,说来话长了,她的父亲罗文龙曾是翰林院的太学生,与裕王太子(朱载垕、隆庆皇帝)交情甚厚,阿敏自幼长在京城,曾在裕王府中读书,说她能办到这些事情,我倒是也不怀疑。”林一官答道。

秀吉赶忙伸长了脖子,颇有兴趣地接着问道:“请问阁下,阿敏小姐可有姊妹?”

林一官先是一愣,赶忙点了点头,答道:“她有一个妹妹,年龄还小。”

秀吉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讲道:“不知阁下想过没有,刺杀嘉靖皇帝,根本动摇不了大明的江山,若是把阿敏的妹妹送到太子的府中,等将来太子继位,我相信,那时候织田大人已经统一日本了,你我联手出征大明,大明朝皇帝的宫中有阿敏的妹妹做我们的内应,那大明的江山岂不是唾手可得?”

其实,林一官早已有此打算,听了秀吉之言,假装受了启发,答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秀吉接着问道:“如今,日本国各地的大名都在到处抓你,请问一官阁下,除了投奔织田上总介大人之外,你可还有好的去处?”

这些天来,林一官看得出,秀吉不想把自己介绍给他主公织田信长,想想自己失去秋目浦之后,继续留在日本也不见得是好事,便答道:“我明白了,南洋有我的本家叔叔林道乾,这是一位豪商巨贾,琉球国还有我的一份产业,待我返回琉球,咱们继续做火枪生意。”

秀吉劝道:“现在到处都在捉拿于你,先躲在我家中再住些日子吧,悄悄的派人把阿敏的妹妹送到太子的府中去,要不然的话,阿敏小姐将来把妹妹带在身边,你再想做这件事,可就不容易了。”

林一官明白罗氏姐妹之间的感情深厚,阿敏宁可牺牲自己,也舍不得妹妹,对秀吉的话深以为然。

宁宁陪着罗阿敏聊天的时候,张三官被秀吉叫了回来,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制订了送阿萍进京的计划。

为了稳住罗阿敏,秀吉以各地的武士都在抓捕林一官为由,让罗阿敏和林一官在家中多住几天,等风波过后,再将他们送去琉球。

吃过了午饭,林一官和罗阿敏被宁宁带走了,秀吉送来了一笼鸽子,交给了张三官,张三官迅速地离开了尾张国清州城。

宁宁把林一官和罗阿敏安置在一处僻静的院落中,过了一会儿,有一群孩子跑了进来。

罗阿敏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笑道:“宁宁夫人和秀吉大人有这么多孩子,真是好福气。”

宁宁的脸一红,低下头答道:“这些全是亲戚、邻居家的孩子,他们盼着将来跟秀吉大人打天下、做武士呢,有他们来站岗放哨,可保你们安全无忧。”

林一官瞅着这群流着大鼻涕的孩子们,轻蔑地摇了摇头。

宁宁白了一眼林一官,对着孩子们大声问道:“若是有人胆敢过来抓捕一官大人,你们会怎么样?”

这群孩子们立刻挺直了身子,齐刷刷的站在宁宁的面前,神情肃穆地高声答道:“誓死捍卫一官大人!”

宁宁微笑着摸着他们一个个的脑袋,介绍道:“这是加藤虎之助(加藤清正),这是片桐助作(片桐且元)、瞧,这小胖子多可爱,他叫福岛市桂(福岛正则)、还有这小子,瞧,石田佳吉多聪明,哈哈,将来你们协助织田老爷统一日本之后,再追随秀吉大人、林一官大人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你们有信心吗?”

“嗨!”这群孩子们跺着脚,异口同声地答道。

就在林一官和罗阿敏藏在猴子秀吉家中避难的时候,岛津义弘带人在秋目浦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那些财宝,只好派人把林文涛的家看管起来,自己返回了龟山城。

凄风苦雨中的秋目浦百姓,除了少部分人逃去了伊岐岛,大多数都准备搭乘商船回国。

忙完了这些事之后,文涛的病情加重了起来。

这一日,阿萍给文涛煎好了药,交给了灵儿,便返回厨房做饭去了。

等到了吃饭的时间,灵儿来到了厨房,却发现阿萍不见了,在院落中喊了半天,一位老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许小姐,早上的时候,我曾看到张三官大人回来了,阿萍姑娘、阿萍姑娘……”

“老人家,阿萍姑娘去了哪里?”

“阿萍姑娘可能被三官大人接走了。”

题外话

潮商侨领鼻祖——林道乾

又名林道干,广东惠来人(也有说澄海人),青年时曾为潮州小吏,善机变,有智谋。因走私贸易,为朝廷所不容,遂聚众抗衡官军,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率战船五十余艘自南澳岛攻诏安,陷山南和厩下等村,为都督俞大猷所败,退往台湾北港(今台湾北港溪下游一带),监造战船,旋复回潮州。隆庆元年十二月至翌年(公元1568年)三月,围攻澄海溪东寨,寨陷。后受招抚,安置于潮阳县招收都,但附者日众。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总兵张元勋等合兵围剿,他率众突围,到达柬埔寨,被柬埔寨王任命为把水使。明朝制置使刘尧诲后闻林道干所在,乃传令搜捕,但其时林道干已潜回潮州,发掘往时埋藏的金银财宝,又招募百余名潮人,带往暹罗,改名为林悟梁,与暹罗王歃血为盟后,定居北大年港(今泰国南部),任掌管该港客长。大年港因而被称为道干港。

潮商的生意离不开大海和大船,长期的风浪造就了他们胆识超人的气质,敢为天下先勇气,以精细为精髓的潮州文化,又培育潮人商场上的精明与精打细算,今日华人首富李嘉诚先生就是后世潮商中的佼佼者之一

本书中,林道乾是林一官的本家叔叔,曾为海盗,后活跃于菲律宾、台湾及潮汕一带的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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