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岩匆匆与相亲男道别，急急赶到田子坊大门口。对面那个大厦的穿风口，一个疲倦的男人正顶着风吸着烟，满脸的憔悴，一身的落寞，还有难言的孤寂。林若岩看得愣住了，一动不动。
男人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眼睛蓦地一亮，立马精神抖擞，冲着林若岩大步走去，竭力掩饰心中即将要喷涌的情绪。
“等了多久了？”她望着他。
他笑笑：“半包烟。”
“还是老习惯，每次你等我的时候，总是抽烟。”她叹了口气。
他眉心一挑：“还记得？”
“什么事？”她打断了他。
“反正这里离我家不远，你愿不愿意进去坐坐，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他望着她，眼底没有了以往的挑衅，剩下的只是温柔和无奈。
她拒绝前往复兴路：“这里附近随便找个安静的咖啡馆都可以。”
“你在这里应酬了一晚上，继续在这里，不腻味？”他竖起了大衣领子，刚才抽烟的时候不觉得冷，现在冷风直灌，打了个喷嚏：“再说，外面哪儿有家里暖和。”他话里有话。
她心头一算，别过脸去，小声嘀咕着：“不想去。”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带着一种闹别扭的情绪。
他搂过她的肩：“走吧，我们俩需要一个私密空间，外面谈不合适。”
她倔强地挤出了他的怀抱：“不要，省得再吵架，你再把自己弄伤了，我怕！”
他低下头，寻找她的眼睛，鼻息萦绕在她的脸庞，哑声道：“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你是在心疼我。”
她赌气似地转身要走，他一个箭步把她扯到自己怀里，下巴压住了她半边脸颊，使得她不得不往他的怀里缩：“你一个晚上，在这里干嘛？”
她想要挣脱却被扣得死死的，不能动弹：“私事。”
“嗯，哪方面的私事？”他把她狠狠搂在怀里，避免人群触碰到她。
她透不过气来，还试图挣扎着：“不想说。”
他沉默良久，没有任何动作，却依旧牢牢守护着她：“你当然不会说，你多大主意的人呐！就连怀孕生儿子这种事情都不来找我，更何况相亲这么小的事儿？”
之后，她就没有声音了，仿佛被他吸进了身体里，就那样不会动弹了，浑身冰冷，不停地抖。
“岩岩，岩岩你听我说。”他在她耳边低声呵着：“不管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误会，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都过去了，我们都需要重新开始生活。在新的开始之前，有些事情，不应该好好坐下来，去梳理清楚吗？我们彼此回避，彼此折磨得够可以了，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是不是？”
林若岩好像骨头散了架，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能动。她被动地伏在他的肩上，泪水无声地流淌，滴落在他的颈项中，她狠狠地牙齿咬着他的大衣领子。
四年前的事情根本就提不得，一提，就好像《聊斋志异》里的狐精现了形，她无处遁形。没有办法面对殷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腿骨发软，挪不动一步。
他叹了口气，加大力度更紧地搂住她，往复兴路别墅的方向慢慢走去。她就像一个被捕到的猎物，那么无措，那么惊慌，全然没有了往日冷静，文雅的风范。她静静地抹去泪，冷风把脸吹得生疼。
走到僻静处，她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直往后退，甚至碰撞到了刚好从身旁经过的两个人，他不得不和路人打招呼。
“对不起。”她哽咽道：“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可是我对你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一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她抱着一边的梧桐，蹲了下去，深深哭泣，止不住的颤音：“是我背叛了你，我没有脸再见你！我不想去那里，不想去。”她一直无力地重复着那几句话，越哭越伤心，仿佛这么多年来的心事，被人戳了个小孔，水流一滴滴地渗入，慢慢地受不住压力，变成一小股力量，直至把小孔冲成了大洞，一下子全部的巨浪，就那么无可抵挡地直泻而下，一直把她冲到了浅滩上。
都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她死死抱住了那棵树，把脸靠在树根处，不动弹。听着她的哭声，仿佛很多细节都浮现在眼前，也让他心头一哽。但也不能一直任由她抱着一棵树痛苦着，来往的三两人群也在不住侧目。
他也只好蹲下身子，双手抱住了她，她大惊，却挣脱不了，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张狼狈的脸，只好搂住他的脖颈，把脸缩在他怀里，又把他的胸口打湿了一片。
他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我的可怜的衬衫。”大衣里面裹着薄薄的鸡心领羊绒衫，里面还有一件衬衫。几句轻描淡写如同潮水般又侵袭了她，躲也躲不开。
来到家门口，他轻轻放下了她，一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按上了指纹锁。
“来。”轻轻地一声，他招呼着她。她也就不再矫情，和他一起进去。鞋也没换，她气咻咻地径直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头扑下去，用手臂挡住自己。一方面是自己累了，另一方面是真的觉得无法面对他。
他打开热水器，绞了一把热毛巾，递给她：“快擦擦，否则不好看了。”她不动，他就把毛巾硬塞到她脸上的部位，紧贴着沙发。怕弄湿了沙发，她敷着毛巾，赶紧坐起，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抽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