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er问都没问，便点燃了一支烟，他平时也是不太抽烟的，看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憋了很长时间了。
四年前，他其实伤得不轻。从慕尼黑回来，大病一场，再来上班，简直变了个人。我只知道，他变得更冷漠，也更冷酷了。他心里的伤口，是胡乱用邦迪贴上去的。外伤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内伤和硬伤。而这些伤口，一旦面对你，才会流血，流脓，结不了痂，好不了了。
就像我在婚礼上说的，他闷着这个创伤，周旋于社交场合，几乎没有失态过。双休日，确切地说，是从周五的晚上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复兴路的别墅里，又是烟又是酒。Molly陪了他三年，也只是社交伙伴，而我们这些一直关心他的人，包括程伯，复兴路的门你根本就进不去。而他的母亲，自从感情发生了变故以后，从原来的每周去探望一次，改成了每月去一次。在公众场合，我们再没见过殷夫人。
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我才能听到一两句有限的真心话。你想想，醉酒的时候都在克制着自己，这对自己的身心是怎样的摧残。他在外面再怎么酗酒，也让自己清醒着，实在难受的时候，我们也劝他将就一下。他说他不想酒后乱性，害了别人。他对感情近乎洁癖，实在是不愿将就，但是也太讲究了。他的朋友都说，为了个女人，殷磊的节操都碎了一地。偏偏那个不知道好歹的Molly还要不知深浅地往上凑，只能被扎得遍体鳞伤。
“你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情圣，而我看到的却是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林若岩的嘴角有一丝讥讽，心底里，她是希望Peter能够跟她解释清楚的。
Peter心中不由暗喜，既然你还知道吃醋，那还有戏，非常迅速了给予了中肯的说法：“Molly是社交partner，这个不用担心。香港的传闻我有听说，但不能给予说明，因为我不了解情况。至于KTV那一幕，一般情况下，你也知道有些场合是需要逢场作戏的，你表现得太君子了，反而格格不入。以往，他都是蜻蜓点水。但是那天......”Peter顿了顿，瞄了眼林若岩，观察着她的表情：“是在他看到了你之后，故意拉着对方不松手。”
"我没必要说谎，因为这种场合，都是我配合他做好掩护的。"Peter禁不住笑了起来:"你信不信，两个男人做这种事情，以防被女人占了便宜。哈哈哈!"
话已至此，林若岩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呆呆地望着茶几：“他是你BOSS，你自然说的都是他的好！”
“我不过是在阐述事实，并非添油加醋。以殷磊这样谨慎的个性，他又能让我了解多少事实？”Peter对于此番言论嗤之以鼻，严正抗议，嘀咕了一句：“我看你真是从南极回来的，连企鹅都比你有温情，遇到你真是没有生路了。”
Peter愣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有一股旁观者看热闹的讥讽：“还有啊，你到底怎么他了，以前每次喝醉总说自己是一块破抹布？”
林若岩心中一颤，破抹布，难道他一直以为他是被她丢弃的破抹布？
他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不过，后来他可能意识到了，轻易地不让自己醉了。”
Peter最终掐灭了烟，满脸的颓废好疲惫：”我实在看你们两个这样折腾，太痛苦了。你终究还是把我们隔得太远了，他也一样。”
午餐很丰盛，到底是跟着项群过来的大厨，娘家人希望女儿婚后和从前一样，派了最得力的人来帮佣。席间，没有人再谈起林若岩的事情，三人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思思，你那个德国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项群忍不住八卦起来。
“什么德国佬，人家很帅的，好吗？默克尔老公那种类型的。”从钱思思犯花痴的表情来看，她是喜欢得不得了。
林若岩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种类型的我也喜欢，博学，英俊，专一。”
“哟，专一你也知道啊？”钱思思戏虐道。
“我是以默克尔老公为蓝本的。”林若岩夹了一块东坡肉，美滋滋地舔着。
“那你身边就有现成的呀!”钱思思冒着破坏氛围的危险，忍不住说了一句：“还多金。”
林若岩害羞地笑了笑，没做声。三个人原以为她会多云转阴的，看样子Peter早上的谈话，多少还是听进去了。午饭后，一行人赶往机场，Peter开的车，他对林若岩说：“等回来的航班确定了，提早三天给你消息。”
“嗯，好，放心吧！”林若岩应和着：“那我把车开回家了，这样也方便些。”
“随你怎么用！”项群回头望了望林若岩，发现对方的表情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仿佛更明亮了。
“哦，不。”林若岩轻轻靠上前：“我不喜欢开车，环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Peter顺带了一句：“那个元旦之前，你们公司有个公司庆祝活动，宴请我们这批供应商的。我肯定去不了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林若岩的表情：“可能会带李彤来。”
林若岩眼睛看着窗外，没有搭话，好像Peter不是在对她说。从对方的一脸平静中，Peter没有揣摩出任何迹象。
“李彤是谁？”钱思思好奇地问。
Peter不屑地哼了一下：“钱大小姐，你不是公司有人认识的吗？”
钱思思窘了一下：“我没那么无聊，又不是包打听。”
“她接替我的位子快两年了。”Peter介绍着，表面上是说给钱思思听，实际上是希望另一个人能够有所反应：“大学毕业两年半了，漂亮，时尚，女汉子，会英德法三门外文，还会......”他顿了顿：“唇语。很受器重！”
“哟，Peter！”钱思思大叫，夸张地用手拍拍胸脯：“以后如果碰到这个人，知会一声，我带好口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