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到 东 阳
当年大弟按政策顶替父亲在东阳地区的浙江水电机械厂工作。由此我先后三次到过东阳，三次的亲身感受，足以反映30年改革开放政策，给我们生活带来的可喜变化。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受父母委托兼旅游，第一次到东阳看望大弟一家。为了避免转车的麻烦，我选择乘坐由上海直达东阳的长途汽车。记得那个初冬的早晨，还被夜色笼罩的人民广场上乱哄哄停了不少长途汽车，我好不容易才挤上摇摇晃晃去东阳的车。晌午时分才近杭州，司机一声招呼：“吃饭了”。大伙疲惫不堪地下车，伸伸懒腰进了路边的小饭店。大约半个小时后，大家便陆续回到自己的原先的座位，汽车又风尘仆仆地上路了。车一会儿在崎岖的山路行进，一会儿驶进僻静的山庄，颠簸得我无心浏览窗外景色。挨到晚上六点许总算到东阳路旁的加油站，司机又叫了：“到加油站的下车了。”我赶紧拿了包挤到门口，下了车。咳！除了油站的灯光外，周围黑茫茫的啥也看不见。我只得向油站工作人员打听机械厂的位置，好在离此不远的山坡上就是。于是我就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总算到了大弟住的家属宿舍，我早已筋疲力尽了。弟弟和弟媳很是过意不去，但也难怪他们，不象现在有手机可随时联系，总不能让他们在黑暗里傻等啊。
本世纪初，大弟不慎工伤修养在家，我们都不放心，还是由我亲自去探望他吧。这几年有了高速公路，情况大有改观。我先乘地铁到上海长途客运总站，坐上到东阳的大巴士，就是带空调的旅游客车。车子上了高架直奔沪杭高速公路，一路风驰电擎高歌猛进，车内还有看录象片，我一会侧目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一会注视电视里的精彩表演，靠在齐头的座椅里十分遐意。四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到了东阳汽车西站。出站再乘公交车，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加油站，路是乎宽了，油站也整修过了。变了，是变了。原来一整天的路程，现在半天时间就到了。大弟还喜出望外地告诉我，他们已在城里买了房，正准备装修呢：“大哥，你下次再来啊路更近了”。
今年，我出差可路过他家，于是我趁双休日先去。这次我从上海南站坐动车组到义乌站出站坐上出租车一溜烟地就到东阳市区。几年不见东阳地区变化也大，到处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大弟现在的家在振兴路，这里是繁华路段，下车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四小时就到了。顺便给大弟家打个电话，大弟告诉我，弟妹早来接我了，让我等在路口，他马上就来。我刚收起手机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阿哥，阿哥。”我回头一看，正是弟妹在招呼我呢。她说在路口的站点上等我，没想到你坐出租车过来，我风趣地说：“为赶上这飞速发展的时代，如果我直接驾小车从上海过来，估计三个多小时也到了。” 我由衷地感慨啊，想不到30年的时间变化真大啊，还不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福音。
东阳啥都有
华灯初上的东阳夜市热闹非凡，街道两侧灯火通明，路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随着东阳木雕工艺驰名中外以及横店影视基地的蜚声雀起，和外界的交通日益便捷，给当地带来了旺盛的人气。正如我去年参加东阳改革开放30周年征文《三到东阳》里所叙述的，“快速的交通为我和东阳带来了亲近感，如今我是大弟家的常客。
这天，晚饭后我们兄弟俩徜徉在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街市上，夜幕下的东阳大街灯火璀璨霓灯闪烁，商店里吃、穿、用的商品琳琅满目啥都有。兄弟俩不禁回忆往事恍如隔世，我自然说起第一次来东阳，不仅路途不便就算逛街，东阳城里就短短几条老街，显得那么逼仄和简陋；为数不多的商铺撒落在陈旧的民居旁毫无生气。你说，这是小县城，哪能和大上海相比？否则我为啥每次从上海带东西来呀？是啊，这倒使我想起他酷爱的烤麸，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暧对了，过去你一直喜欢带烤麸干，后来交通方便了，你既带干的又带新鲜的。” “不就是东阳没买吗？现在都有了，我可随吃随买。”大弟轻松地应答着。这一说又使我想起第二次来东阳前的一件事。那年他返回东阳时，照例带上家里为他准备的烤麸干，他还买了两大块新鲜的烤麸，说现在乘车方便了，况且东阳的朋友也爱吃上海的烤麸，回家马上加工让大家尝尝新鲜的口味更好。可那天走得匆忙，留在冰箱里忘了带走。“是啊，我也是到家才发觉的。”大弟回想起略有遗憾“所以我第二来你家前说带些新鲜的烤麸权作上次的补偿。你说：“不必啦，现在东阳也有了，要么带些家里做的‘蜜汁烤麸’我喜欢”。“真的，现在就连餐馆里也有多种烤麸食品，大弟指着前方，“要不我们去看看”。
就在离朝阳路不远处有家装修古朴的小餐馆。“店主是上海知青的后代，我和他父亲是朋友。小店说不上特色口味，反正苏、浙、沪的家常菜肴都有，蛮实惠的，生意自然不错。”大弟熟悉地告诉我。我们刚迈进店门，店主就笑吟吟地迎上来：“爷叔，啥个风把你吹来？”“阿拉阿哥来领教你的‘四鲜烤麸’。”小老板满脸堆笑：“不敢，不敢！上海菜还请两位老爷叔多多指教呢。”他的一口上海话刮辣松脆。“请坐、请坐，马上送上。”回头随即吩咐厨房。
四鲜烤麸即，烤麸、花生、黄花菜和黑木耳，味道咸中带甜，是江南传统的下酒冷菜，不知东阳为何没有，让人无从说起。“来。两位爷叔尝尝味道如何？”小老板亲自端上四鲜烤麸，趁着店里生意不忙，又遇上海的老乡，他看着我弟饶有兴趣和我们聊开了：“爷叔和我爸是老朋友了，上海人都喜欢吃烤麸，早先我们两家吃的烤麸都是轮流从上海带来的，特别是你家的‘蜜汁烤麸’味道真好！”我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大弟每回热衷带烤麸并非独家享用啊。大弟指着我兴奋地告诉他：“算你幸运，蜜汁烤麸是我阿哥拿手菜，登过报刊和杂志，向他请教吧。”既然都是朋友家的，我毫不吝啬地传授着“蜜汁烤麸”的技艺。他听得津津有味连声叫绝：“谢谢老爷叔指点，我曾经试过几次，觉得不如你们的好吃，原来辅料和制作过程有诀窍。今天我请客了，再来几个菜。”我们连忙谢绝顺便问了几个特殊辅料东阳有吗？“有，有！现在东阳啥都有。”看着小老板喜出望外地应着，我们起身告辞。
望着月朗星空下的东阳夜市物资充裕，人们脸上无不喜形于色和听着远处飘来阵阵的欢歌笑语。使你感受到建国六十年，尤其是改革开放30年来带给东阳的勃勃生机。从烤麸的缩影里折射出这座城市在新形势下面向全社会的、博大的人文精神啊。
土中孕雅
——振成楼浅记
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大山深处疾驶。窗外，重峦叠嶂、郁郁葱葱，为探究“东方城堡”的神韵我来到了地处福建永定县纵深十七公里的山坳内，具有千年民族文化的自然村“土楼群”顿时展现在眼前。永定土楼独具特色、风格迥异遍布山窝。土楼建筑是客家人为防盗袭和野兽，体现家族聚居共度难关的产物。楼内有水井和饲养牲畜、室内储粮草，遇难可困守多日而高枕无忧，犹如西方中世纪的城堡。
在众多的的土楼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振成楼”，至今也近百年了。它有两大特点，一是建筑结构奇特：外圆型，而内是八卦造型，分内外两圈，堪称楼中有楼，楼内东西两侧有象征阴阳二太极的水井，到处极富道家说教的布局。各处楹联以及匾额和墙体上留下先楼主的勉励和警示后人的联句，都以德为宗旨，宣扬中国悠久的儒家学派；在土楼的后厅中还设有观音菩萨的佛堂，供善男信女顶礼膜拜，不断反省自我和学做善事。整个楼宇集道教、儒教、佛教于一体，形成极为丰富内涵的中国说教。
神奇的“振成楼”一经外人发现，已吸引了30多个国家及地区的专家、学者纷至沓来参观。本世纪初又申报世界文化历史遗产，中央电视台多次制作专题片，还被多部影视作品采景，成为建筑文物的又一瑰宝。
此次我幸运有现楼主林先生为我单独导游了整个土楼上、下，彼此以交流、探讨式的谈话，让我直接了解土楼群产生的历史背景和在“振成楼”文化熏陶下的历代子孙在社会上的成就。从诠释先楼主及各名人的匾额和楹联直到剖析联句的深奥概念，使我不容置疑地了解了中国历史文化对我们后人同样产生着深远的意义。
林先生告诉我：“土楼以内、外两圈楼构成，是楼套楼，墙体是外土里砖，中西结合。外楼分四层，高16米，每层40间房配楼梯四部。一层是厨房餐厅；二层是粮仓、储物为干燥；三、四层即卧室。内楼二层，有西洋风格，底层坐北朝南是议事厅（兼作演出舞台）其它作宴客厅等用房，正中是圆形的天井。二楼护栏以梅、兰、竹、菊的铸铁图案环成，二楼南面房是观戏台，正对一楼的议事厅，观戏台正中房比左右两旁房的地板高6寸，是客人专用，两旁则是主人座位，意味着客人高贵，体现客家人温良恭谦让的道德风范。
走出内圈，内、外间的通道以八卦相隔设门，关门每卦自成单元，独具上、下，两侧卦门旁各设男左女右浴室。卦卦之间的楼宇就像当代的联体别墅。打开卦门即成户户相通的大宅院，整个宅院共有208间房，现住有17户族人。
林先生作为楼主的后裔，继续介绍振成楼的建筑特色：外圆可防风吹；锥体形防地震；各卦之间的房梁搁墙但不连接可防火蔓延；土楼三扇主要大门外复薄铁板，内有木栓是防盗；楼顶屋檐四周有射击孔防袭击。连每格楼梯的挡板都独具匠心向里斜几度防踢脚碰跟又减少坡度占地；二层走廊铺地板为储物干燥；而三四层卧室的走廊却铺方砖，为是减少走路的噪音，墙体厚实隔热保温，楼内冬暖夏凉，整体构思独特。林先生还特邀我参观他的卧房，推窗远眺屋外赤日炎炎，而屋内凉风习习空气沁心。
林先生告诉我奇楼出人才，林氏家族几十年间培养出四十几个大学生，各路人才遍布海内外，功名显赫为国争誉又光宗耀祖。与其说是楼居风水好，祖上显灵。还是我说：“家教成体统重在教育，世上几经沧桑，而家教始终立意高远、内容积极向上。”
回到底层，林先生热情为我砌茶继续侃侃而谈。林先生说：“土楼外正门的对联‘振纲立纪 成德达才’是说做事要有规矩才有成就；看议事厅前四根立柱上的楹联‘振乃家声好就孝弟一边做去，成些事业端从勤俭二字得来’教育家人，家兴从尊老爱幼做起，业旺从勤俭中来；‘能不为息患挫志，自不为安乐肆志’意为不骄不躁不气馁，要自强不息；‘在倌无偿来一金居家无浪费一金’就是说为官不贪分外财，富家后人不浪费分文。”“你再看看前面的楹联‘振刷精神担当宇轴，成些事业垂裕后昆’。”林先生突然发问：“先人为何不用‘振作’而用‘振刷’呢？”他说曾有专家解释：“只有刷尽肮脏思想的人，才有能力担当宇轴。”先人的情操还体现在随时随地，就连洗澡室门楣上还不忘题‘澡身’、‘浴德’的词句。提醒后人洁身同时不忘清洗自己的头脑。
最后林先生感慨地给我签名题字：“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以资共勉。告别了林先生，告别了土楼，瞬间各种反思盘旋脑际，人在纷繁的尘世间，要始终保持一份清醒，知书达理求荣弃耻是何等的重要呵。
上海人不会忘记
王栋十分赞同我参加“河北高速杯征文”。多次来询问我完稿了没有？我知道那年从邯郸到石家庄一段难忘的高速公路经历对他生死攸关，作为亲历亲为的我也刻骨铭心。适逢“河北高速杯”征文，我责无旁贷。
二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和王栋出差从太原到邯郸，接待单位热情好客，席间频频劝酒，我立场坚定言明，本人不胜酒量，以茶代酒。王栋顾虑，我们都滴酒不沾岂不让人家扫兴，只想逢场作戏应酬一番。没想到“酒逢知己千杯少”，王栋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回到宾馆感觉浑身发冷，我说：“空调开着，你还说冷，有问题吧？”王栋说他没事，可能酒喝多了，胃不舒服。简单地洗漱后就睡了。
下半夜，我朦胧中忽听得卫生间有人跌倒的声响，赶紧起床推开卫生间门，只见王栋头枕着浴缸边，双眼微睁。马桶口、盥洗台都是拌有鲜血的呕吐物。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惊讶地叫他：“王栋、王栋，你怎么啦？”他微弱地喘气轻声说：“胃痛”。我毫不迟疑打电话通知总台，马上叫来救护车送他去医院。
经急诊医生处理，验血、输液全上了，王栋还是喊胃痛。验血报告出来了，他的血色素很低只有4克，医生说，如果症状再不缓解，要尽快转院动手术，最好到石家庄。“邯郸到石家庄也有几百公里，要多少时间啊？”我不免有些担忧。医生说：“现在有高速公路，两小时可以到了。”说完他顺便给王栋量了血压。我从医生的脸部变化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见他拿下听诊器，神情严肃地说：“还是赶紧转院吧。”“我们人地生疏请你帮帮忙吧。”我几乎有点恳求了。医生说：“别急，还是让救护车送，路上输点血和升血压的药，抓紧时间吧。”
救护车载着我们冲出医院，直奔去石家庄的高速公路。进了第一道收费口，司机急切对收费员说车上有危急病人，只见那位女同志赶紧抬上栏杆，示意快速通过，一路上风驰电掣飞速向前。每到道口是乎有人提前通知似地早早收起栏杆顺利通行，有些道口还有工作人员指引进入绿色通道，尽管车子如此快速畅行，可车内的王栋的病情十分危急，开始昏迷不醒口中不时吐着鲜血。此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很温柔：“我是河北高速公路路政总队的，请问王先生病情如何？请放心，一路上我们都作了安排并和石家庄人民医院取得联系，祝你们平安。”患难之中见真情，温暖的话语像春风荡漾，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连声谢谢，我纳闷“不知怎么会联系上我的？”心中只是默默叨念：“王栋，你要挺住啊，幸好有高速公路，还有这么多人的关心，你无论如何要对得住大家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异乡客地面临突如其来的变故，遇上素不相识的人如此热情，能不让人感激和感慨吗！我泪水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一个多小时救护车就到石家庄人民医院，急诊医生根据病史和随车医生的介绍，初步诊断：胃穿孔，马上送外科手术。
术后医生介绍，胃穿孔是个十分凶险的病，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得知我们从邯郸这么快赶来，真不可思议。正说着邯郸的宾馆也来电话关心，总算解开了我心中的迷团——原来高速公路的收费员从探示器查到救护车的牌号，又到救护车队了解车的来往去向，其中就查到我留下的手机号，立即向总队汇报，才有我们一路畅通的结果。我正为高速公路方面的周密而谨慎的工作精神和热情周到的服务姿态深深感染了。我说，这不仅是河北高速公路带来的造化，也是沿路路政人员以人为本给我们的关怀，更是河北人的友善啊，否则王栋的早就魂归他乡了。
可惜我被当时的病情急得六神无主，没记住这些好心人的姓名，但河北高速公路是万万不会忘记的。得知河北“高速杯征文”我就迫不及待想参加，惟恐上海的稿件可否应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就告诉了王栋，这下我们该了却这份心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