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一阵发黑,慌忙蹲下身子仔细看,一根一根宝贝似的捡起来,从卫生间冰凉的瓷砖地一路捡到卧室的硬木地板,最后回到床头的印花枕巾。漫天漫地,丝丝缕缕,归拢来足足有一大团,像一只黑色的大花圈隆重哀悼着她青春的消逝。第二天,她就去理发店剪了一头短发。
她皱了皱眉,迅速去贮藏室拿吸尘器——近日里的心头好。这是一台市面上最新款的无线吸尘器,轻盈灵巧,伸缩自如,虽然价格昂贵,有心的丈夫上个月还是记得买来作为她四十岁的生日礼物。
那天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拿给她,可是口里说的每一句都是她爱听的。他先是说自己知道她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每天至少吸一次地,他不舍得她天天拖着那台笨重的有线吸尘器楼上楼下地劳作。她感动地鼻子一酸,心里想着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又说:你没发现吗,这台新吸尘器的颜色和你的家常穿着色系很配哦,她还是默不作声,直到他眨着眼睛离谱地不着边际瞎扯道 “it brings out the color of your eyes”,她实在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差点又要像以前那样圈着丈夫的脖子撒娇了。
其实几次流产之后,她和丈夫早就不如从前那么亲密无间了,他们之间现在只有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主要原因就是她对房事兴致寥寥,躲之不及。 她也曾经有一次不忍拒绝丈夫炽热的求欢,横下心来违心地配合,然而煞风景的是中途小腹坠坠地痛,且愈演愈烈,最后痛得她抽泣了起来,让正值酣战之际的丈夫偃旗息鼓,好不扫兴。所以说,她这些年根本不用编任何借口来回绝丈夫——她的性冷淡,失眠,神经衰弱和一发作起来就令她生不如死的偏头痛也确实是丈夫亲眼目睹的事实。
一年半前她提出要搬出主人套房一个人睡到楼上面对远古森林的小房间时,丈夫谅解地轻抚她的背,故作轻松帮着她把被褥挪了过去。能够独自拥有一个安静清净的卧室是她几个月来的奢望,第一个独处小房间的夜晚,她不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喜欢眺望窗外,久久凝视着层层叠叠墨绿色的红杉绿树和黛青色的绵延群山出神。
她顺手在地板上把吸尘器来回拖拉了一下,讨厌的长波浪立刻消失了。她满足地笑了,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报复后的快感,哈,她觉得自己把头发的主人也消灭了,此刻她是强大无比的灭绝师太哦。她才不想知道头发的主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呢。方才那缕大卷的长波浪,哼,还挑染了时髦的米黄色,主人想必是个多么妖娆下贱的骚货!她恨恨地想,太阳穴处一阵刺痛。她使劲地甩甩头,又在地板上用吸尘器来来回回重重地蹭了几下才罢休。
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是过了她的明路的,甚至应该说是她主动建议丈夫的。一个月没有性事,丈夫是一只烦躁的公狗,一看到电视和画报上的美艳女子就垂涎三尺,毫无顾忌地当着她的面指着丰乳翘臀嚷嚷So h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