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5-03-05 00:39:54

在玻璃台上,一盏十分明亮的台灯光的照耀之下,细白如凝脂似的手腕上,手链随着手动,连连闪烁着熠熠金光。审视并兼欣赏地注目于自己右手伸展开的,那五根修长手指上刚刚彩绘好的美艳指甲,再比照一下左手,五根,一样修长手指上的,也已彩绘好的指甲,她微点着头,十分喜悦地笑了,不禁对今天的美甲是非常的满意。抬头,面对墙上的椭圆形镜子,再一阵地细细注视自己美容得,就像新娘一样千娇百媚的何霁莲,还举起手臂,轻轻梳理一下额前一绺横披的长卷髪时,满是花绽般的欢颜展开在脸面上,也开在了椭圆形的镜子里了。

转过身,拿起并打开手提包,何霁莲伸手摸包里的钱夹时,手提包上名牌包的标牌分外显眼,她望着站在一旁的中年女美容师要求道:

“我,从来都是一定要在你们这里做的,哪家店都不会去的,你看,是否该对我优惠一点了?”

“哎呀,小姐,我们这儿的房租又涨价了,化妆品,还有工具什么的也都涨了不少的价,这叫我怎么可能答应你呢?”女美容师虽含笑回话,但语气是几分叫苦,几分无奈,又分明不会让价的语气。

“你看,在人多的场合,总会有人赞赏我的美容的,我如果一定说是在你们‘佳丽’做的,不就在为你们做广告嘛,可是你又不给我一点广告费,我怎么可能义务为你做广告啊!”何霁莲的话,叫美容师听得出其言下之意,暗中所示。

“好好好,那就送你一个粉盒吧。下次你来,我再给你增加几项免费的服务项目,这总可以了吧。”美容师说着,从一排椭圆形镜子下的,几只白色抽屉中的一只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粉盒塞入何霁莲的包里,脸上则始终保留着微笑。

望着美容师,把一只虽小但挺精致,很漂亮的粉盒塞入自己的包里,迎着美容师的微笑,何霁莲咧嘴笑得也很甜美。在正要移步离开坐凳时,心里好象还怀着一种什么样的莫名的不安心情,使何霁莲凑近镜子,又一次地在自己的脸面上,精审严察地轻抚细抹一遍。见自己,粉面嫩颜、柳眉黛色、鼻挺唇红、而且还明眸皓齿的模样,想想,就是绝代佳人,再美,还能美到哪里去呢?再绝顶性的美,看来也只不过是我这个模样了吧,身上各部位的线条,也可算美到黄金分割点上了。如果,还要讲神女比我是怎么怎么的美,那肯定是被文人笔下夸张了的,也是多余的描绘,而且那不是人,也不是仙,而是女妖。由此想来,她不禁显出了满面的笑容,在觉得已真的没有什么可不安的了,才直起身,跨出几步,然而,正要出门时却响起了乐曲《夜上海》的手机铃声。

从从容容地从手提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即听,一开口,尤其是头上两句话,她说得真是娇声细气的:

“喂,是谁呀?噢——,原来是阿昌呀!你想约今天见个面?那你都准备好了没有?”看来阿昌的回话,令何霁莲因非常失望而有点气恼,她的说话声马上变了,变得有些粗声粗气,“不!这是不行的!难道那天晚上我说得还不够明白?那好,我再说一遍。记住,这是最后一遍了!第一,你光买了公寓是绝对不行的,你必需在风景名胜地区再给我买幢别墅,小一点的也可以,这样,我们每年的假期避暑就没问题了。第二,必须是‘宝马’车,而且一定要最新款的。第三,我要我看中的那只名牌錶。阿呀,你怎么不懂的啦,新手錶戴在手上嘛,意思是心里时时刻刻想着你的意思吔。不过,你真买不动的话,这一条,我允许你可以免了,因为你不需要我时时刻刻想着你。不过第四点,结婚前后一定要去欧美度假,以后每年还要有一次,最好还包括我的父母也去。第五,其他的结婚要求,譬如钻戒呀、项链呀、脚链呀什么的,我也都一 一强调过了,你必须都给我办齐了,但绝对不会再有补选的了,这你已经可完全放心了哎。是的,是的,对我的所有要求,什么时候办好了就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有点难度?好像还不行?不行就不见面!永远不行就永远不见面!是的,你一点也没说错,谁有这个能力我就跟谁结婚,像我这样的人,是决不会做嫁不掉的老剩女的!是的么!追求我的人,当然是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喽。有多少?你也想知道知道?明白明白?那你去买一到二斤的绿豆,或者是赤豆来数一数,数清楚的结果就是你问的答案。啊!什么?!你要买二斤黑芝麻来数!那要数到什么时候啊?喔唷,你也就不要数了,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也是你的答案。好,不多说了,不多说了,祝你成功,也祝我们能早一天见面。阿昌啊,你可要再好好奋斗奋斗的哦,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我有足够的等待耐心,什么时候失去了耐心,说明,我已经有了新的方向,新的选择,新的决定。再见!噢,需要说明一下,我现在说的再见,还是属于暂别性的再见,还有一种再见,就是永别性的,但我是不希望永别的,你当然也不会准备永别的吧,但也不是不可能永别的,你自己要十分清楚到的哦!那么,一切就全看你的努力奋斗,具体表现啦。阿昌啊,你就为自己再努力争取一下吧!婚后我会对你好的!啊?怎么个好法?那就等你,把我的结婚要求都办妥了我再来告诉你怎么个好法。好,就再见了。喂,你急什么急?!我现在说的再见,性质当然还是属于暂别性的再见啰。你怎么,已经汗也急出来了?眼泪也急出来了?喔唷,又尿也要急出来啦?噢,上面出汗出眼泪,下面出尿?你急得要脱水了?真是奇怪,这又何必呢!何必呢!算了算了,你不要以为,你这么一讲,我就会跟你一起急起来。明确告诉你,你再怎么脱水,都与我无关!我决不在我的条件上后退半步。至于说永别,暂时还为时尚早!你真要急,就为,怎么办好我的所有要求去焦急焦急吧!再不要跟我讲什么脱不脱水的话喽,那根本是没有用的!决定不跟你再多啰嗦了,快快努力奋斗去吧!再见!”

何霁莲打完电话,收起手机就拉开玻璃门,气宇轩昂地挺身跨门而出,那位中年女美容师,直望其背影,始终看着她,听得,竟惊讶了好久站着没有动一动。


“何经理,客户已有好几个到了,都在会议室里。”何霁莲刚踏入天下会展服务公司的大门,门卫就微笑地告诉她。

也不响一声,只是在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的笑意,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给门卫的关照作了个回答的何霁莲,一进大门,即向自己办公室所在的那幢办公楼走去。

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拖过桌上的报纸先浏览一遍,然后向右边靠墙的一排红、黄、蓝、黑、白、灰色文件丛夹里,抽出灰色的文件夹放在桌面上翻看,再把合上的灰色文件夹放在桌面的边沿处。接着,她拉开了抽屉,拿出一袋蜜饯,翘起兰花指,从蜜饯袋里拿出一片蜜饯塞入嫣红的嘴里,随即,边咀嚼便推上抽屉。嚼完蜜饯,舔了舔手指,再在纸巾上擦干指头上的唾沫,何霁莲最后才抬头看墙上的钟,见时已将近十点,何霁莲便拎起桌上的电话听筒,随之又响起娇声细气的说话声:

“德青啊,你好。是我,人都到齐了?那好,我过来。”

搁好电话听筒,何霁莲站起身,拿起放在桌沿处的灰色文件夹,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在走过一扇照得见人影的窗玻璃前,她立停,再次地在窗玻璃面上审视一番自己的容貌,然后才含笑地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谷德青见门开之间,上穿青衣,下着白裙的何经理亮丽而优美地闪动而入,即向来参加会议的众人宣告道:“我们何经理来了,各位请坐,我们马上开会。”

在会议室正中,放着一张米黄色桌布铺面的长条会议桌。会议桌的两边,各坐着四、五位身着各色各式衬衫,及系着领带,或者不系领带,敞开着领口的男子。他们年龄也各异,但,看上去均在四,五十岁之间。谷德青将一份份为各家公司所作的设计方案,和布展初步设想,分放到各家公司的面前,并为各位添加好茶水后,才在靠近单坐于中间的何经理处坐下,作起笔录来。

“大家上午好!”笑容可掬的何霁莲,坐定后,微笑着以主持会议的身份先开口说道:“我们都已经是老相识的了,所以不用再一一介绍,也不用尽讲一些客套话了。为了使你们能尽快在,即将召开的国际博览中心展览会上参展,我们按各家公司所提的设计方案和布展要求,拟了个初步设想。今天,我们就各家公司的初步设想作再一次的协调。这次协调能定下来,接着,就我们的预算和你们报价的定价问题,要作进一步的协商。当然,下一步的定价协商,是和各家公司分别进行的。好,下面,就请哪位先生,就我公司为贵公司拟定的参展方案,先谈谈你们的补充意见。”

何霁莲话音刚落,几家公司的人员都纷纷再次地,拿起面前的方案报告翻阅起来,并思考起方案报告与自己的原设想,原要求上的差距,以及其它的补充意见。

何霁莲把相抚着的左右手臂搁在台面上,微笑地看着分坐于自己左,右两排的客户。当见一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系着蓝红条纹领带的客户,放下方案报告,抬起头,扬起眉,有话要讲时,即面向于他,心神专注于其将要怎么说了。

“何经理,卑公司对贵公司的有些安排想确证一下,因为,这个问题搞不好会严重损害贵公司的信誉。”

一听此言,何霁莲不禁略显严肃地抬了抬手掌说道:“喔?是嘛?那请讲。”

“贵公司无论在广告中,还是在方案报告里,都有展地宽广、规模宏大、媒体报道、国内外宾客满堂等等的说法,但,上一次,我公司参展的情况,与你们的这些预告恰恰完全相反。我公司上次的参展地安排在D区,D区域非常狭小,而且,不说宾客,就是连看热闹的人都很稀少。我们是营利性公司,结果受益惨淡,我们所付出的参展费与A、B区比,是一样的,因而,对这样的结果很有受了诱导,上当参展的感觉。这次,我看,又出现与以前同样的宣告,所以想确证一下,这次的这些宣告究竟是否属实?如结果再次迥异,那么,在合同里该如何作出相应的赔偿条款?”

“噢,何经理,那位先生的话是有代表性的,我们也想听听解释,这里面是否有贵公司进行炒作的成份?”

“何经理,就此问题是否能请你谈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公司也是很希望你们能有个十分明确的说法,有许多人也都认为贵公司有炒作的嫌疑……。”

一下,众人对国字脸先生的不满之言,竟纷纷产生了同感,形成了共鸣,表达了他们也有的指责,那怎么解释好呢?一时,何霁莲感到了突兀和棘手。

“唔……唔……唔……,很对不起,这真是个誤解,”何霁莲一边脑筋急速地飞转,想着合乎情理的说词,一边翻看起灰色文件夹里的资料,寻找说词的切入点:

“唔……唔……,是这样的,唔……是这样的,很遗憾,对你所说的好像受了诱导,有上当参展的感觉,我只能对你表示很抱歉,很遗憾。问题出在哪里呢?是因为有种种不可说的原因,噢!不不不不不!是因为有种种不可知的原因。记得,当时是情况发生了突变,而我们当时,又没有随着情况的改变而很快作出相应变化的能力。噢,不不不不不,我们是不会没有能力的,准确的说,是没有可以及时向你们转达的时间,于是只能,只能使贵公司受点委曲了。在这里,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我们公司对你们的真诚抱歉。这些情况,我也向我们公司的高层领导作了汇报,已引起他们高度的重视,还召开过专门的会议,因此,我保证,以后这种情况是再也不会出现的了。”何霁莲说完这番话,即显出嫣然可人的微笑,以掩饰住一时的忐忑不安,和竟有点的因心慌意乱而出现的词不达意。

“何经理,你作的只是口头保证,那么,在合同里,对再发生你所讲的不可知的变化,该有个怎样的说法呢?总不能让我们的公司再次受损,而根本不谈相应的赔偿?”有人对此,要求在方案里具有相关法律上的明确的责任说明。

“既然你们这么要求,那我必须也要强调一下的是,”何霁莲边说,边从灰色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记录来,继续说道,但语气,不知不觉渐渐已不是娇声细气,而又是粗声粗气的了:

“要求受到利益保护是双边的,而决非是单边的。你们有你们要求受保护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的需要受保护的呼声。大家请看,”何霁莲说着举起手中的记录向在座的示意了一下:

“看我们是怎么被人家欺骗的呢?在上一次的参展商中,有个姓张的,自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的人,他拿了别人的书法作品冒名顶替地来参展,想通过我们来借机寻找他需要的市场机会。还有,有个姓林的所谓收藏家,通过我们为他搭台唱戏,有了一点的声誉后,竟与人合谋,以一幅赝品画,诈取外商二十万元人民币。这二件事,不知怎么被一家媒体传出去,说成是,我们与人‘串通一气,共谋欺诈,’为此,我们公司受到了工商管理部门,和文化缉查部门的联合调查和处理。我们真是受冤枉的!那么,由此产生的恶劣影响造成我们的利益损失,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各位只强调你们自己的由衷之苦,可是,我们也有我们深深的难处和苦衷呢!对不起,我这么讲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让各位,对我们也能有所了解,大家相互体味,相互谅解,通过理解和谅解来有信心的做好今后的工作。当然我们有错,有失职之处,也一定会为你们负责的。”何霁莲说完话,脸上即显露出让人可深深感受到的,确有难言之苦的,一种苦涩的微笑及哀怨的眼神。

也许,在正人君子般的男人们的心底里,固有着一种,对美貌却很柔弱又含悲戚的女子,有一种天然的怜惜之情,尤其在看到她的苦涩微笑和哀怨的眼神之际,由自己,一个男人处于艰难困境时心里尚有的负重感,来体验和度量一个女子,她那苦涩微笑里包含着的艰苦奋斗之难,以及她的极其无奈,这是可使他们的心底里,即激起十分理解与非常同情的善良心来的。如果,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位同性的总经理或董事长,那么,他们是会一起为自己的利益与权益而不依不饶,争执到底,非得有个再明确不过的,有延续性的赔偿条文不可的。

“在我们今天的商业场上啊,也真是的,假货呀!欺骗呀!炒作呀!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那位国字脸的客户,分明转换了自己的愤愤不平的泄愤对象。

他的话竟也引起其他人的同感:

“是呀,是呀,现在,在我们的社会上,是集中了个‘炒’字。炒,是为种种的利益而进行的万般炒作。时下流行的,无论是商品,还是文化,或是人事,都可以拿来大造声势地炒作一番:把黑的描绘成白的,把假冒的弄成真假难辨的,把低劣的搞得好坏难分的,然后从中牟取暴利,抢夺黑心之财。为此,有的自我炒作、有的相互炒作、有的委托媒体炒作,总是吹得天花乱坠,叫人莫衷一是的。”

“还有一个字呢,那是个‘躁’字。现在的人啊,还有一个‘急躁病’!病症是:‘人心浮躁,急功近利。’现在,处于社会下层的人,急于想快速升迁到社会的上层;没有多少钱的人,急于要成为亿万富翁;谈不上有什么文化的人,借手出书,出作品,企望成为文化高深的名人;当官者,则急于攀缘为高官厚禄者。当然,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想处于社会上层,想做个亿万富翁,想是文化的名人,还有想成为高官厚禄者,等等此类的事,也决不是不可以的,但那也总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发愤图强,经过一番的磨练和拼搏去实现的呀,怎么可以专靠坑蒙拐骗,趋炎附势,投机取巧,甚至于,有的还昧着良心来实现的……。”

“阿呀,你也真是的,我看到好些人,现在,他们沉浮于物欲横流之中,旋转于急功近利之间,唯利是图得连仁义道德都不顾,礼义廉耻都不懂了,你还想和他们谈什么学习,什么奋斗,什么磨练和拚搏,你真是在对牛弹琴呢!现在的世道,就是专靠坑蒙拐骗来巧取豪夺种种的利益……。”

“那么你倒说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还不是失去了信仰,毫无知耻心形成的结果?!”

“哎呀,再这么下去怎么办哦!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会议室里的他们,都因性情所致而在纷纷不平地议论着,却根本没去注意到,这样的议论已使何霁莲不由得脸红起来并如坐针毡。

立刻,何霁莲又转为微笑地轻声细言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多讲别人家的事了,大家都生活在这样的处世环境里,要没有浮躁心理,没有功利心思的也很难,只是干净得多一点,还是少一点,良心好点,还是更恶一些罢了!你们说是吗?”

“那倒是,那倒是。你说得对,都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你要是不跟着这么做,的确还是很难办成事的诺。”那些男人们,听何经理明为公理,暗却为自己地这么讲,倒也都纷纷点着头的表示认同。其实,不也在坦白,他们自己在这些方面也是深受浸染而并不很清净的,但对于别人的下品劣行却在纷纷不平,在怒从心头起,恨那势利人!那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呢?就不扪心自问了!就没得说了!

“噢,我们已经说了好多的题外话,现在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回到我们的正题上来,谈我们的正事啦,……。”何霁莲接着为各家公司,参与这次国际博览中心展览的初步方案报告,作了长时间的进一步的协调。

深入的协调已搞定当,协调会结束之后,何霁莲及谷德青送客户们来到了公司的大门口,然后,与他们相互热情地作别。

“再见,再见。什么时候可协商定价了,我们会尽快与你们联系的。”何霁莲与谷德青一起挥着手,满面笑容地向一辆辆,驾驶着自备车从她们面前驶出门外的客户们作别。

“辛苦辛苦。何经理,谷小姐,你们辛苦,祝我们最后合作成功。”也有几位步行而去的客户,抱着热切的希望,在跟何经理及她的助理握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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