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阴差阳错俩狙击手 俄罗斯赌盘戏汉奸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5-02-10 00:46:29

宝顺分行门前一派喜气洋洋,两边放满了花篮,一串鞭炮挂在挑起的竹竿上,白敬斋到达那里时嘉宾已来了不少,还有新闻记者,相互之间寒暄着,离开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宇喜多井没有到,白敬斋不屑的自言自语:“自己都没到还派人催我,真扯蛋。”他边等边热情的与嘉宾们打招呼,也不向大家介绍三姨太,不自不觉的把她凉在了后边,正碰上朱伯鸿便主动迎上去招呼道:“啊,是朱老板哪,有日子没见了。”说话间一瞄他身边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醋意十足地略带讥讽问:“朱老板,这位是您女儿吗?”朱伯鸿笑道:“三姨太见笑了,我没太太你是知道的,如何有女儿?”他带来的女人正是在欧阳雅夫纳妾宴会上认识的相姨太,两人这段日子如胶似漆,朱伯鸿答应她明年选个黄道日子与她完婚,目前已经住了进去以太太自居,这回她见来了个挑衅者心里很不服气,挽住朱伯鸿的胳膊嗲声嗲气地问他:“吆,老公,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美人啊?样子还真不错,可惜是人家的姨太太,不然的话干脆把她给纳进家当小,我也有个服侍的妹妹呀。”朱伯鸿虽然得了相姨太,对三姨太还是有好感的,连忙相互介绍,相姨太似笑非笑道:“原来这姨太太还是老三,地位真高啊。”朱伯鸿解释说:“白老板前面几个都没了,家里只有一个她。”相姨太嘲讽道:“那等于是太太了,是不是啊白太太?”三姨太自知斗不过这小女人,本来是想跟朱伯鸿讨个近乎,却被沾了身腥,看来以后朱伯鸿这条退路靠不住了,正想走,白敬斋辗转的走过来笑哈哈问:“你们那么热闹在聊什么呀?”相姨太一见了白敬斋就联系起那天在欧阳雅夫宴会上,他是带着一名高贵的女人来称是自己太太,觉得这里面有隐情在其中,便故意亮出来寒碜三姨太说:“白老板我们认识,上次在欧阳雅夫的宴会上带着你太太来的,今天怎么不来?”白敬斋尴尬的看看三姨太,明知这个小女人是故意拆自己的台,大笑起来,说:“原来是相姨太,那位哪里是我太太,一般朋友而已。”说完也毫无示弱的反击她,对三姨太介绍道:“这位是欧阳雅夫大伯的四姨太,大家称她为相姨太,前几个月丈夫刚刚故去。”三姨太乘机不屑一顾地说:“哦,原来是人家的四姨太,而且还是个寡妇呢,老公死了几个月就攀上高枝啦?”白敬斋暗中窃喜,表面上数落三姨太道:“别说那么难听,现在她可是朱老板的人。”朱伯鸿两头都不想得罪,顺势对白敬斋介绍说:“是的是的,我很快就要娶她了。”白敬斋见好就收一抱拳说:“那先恭喜了。”说着转向相姨太说,“也恭喜你了。”相姨太就像被他剥了皮一般面红耳赤,没好气的哼了声没搭理,白敬斋也是礼尚往来,无意让她太难堪,话锋一转问:“对了,你家侄子欧阳雅夫真的去外地了?我请柬过去,他打电话说人在外地来不了,真遗憾。”相姨太根本不想去关心,带着刚才的怨气说:“不来就不来喽,人家现在一妻二妾可以凑桌麻将了。”白敬斋惊讶地问:“二妾?我记得太太是上官露,姨太太是关洁,这小子又纳谁啦?”相姨太说别人来了精神,冷笑道:“听说他的二妈最近怀孕了,你认为会是谁的?”白敬斋一直记恨着欧阳雅夫曾经和郝允雁的那段一夜情,即便他也玩弄了人家太太两次也不解恨,幸灾乐祸地说:“那不是乱了?呵呵,过几天我抽空去拜访拜访。”

这时,传来一阵汽车声,三辆黑色轿车与一辆装满日本宪兵的卡车疾驶过来停下,一队宪兵跳下迅速把宝顺分行团团围住,现场顿时喧哗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从几辆轿车内钻出宇喜多井、吴涛和唐辛亥夫妇,以及另外几名穿着日本和服武士尾随其后,白敬斋笑逐言开的迎了上去。宇喜多井叫过唐辛亥介绍白敬斋认识,两人不约而同惊呆了。唐辛亥反应快,抢先伸出手道:“原来是您,我们有两年多没有见了,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白敬斋脸颊肌肉抽搐了下,原来日本人给他安排了一个这种货色,唐辛亥侵吞民国教育部公款之事他略有耳闻,当初他逃离上海时用枪顶着他硬是被逼着取回十万元法币,当时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联合青帮兄弟抓捕过他,时隔两年后居然成为自己银行里的经理,简直太荒唐了,他心里这么在想,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任何不快,他并不了解现在的唐辛亥与宇喜多井是什么关系,见他手伸过来也不敢怠慢回了过去,两人心照不宣。

在宝顺分行对街二、三十米的一栋高楼顶端,沈默然在此守侯了好几个小时,一把狙击枪正将瞄准器的焦距移来移去对向宇喜多井,突然发现了吴涛,她是杀害妻子的直接执行者,莫萍正是她与加藤给骗走的,现在加藤已死,这个汉奸也不能留,可是他只有一枪的机会,来了那么多日本宪兵,枪声一响,那边有人倒下,很容易判断出袭击者的位置,十层高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从顶楼下来差不多就会被宪兵包围,最后决定先选择宇喜多井,认为这个日本特务不仅是杀害莫萍的幕后指使者,而且他的死将给日本在沪的特务机关带来巨大损失,相比之下吴涛只是个小汉奸,以后再找机会比较容易。

剪彩仪式开始了,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站着白敬斋、宇喜多井、吴涛以及唐辛亥夫妇,沈默然是个上过战场的老战士,当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的面容时,端着狙击枪的手还是微微有些发抖,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将瞄准器十字焦点对准宇喜多井的额头,轻轻说了句:“宇喜多井,去死吧!”刚要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像是距离很近,顿时宝顺分行门前乱作一团,有人被打中倒在地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在红地毯上的三姨太倒下,人没死,击中了肩膀震昏过去了,血映红了她今天穿着的那件漂亮的白色戎袍。现场的嘉宾和记者有的就地卧倒,有的纷纷逃到建筑物后,一群宪兵举枪冲到宇喜多井和其他重要人物面前围了个圈,宇喜多井半蹲着指向对面的高楼大喊:“给我包围那栋楼,我要活的。”一队宪兵迅速冲向那里,白敬斋把三姨太揽在怀里大声喊道:“快送医院!”宇喜多井马上指挥身边的警卫把车开过来,白敬斋把三姨太抱到车内送往位于法租界的广慈医院。

对面大楼内的沈默然来不及疑惑,第一反应赶快撤离现场,将狙击枪包裹在帆布里冲下楼,沿着计划好的路线从后门离开,那里停着一辆安排好的自行车,刚窜进岔路,就听到背后日本宪兵赶到。此时这栋大楼前后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名大汉慌张的怀抱用布裹着的狙击枪从大门内冲出,他就是日本武士中岛,险些被吴涛杀死,也是他命不该绝被一个日本商人救到医院里,前几天刚刚出院,那天他在报纸上得知宇喜多井将要参加宝顺分行的开业剪彩仪式,判断吴涛一定会到场,便在宪兵队的朋友那借到一把狙击枪,他杀的人其实是吴涛,白敬斋的三姨太紧挨着她,中岛对准她的胸膛扣动扳机时,宇喜多井正好在介绍宝顺分行未来的管理层,介绍完唐辛亥又介绍吴涛,记者们举起了照相机准备拍照,吴涛往宇喜多井那凑了凑想跟他来个合影,三姨太也想出这个风头靠过去,这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由于中岛过于的紧张,发现位置偏移后手指没有停住,子弹就这样飞了出去,再想补第二枪目标已经消失,见有一对宪兵向自己的方向扑来,赶紧收拾起枪逃跑,他腿上枪伤和腹部的刀伤还未完全痊愈,一瘸一拐的错失了逃跑的时间,“哗啦”,十几把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对准了他,中岛扔下狙击枪举起手用日语喊道:“别开枪,我是日本武士中岛。”

三姨太的手术非常成功,子弹轻松的取了出来,由于只是击中肩膀,麻醉过后她苏醒过来,白敬斋一直坐在床边,见她醒了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宝贝,没事了,你只是伤了肩膀。”三姨太迷迷糊糊地问:“谁要杀我呀?”白敬斋是明白人,说:“可能是流弹吧,打的不会是你,子弹是从对面的大楼打来的,宇喜多井已经派人去抓捕,等抓到是谁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先别想太多,注意休息,白府可是一天也不能没有你呀。”三姨太被他这话说得暖洋洋的,这一刻似乎感受到其实白敬斋是非常在意她的,想到自己背着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深感惭愧,不敢再去看白敬斋那对充满温馨的眼睛,赶紧闭上,生怕会顶不住向他彻底忏悔。

宇喜多井派来翻译慰问三姨太送了花卉,顺便通知白敬斋,宝顺分行明天照常开业,并等他亲自来进行交接。白敬斋悄悄对三姨太叹息道:“宝顺分行剪彩仪式见血光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现在全国抗日的烽火四处蔓延,给日本人做事就是汉奸,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其实国人哪里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宝顺分行以我的名义开业,但是他们找来亲信当经理,我也只有部分管理权,日本人空手套白狼,不出一分钱就拿去了一半股份,我这个汉奸啊当得太冤了。”三姨太说;“那您以后做事别太张扬了,要保护好自己,贱妾可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啊。”白敬斋拍拍她说:“有素有素。”

宝顺分行遭袭很快惊动了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事席领事,代表东京政府责令彻查,因此宪兵司令亲自己会同宇喜多参与审问。在日本宪兵司令部阴暗的审讯室内,周围的刑具样样俱全,老虎凳,灌辣椒水,电击,指甲缝插竹签和烙铁等,中岛被扒光衣服架在木桩上,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吴涛见他居然没有死大为吃惊,意识到留下他自己的安全随时会有危险,便极力的往死里整他。中岛很快的交代出他此次袭击的意图是为了报私仇暗杀吴涛,也毫不讳言的承认指使十几个武士偷盗宝顺分行的筹备资金,这两项每一项就够死罪。宇喜多井对这个武士的印象不错,而且曾经被派去保卫宝顺分行的十几名武士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贴身保镖,现在包括加藤在内一个也没有回来,只留下这个中岛,觉得杀了可惜有意让他戴罪立功,便对宪兵司令道:“这是个特殊的案子,他盗取宝顺分行筹备资金,也是迫于当时的不利形势,中国军队已经保卫了吴淞区嘛,好在被盗的缺额白老板答应补充部分了,我们大日本帝国没什么损失。至于他暗杀英子,其实他们俩人各都有错嘛,如果要处死中岛岂不是连英子也一块要处死了?我们刚刚落脚上海正是用人之际,你看……?”宪兵司令白了眼宇喜多井,知道他这是给他出难题,训斥道:“中岛对英子小姐的下流行为有辱日本武士的名誉,英子杀他理所当然。”宇喜多井忙点头称是,说:“那么大家都戴罪立功吧。”说完望望吴涛,试图寻求她的支持,问:“英子小姐,你说是不是?”

杀不杀中岛,其实宪兵司令无所谓,他见吴涛长得小巧玲珑,身材圆鼓鼓的特别的喜欢,有意讨好她卖了个人情,装腔作势地说:“英子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间谍之花,她如果咽不下这口气我也没有办法啊,哈哈哈。”

吴涛志在必得一心想置中岛于死地,仰仗着宪兵司令的袒护矫情地说:“我倒没什么,中岛本来按律当是死罪,如果宇喜社长有意赦免,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的简单,你们分析一下看,吴淞区本来就居民少,当时又是深更半夜,他刚才交代说是有个日本商人救了他,中岛腿部已经中弹失血过多,又被我腹部捅过一刀,你们认为他能坚持到这荒凉的地方有人来救他吗?最有可能是尾随而来的中国警察救的他,因此我怀疑他是受中国警察的指派,来杀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宇喜社长。”

吴涛滔滔不绝,把宇喜多井也说懵了,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胡说八道,宪兵司令思索了片刻,说:“这样看来得继续审问。”这正中吴涛的下怀,她提议道:“我们可以边审讯他,边找来救中岛的那个商人与其对质,若属实就放人。”宪兵司令觉得有道理,站起身说:“就按照英子小姐的话做,把那个商人找来,中岛先由英子小姐负责继续审讯,我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宇喜多井陆军大佐军衔,宪兵司令是少将,他发话只能听从,宇喜多井担心的是吴涛会借机杀中岛便对宪兵司令说:“将军阁下,中岛暂时收押可以,英子小姐明天开始将出任宝顺分行秘书重担在身,我看还是另派人审讯的好。”吴涛杀中岛心切,早把宇喜多井的威严抛在脑后说:“将军,我了解中岛,审起来方便。”宪兵司令知道吴涛真实的目的是要杀中岛,送了顺水人情,不耐烦地对宇喜多井说:“怎么我的话不算数吗?就让英子小姐负责,你那个宝顺分行秘书先缓缓。”说着大步流星的走出审讯室。

宇喜多井怒火中烧,指着吴涛威胁道:“中岛要是死了你得陪葬!”说完拂袖而去。吴涛打了个冷颤,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得罪宇喜多井顶多是死,让中岛活命那是一定会死,横竖都是个死,她决定孤注一掷赌博一次,而且她刚才从宪兵司令对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暧昧的光芒,这是个可以依靠的大人物。

审讯室里只有吴涛和两名敞开衣服的日本打手,几分钟的沉寂,吴涛挺起了腰板,现在这个审讯室她一人说了算,但心里清楚杀中岛不能明目张胆直接杀,因为宇喜多井有言在先,不过要是他自己禁不住拷打毙命,那就另当别论了。吴涛对各式刑具扫了圈,从火炉里抽出通红的烙铁,啐了口,发出丝丝的声冒出青烟,中岛死盯着烙铁离他越来越近,皮肤已然感觉到这股灼热烘干了伤口的血迹,人世间的恐惧莫过于知道可怕的折磨就要到来,而且一定到来自己却躲不掉。吴涛举着烙铁得意地问:“这个东西你大概总在别人身上用,自己一次也没有尝试过吧?”中岛本能的肌肉往里收缩,哆嗦地道:“你,你要干什么?我都跟宇喜多井坦白清楚了,你不能公报私仇啊。”审讯室另有两名打手在,表面文章吴涛还是要做的,假装例行公事用日语问道:“现在我开始询问,你在失踪的一个多月里是不是被反日组织策反来暗杀宇喜多井的?赶快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中岛急红了眼辩护道:“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对天皇陛下忠心耿耿,对宇喜君也万分尊敬,怎么可能背叛国家,又去杀他?我、我杀的真是你呀。”吴涛朝身后两名打手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然后凑到他跟前冷笑道:“杀我?你杀得了我吗?相反,现在你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中岛也不甘示弱,他深信很快宇喜多井就会找到曾经救过他的证人,到时他就会无罪释放,便理直气壮的提醒道:“哼,你现在杀不了我,我劝你审时度势放过我,我们今后互不相欠,否则,一旦我被释放非弄死你。”吴涛大笑,问:“你认为自己能够活着出去吗?”她举起烙铁在他面前晃着慢腾腾地说:“好,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让宪兵司令来杀你。”说着咬牙切齿的将通红的烙铁贴向他残废的下身,足足有十秒钟,中岛惨惨叫着昏厥过去。两名在门口候着的打手以为出了人命冲进来,吴涛命他们用冷水把他浇醒,中岛醒过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的盛气凌人,全身不听使唤的剧烈抖动着,烙铁又一次烫向他的胸脯,吱吱的冒着烤肉的气味,中岛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嚎叫起来,声音充斥着整个审讯室,犹如身陷地狱。

中岛一烫就昏死过去,吴涛换了一种折磨方式在他身上夹上电钳,一按闸,电流瞬间通过他的全身,张牙舞爪的僵直起躯体躬出一个半圆,闸一分开,大小便一起喷洒而出奇臭无比,吴涛玩兴十足,重复了若干次后闸门按下竟然忘了放开,幸亏身边的打手硬是扳开她的手,中岛在痉挛的中口吐白沐,大脑彻底崩溃,神经错乱地喃喃道:“我有罪,我有罪,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承认了。”吴涛忙让打手记录,自己开始问话:“你是不是之前被中国警察抓住的?”中岛像说梦话似的轻声说:“是。”吴涛接着问:“那么这次你是不是受反日组织的委派来暗杀宇喜多井的?”中岛同样一个字:“是。”吴涛仍不满足,就这一个是字未免太简单了点,继续问:“你如实交代他们是怎么派你的,把过程说一遍?”中岛毕竟身材魁梧,停息了一会换过气,痛苦地道:“你说他们是怎么派我的,就是怎么派我的,只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吴涛一听这话不对劲,马上又按下电闸,中岛又一次在电流的穿透下挺起胸脯,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当吴涛关闭电闸后,中岛在虚幻的神智下胡言乱语的编造了一段与反日组织接触的过程,吴涛将审讯记录给他签字画押后,兴奋的亲自送到宪兵司令手里,宪兵司令正在自己的塌塌米雅室里饮酒,扫了眼叫来副官下达了明日对中岛执行死刑的命令,然后邀请她共进晚餐,这天夜里,吴涛留宿在了宪兵司令部,两人相谈言欢对酒吟歌,对吴涛来说,这是邀宠的绝好机会,今天得罪了宇喜多井,恐怕以后很难信受到重用,甚至性命堪忧,她深知女人赖以保护自己的是身体。第二天上午吴涛从宪兵司令部直接去宝顺分行上班,下午中岛就要被处决,心情特别的舒畅,有了宪兵司令的宠信,似乎对宇喜多井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宪兵司令告诉她,东京政府正秘密筹划让身在越南的汪精卫到上海组织中央政府,到时将组建一支由中国人为单位的特工部门,时间成熟就把她介绍到那里发展。能够摆脱宇喜多井的魔爪吴涛异常激动,主动请缨当他的卧底监视宇喜多井的一举一动,宪兵司令一笑而过,并没有正面回应她,在他看来这个英子虽然加入了日本国籍,但依然是支那人,支那人是不可信的。

吴涛去宝顺分行上班,宇喜多井与唐辛亥都没有来,只有白敬斋候着,打电话到他家和办公室都说不在,唐辛亥住哪家宾馆又不清楚,急得白敬斋团团转嘴里咕噜着,他昨天没有回白府,在医院里三姨太的病榻边搭了个铺,昨天开业仪式的枪声让他吓破了胆,究竟是谁人所为,宇喜多井不来不得而知,他跑到门口张望,一辆小轿车驶来,从里面只出来一个人是唐辛亥,白敬斋对这个人很感冒,两年前用枪威胁过他,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而且当初他在宝顺洋行存入了六十万法币,取走十万,另外五十万这两年市值已经缩水40%,但是按照本洋行高额的储蓄利息连本带利面值有五十一万,这也是个相当大的数目,本来两年不见他以为人死了可以抵赖掉这笔帐,不料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日本驻天津领事馆参赞的乘龙快婿,得罪不起。他迎上去问:“宇喜多井没一起来吗?”

宇喜多井在宪兵司令部有自己的线人,打电话向他密报了中岛被屈打成招下午就要枪决他的消息,知道这是吴涛搞的鬼,马上打电话去宪兵司令部询问,宪兵司令一口咬定有犯人口供记录,宇喜多井转而打电话给日本驻上海领事馆首席领事,可是他推三阻四不愿意插手宪兵司令部的公务,宇喜多井处处碰壁百感交集,很不习惯在上海自己说话不算数的日子,上海沦陷之前他是一言九鼎,首席领事对他也礼让三分有事必应,如今仿佛是日落西山,宪兵司令负责上海日占区的治安,瓜分了他的部分权力,他的话不起作用了,尤其昨天从宪兵司令部的审讯室出来更是怒火中烧,一向视他为主人的英子也公开的顶撞自己,正在生气中唐辛亥来到,他们是事先约定一起去宝顺分行的,他的出现让宇喜多井想起其岳父的这条线来,马上把自己的意图陈述了遍,并希望他通过岳父的关系从中斡旋,起先唐辛亥支支吾吾的不想搅日本人的浑水,宇喜多井开始出牌,先是利用他与吴涛之间的旧怨从中挑拨,接着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了解他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唐辛亥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打电话给妻子美代子,她又打电话到天津的父亲说情,她父亲兜了个圈子联系到华东日本宪兵司令部冈村中将,由他责令上海宪兵司令立即放人,这回宇喜多井正带着随从驱车前往宪兵司令部途中。唐辛亥替宇喜多井办完事赶来,吴涛问:“宇喜社长呢?”唐辛亥飘了她一眼略带讽刺地答道:“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你不是他亲信吗?”他这话是有所指的,宇喜多井派一个外行当他秘书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本来他认为吴涛是宇喜多井的红人,除掉她不容易,当他刚才获悉他们两人的矛盾后,心里便有了借刀杀人的计划,这话语间也毫无掩饰的透着对她的鄙视。吴涛并不知情,依然沉浸在宪兵司令对她宠信的光环之中,趾高气扬的给唐辛亥来个下马威说:“也许你还不清楚,我不仅是宇喜社长的亲信,还是宪兵司令的亲信,中岛的事听说了吧?他曾经伤害过我,就算他是个日本武士照样让他死,谁也保不住他,所以你给我小心点。”她用手指挑衅性的在他鼻子跟前戳了戳,唐辛亥不想告诉他宇喜多井正在去宪兵司令部的路上,故意欠欠身嘲讽道:“那请英子小姐以后多多罩着我啊。”

白敬斋听他们俩唇枪舌剑的早就烦了,问唐辛亥:“宇喜多井到底来不来?已经到开业钟点了。”

宇喜多井要立刻去救中岛免得夜长梦多,吩咐过唐辛亥不用等他,唐辛亥笑了笑问吴涛:“英子小姐,他来不来?”吴涛没好脸给他,戳了他一句,还没忘记炫耀自己说:“我昨天在宪兵司令部一直到现在没回去过,怎么知道他来不来?”唐辛亥挖苦道:“不错啊,有新靠山啦?”吴涛怒道:“跟你有关吗?”唐辛亥激怒她大笑完后,这才传达了宇喜多井的指示说:“好吧,我刚从他那来,他让我们不用等他马上营业。”吴涛一怔,按理这个命令应该由她转达,她才是代表宇喜多井的人,是偶然,还是一个信号?将信将疑地问:“你不会假传圣旨吧?”唐辛亥调侃道:“哎呀,我哪敢哪,在这里除了你英子小姐,谁有魄力冒犯宇喜多井?”

宝顺分行在没有宇喜多井到场的情况下开始营业,吴涛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当天下班直接去找宪兵司令,被吃了闭门羹,说他去外地开会去了,实际上是不愿意见她,被冈村中将骂过后,一方面觉得没有替吴涛办成事无法交代,另一方面也埋怨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麻烦,所以不想见,吴涛也不敢去见宇喜多井,下班就躲在自己家里。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吴涛正在宝顺分行自己的秘书办公室查看营业流水帐,宇喜多井一个电话过来,语气从未有过的客气,请她去梅花弄的特高课筹备处见面,一个请字让她忘乎所以,以为中岛最终被处决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价值,或许是请她在宪兵司令那说说好话也不一定,便兴冲冲坐黄包车赶去。在这两天里,宇喜多井也并非是故意回避她,从宪兵司令部救出中岛后,把他送到了由日本人控制的医院里进行救治,中岛只是皮肉伤而已,宇喜多井这样热情是为了笼络他,打算扶持这个人来取代吴涛,但在中岛没有上手前吴涛尚有利用价值,得先调教调教,调教的好便继续任用,否则就准备送唐辛亥或者中岛一个人情,借他们的手处掉,跟自己没有关系。

如何调教这个女人宇喜多井有的是成功经验,今天叫她来办公室就是要出她的洋相,彻底摧毁她的意志的。吴涛踏进客堂一眼就看见中岛身着黑色日本武士服端坐在宇喜多井的侧面,他身体没有大碍上午刚刚出院,两旁分坐着几名日本官员和多名保镖,场面显得凝重而布满杀机,进来时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她,令吴涛倒吸了口寒气,中岛微笑着向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吴涛脱口道:“你,你没死?”宇喜多井笑道:“对啊,是我给保下来的,怎么,英子小姐有意见?要不你去向宪兵司令请求再把中岛君抓走?”吴涛没有再吭声,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宇喜多井客气地请她坐下,说了一大通大日本帝国利益之类的官话,然后煞有介事的对众人说:“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见证一件事情,就是英子小姐与中岛君两人的恩怨今天要来的彻底解决,他们俩都是帝国的精英,我的左膀右臂,缺少一个都很可惜,可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工作,与其今后误大事,不如就此来个了断吧。”他转向吴涛和中岛问,“你们看如何?”

这其实是宇喜多井与中岛串通好设的一个局,目的是教训吴涛,杀杀她的锐气。所以中岛第一个站起来挺起胸脯说:“中岛愿意与她决斗,生死无悔。”

吴涛本能反应这是宇喜多井想置她于死地的圈套,与中岛决斗自己肯定吃亏,忙说:“这不公平,中岛是武士刀法精湛,我是一个柔弱女子怎么玩得过他?”宇喜多井诡谲一笑道:“谁说比刀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你吗?呵呵,你看!”他拿起桌上一把左轮手枪,向众人亮了亮说,“这是把六弹巢的左轮枪,现在满仓。”说着朝天花板连发五枪,一片灰尘扬起弥漫在客堂里,场面顿时寂静人人自危。宇喜多井熟练的一甩手腕从弹巢里掉落五颗弹壳,弹巢复位后潇洒的转动了数圈,“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说:“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在哪个弹巢里谁也不知道,英子和中岛每人各往自己太阳穴打一枪。”吴涛吓得魂飞魄散,即便这是完全公正的她也不敢去博,极力反对道:“不不,这太危险。”宇喜多井语气平和地说:“你们俩机会均等,对你危险,对中岛也一样,六分之一的死亡概率,也就是说有六分之五的生存机会。”关键时刻吴涛突然想到了宪兵司令说:“等等,我先给宪兵司令打个电话。”一名保镖抢前按住电话机,宇喜多井稳稳的说:“你归我管辖,跟宪兵司令有何关系?如果你们有私人交情,等你出了这屋再与他联系吧。”吴涛忙转身要走,说:“那我就去找他。”又被两名保镖拦住,客堂的大门关闭着,她仿佛已经闻到死亡的气息,泪水刹那间喷涌而出,冲到宇喜多井面前求饶:“宇喜社长,您不能这样对待我啊,我忠心耿耿的为您鞍前马后两年多,只因为前几天在中岛的问题上与您有了点分歧,那也是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利益着想,中岛太可疑了,他自己也交代了是授中国反日组织委派来杀您的呀。”宇喜多井不想听她胡说八道,摆摆手说:“哎,你说哪去啦?我会陷害一个与我的意见有分歧的部下吗?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桥归桥,路归路’,我今天是在处理你和中岛的恩怨,既然你们彼此不共戴天,说明这天下只能有你们中的一个人活着,为了保证我们今后的工作不会因为内部人员勾心斗角遭到破坏,你同意与否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说完转向中岛,问:“你们谁先来?”

吴涛崩溃了,咕咚跪在宇喜多井面前信誓旦旦保证道:“宇喜社长,我不报私仇了行不?我向中岛君道歉。”宇喜多井哈哈大笑,说:“你别求我,得去问中岛,他如果原谅你,我是没有意见的。”说着怪异的眼神望了下中岛,中岛心领神会拍案而起道:“你这恶毒的女人让我男不男又女不女的造成终身残废,你不想报仇,我却要报!”吴涛跪在地上转向中岛激动的哭诉说:“可是你让十几个武士摧残了我,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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