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午在杨显的帮助之下治好了自己的头痛,他现在也不再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而是把心思都放到了怎样找到自己的儿子和妻子这件事上。
不再头疼的陈之午现在静下心来想了想现在的处境,他想应该先去周围的村子看看情况,说不定儿子和老婆也像他一样呆在某个村子里,可是怎样与土著交流呢?他又不会说岛民们说的话,还得靠杨显来帮他。可是杨显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陈之午一再催促,杨显说:
“这样吧,参加完明天的晚会,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看怎么样?说不定在晚会上就会听到一些消息呢,要是错过了,你不是白跑冤枉路吗?”
陈之午虽然等不及,但也没再说什么。杨显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现在着急也没用,如果他们在这里,这岛又不大,你总会见到的。现在,我带你去村子里面转转吧,顺便打听一下。”
两人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接着之前的路继续前进,杨显想要带着陈之午绕着这个村子走一遍。陈之午突然问:
“欸,我问你,你不是说巫师拥有法力吗?那他能不能知道我的老婆孩子在哪里?”
“你不是不相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我才没改变想法呢,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他们应该能知道的,不是吗?”
杨显眉头一皱:“这个我真的还没想过,不过巫师的确是能治好你的头痛的。”
陈之午原本想激杨显一下,现在看到杨显有一点松动,他继续在一边鼓动着: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你根本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是不是?”
杨显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远离陈之午走开了几步,双手交叉站在路边。其实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不去问问我的儿子在哪里呢?杨显顿时激动起来,他在原地直打转,现在手里的东西刚刚都送出去了,拿不出什么了,现在去哪里弄礼物呢?
陈之午看杨显这个样子,觉得自己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他也跟着杨显一起愁了起来:
“那个石斧是怎么做的?珊瑚哪里能找得到?”
“做个石斧倒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总不能还送个石斧吧。珊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两个人站在路边抓耳挠腮,陈之午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心里有一丝迟疑:如果把项链拿去,他不能告诉我答案,那我岂不是······,哎呀,这!陈之午拳头捏得紧紧的,嘴里面自言自语,最后他一咬牙,把项链取了下来,递给杨显:
“拿过去赌一把吧!”
杨显看见陈之午把儿子送给他的项链递了过来,还看见了那句刻在上面的英文,他想伸手去接,可是到半路上他的手停住了,他现在还怎么帮陈之午去问,当然首先是问自己的儿子在哪里。隔了半晌,他才想到陈之午有可能就是让他拿着项链去问自己儿子的下落,可这可是他儿子送给他的,万一他的儿子不幸不在了,这就是他唯一的遗物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够那去冒险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十年我都熬过来了,再花一段时间找寻个礼物还不是一件小事,还多亏了陈之午提醒我呢!
他用手按住了陈之午的手,说道:
“不用了,这件东西对你太珍贵了,我看你还是留着吧,这事也不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陈之午也不再说什么,他把项链重新戴了起来,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可是一路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杨显没带陈之午回家吃午饭,他就在路边的树上给他摘了几个果子充饥。不知不觉中陈之午跟着杨显离开了村子,走向了森林,一路上杨显的眼睛都在四处搜寻着什么。陈之午觉得杨显是在寻找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当作礼物,也跟在后面帮着找,可是这森林里除了树还是树,天色将黑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无所获,杨显不好意思地对陈之午说:
“想不到天都这么黑了,逛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陈之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杨显已经不在屋子里面了,他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自己不敢独自出去。他在瓦罐里煮了点山芋,吃完了早饭之后就一直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后来乌鲁来了,他陪着乌鲁玩了一段时间,乌鲁请他吃了一个水果。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看见杨显低着头从外面慢慢走了进来。
杨显看见乌鲁在这里,强颜欢笑把他抱了起来,还把手里面拿着的两根非常漂亮的野鸡毛送给了他做玩具,乌鲁高兴着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杨显颓废地坐在了地上,摇了摇头之后又躺倒在了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陈之午问道:
“怎么了?一大早就跑出去,吃饭了没?”
“吃不下呀,”杨显缓缓说道,“我天没亮就跑出去了,找了一上午终于找到那两根野鸡毛,我就直接去找巫师,可是没想到,巫师也没辙,他说这种事情他办不到,连我的野鸡毛都没收,哎呀,害我白欢喜一场。”
陈之午对这个消息也比较失落,看来还得要自己去找他们,不知道在晚上的那个什么晚会上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两个人又在屋里面熬了一下午,确切地说,是陈之午在屋子里熬了一下午,而杨显则在床铺上睡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帕鲁瓦来了,后面跟着乌鲁。
杨显从床上起来,拍打掉身上的泥土,从瓦罐里面弄了点水喝,然后就带着陈之午去了村子中央。
还没走到那里,就听见一群人说话的声音,陈之午还听见了有人在拨琴,他想象不出这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先进的乐器,但是音律缺少变化,应当只有一根琴弦。
两个人来到广场边,帕鲁瓦隆重地把陈之午介绍给了大家,陈之午听到一群人“支吾支吾”地对自己说话,只是咧着个嘴笑着。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泥土,杨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种褐色的染料涂在他的身上,好让他不要显得那么白,然后只要在这种地方晒上一段时间,他就是想白也不太容易了,也就不需要什么染料了。
陈之午看见火光之中,男人和女人分开站在两边,中间是乐队,乐器有手鼓,一种像笙一样的乐器和那一条弦的“琴”,还有不少木棍、石头之类的东西。有一个站在中央的人正在指挥着,陈之午和杨显站到男人们的这边,指挥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好像报幕一样说了一段话,然后他就唱了起来,身后的乐队也缓缓弹奏出音乐来配合他。
他唱完一段,音乐的节奏就开始快了起来,手鼓被敲得哔哩啪啦直响,这时候人群一阵欢呼,大家都走到中间跳了起来,这是一场非常热闹的舞会,就像现代舞厅里的舞池一样,广场上也是人头攒动,随着音乐声人们还唱着歌曲。
陈之午当然听不懂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以前曾跳过几次舞,歌唱得并不怎么样,现在他在人群里模仿着众人的舞姿,尽量不要使自己太暴露,他抬头看看杨显,他还等着杨显帮他打听儿子老婆的消息呢。可是杨显却玩得很尽兴,人群里面特意为他留出了一片空地,好让他展示自己的舞技。不时会有人上前去和他搭伴,他也很配合。这些岛民没有什么娱乐,跳舞就是他们最大的爱好,舞跳得越好,就会越受欢迎。陈之午觉得在这些人面前跳舞很别扭,所以他一直是在外围,不敢走到中间去。杨显就像喝醉了一般,在音乐声中尽情舒展着身体。
陈之午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此时他感觉不到一点快乐,心里十分烦躁,那急促的鼓点声和独弦琴发出的尖细的声音都让他无法忍受。这里有这么多人,可是他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找不到。他越想越烦闷,最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广场,回到了杨显的小屋。
杨显在广场和土著们一起狂欢到很晚才回家,回来以后倒头就睡,夜里,陈之午听见杨显在梦中都在不停地叹气。
第二天早上陈之午醒来,看见杨显已经起来了,他昨天晚上从广场那里带回了一点吃的东西,两个人就将就着吃了一点。杨显看上去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他边吃边对陈之午说:
“昨天晚上我没打听到什么,今天我陪着你一起去找吧,这岛不大,就算陪着你走遍全岛也没什么问题。”
陈之午听到这些话很兴奋,马上扫完了剩下的食物,只等着杨显出门。杨显抓了一把像槟榔的东西给陈之午:
“这是岛上的一种果子,味道还可以,放在嘴里嚼可以解闷。”
陈之午试着吃了一颗,味道特别重,有一种呛人的辛辣味,但是嚼了一会儿之后味道就淡了一些,陈之午就嚼着这果子和杨显一起出了门。
路上杨显把他的想法对陈之午说了,先是向西边去,一边走一边打听,然后再北上,然后再转向东,然后再向南,这样一圈一圈走下来,应该可以走遍岛上的每个村子,如果没找到的话就往北岛去,只不过那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的。
陈之午对杨显的安排没有异议,其实只要他能找起来,他心里就会舒服一些,有时候人内心的烦闷可以通过劳累身体来缓解,不管这种劳累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
陈之午发现杨显的腰上别着一个小木棍,这个小木棍上面被刻了两个环形的凹槽,凹槽被涂成红色,就像杨显臂上涂的那两个红色的圆环。陈之午好奇地问:
“你带着个小棍子干嘛?”
“这个是信物,相当于这个岛上的通行证,岛上的每个村子都会有这样的东西,你到别的村子的时候拿出这个木棍,那人们就知道你是哪个村子的人了。”
陈之午看了一眼这个最原始的“护照”,问道:
“这个有什么用呢?很容易就可以做一个嘛。”
“你认为它没用,是因为你先认为必定会有人钻这个空子,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人们之所以会钻这样的空子,是因为‘通行证’会给人带来好处,比如有人卖假火车票,有人造假的简历,但是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符号,没有任何附加的东西。”
“难道就不会某些村子之间会有矛盾吗?”
“矛盾也会有的,我就亲眼见过几次两个村子里面的人打群架,当往往都是打完之后相互给对方包扎伤口,打架的烈度也不大,受伤都会比较轻,几乎很少有人丧命,打完架之后两个村子里面的人就和好了,一切都很简单的。”
陈之午听杨显讲得如此真实,听上去不像是假的,但是他又回想起那天他的遭遇,那群人怎么好像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他对杨显这番话的真实性打了个折扣。
两个人出门之后,不久就进入了森林,听杨显说,岛上南部的大部分地区都是这样茂盛的森林,森林中间根本看不见路,两个人只能根据太阳的方位来确定方向。相对北方一点的地区就是长满灌木丛和几棵高大乔木的平原,这里的土地相对比较干燥,这是因为岛的东边是一片横亘南北的山脉,这山脉挡住了进入内陆的雨气,岛的西南边是一片火山带,有一片低矮的火山,杨显对陈之午说,他自己认为岛上的火种就是从火山那边来的,那里地面下的某些裂缝里面,现在还流淌着火红色的岩浆。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现在陈之午只能跟在杨显的后面,之前脚步急促的他已经跌了几个跟头了。他刚刚舒缓了没多久的心情又开始慢慢焦躁起来。
“是不是路走错了,怎么全是树林,连一条路都看不见?”
“这岛上的情况就是这样,往北的路好走一点,但是你是从南边来的,我想往西边走可能会更容易找到他们,如果找得到的话。”
陈之午无法反驳杨显,因为他对这个地方实在是不了解,虽然他强烈地认为杨显的路线是错误的,他也只好忍着一时的的焦躁。陈之午跟着杨显走了大半天,从早晨一直走到了太阳划过中天,原本运动就不多的他现在已经吃不消了,他在地上坐了下来,叫杨显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杨显现在自己也在纳闷,怎么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看不到一个村子的影子,他记得以前在这森林之中的确是有不少的村落的,现在没过几年,难道这些人都搬走了,还是因为我记错了方位?这位老岛民现在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陈之午必须要坚持下去,因为这是在寻找他的亲人,他揉了一会他那抽筋的小腿和脚板,然后又起身继续往前走。路上陈之午对杨显说了他那天晚上在小山洞里呆了一夜的经历,杨显对他说:
“这些话你就不要对岛上的村民说了,虽说现在你还不怎么会和他们交谈,以后你也不要说了。”
“为什么?”陈之午不解地问。
杨显用手拨开了一枝挡住他去路的树枝,说道:
“这是因为岛上的人认为山洞和岩洞是魔鬼的住所,他们从来不住在洞里面。”
“还有这回事吗?”
“嗯,这算是他们的习俗吧。”
“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我不清楚,你知道跟他们交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他们也不一定就知道是为什么,我猜可能是很久以前有什么危害人的东西就住在洞里面,比如说什么猛兽之类的,或者是毒蛇。”
陈之午觉得杨显的这个推理倒是很有道理的。他跟着杨显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看见一条小路从他们的眼前穿过。虽然小路上覆盖着厚厚的草叶,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人在上面行走的痕迹。两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啊,快看,这里有一条小路,说明这里有人。”陈之午说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嗯,看来这条路是通向某个村子的,我看我们还是沿着这条路往南边走吧。”
陈之午同意了杨显的建议,两个人就沿着这条小路一步步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见树木变得越来越稀疏,地上全是密密的青草。前方这条小路不见了,走上看到前方原来是一个斜坡,斜坡下面是一个山谷,里面长满了茂盛的草类。这条小路就消失在这片浓密的草地里面。但是眼尖的杨显马上看见了这个山谷的尽头就是一块开阔的平地,那里一定有人居住,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个房屋的一角。
两个人兴冲冲地从坡上下到谷底,拨开齐腰高的蒿草向那座屋子走去,可是没走几步,陈之午就发现在他左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片蒿草不见了。他拉了拉杨显,指了指那片没有草的地方,杨显顿时警觉起来,他慢慢地走到那里,踮起脚尖向下张望,突然他看见了恐怖的一幕:一个土著男子正躺在草地里,两只眼睛正盯着他。
杨显怵了一下,他向后退了几步,但是草丛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杨显又凑上去看了看,发现这确实是个人,但是却一动不动,难道他已经死了?
陈之午也看见了那个人,他害怕极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这样一个死人?再看那个人,面部一点表情也没有,越看越让他寒毛直竖。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会在这儿?他死了吧?”陈之午声音颤巍巍地问杨显。
杨显对陈之午的问题无法回答,他走上前慢慢俯下身仔细去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陈之午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杨显怎么还有胆量去看?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认为是我们把他怎么地的,哎呀,前边就有一个村子,说不定那边就会来一个人看到我们在这里,到时候怎么跟他解释?说不定还会引来一群人把我们当成是凶手,走,现在得赶快走,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感觉怪怪的,这人实在是······”
“你过来看一看,他还没死。”杨显对着陈之午招手。
陈之午听见杨显说他没死,装着胆子凑上去看,发现那个人睁着眼睛,四肢仍是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你说什么?难道一个活人能这样瞪着眼一动不动?”
“但是他的确没死,你看他的脖子,锁骨这个地方,可以看见他的心脏仍在跳动,不信你来摸一摸,他的心脏真的还在跳动。”
陈之午装着胆子去摸了一下,还真的能感觉到心跳。
“那他就是植物人了,植物人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的?哦,他会不会被人抛弃了?”
杨显对陈之午的问题仍没做回答,他在那位躺着的人身上看了看,然后说:
“我看他是被蛇咬了中了毒,你看,他小腿的这个地方有个牙印,还流着血呢。”
顺着杨显手指的地方,陈之午真的看见了一个三角形状的咬痕,这么说这个人这个人被蛇咬了一口成了植物人,看伤口的血还没有凝固,那么这应该是不久前才咬的。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这里有医院吗?”陈之午问杨显。
“这里哪有医院。”
“那怎么办,他现在不相当于已经死了吗?我看还是走吧,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他没有死,只是不能活动了,我看是蛇毒抑制了神经里面的物质,来,我们帮他做做复苏,说不定抑制会慢慢解除的。”
虽然陈之午极不愿意去碰这个人的身体,但是他又不能撇下杨显自己一个人走掉,再想到当初也是杨显救了自己,今天杨显又要救另外一个人了,自己也该帮帮他。于是他也来到杨显的对面蹲下来,按着杨显的指点帮着这个人按摩,拿起他的手和腿,帮他弯曲再伸直。杨显感觉到这个人的肌肉没有僵硬,就好像一个人完全没有力气一样。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杨显还把他的脸拍了又拍,也按压了他的胸部,但是仍然没有什么成效,躺在地上的这位依然像刚才那样一动不动,眼珠也不转。陈之午把这个人的右手的五根手指抓成一团,对杨显说:
“我看这不行啊,你看他还是没动静,这样做有用吗?”
杨显叹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
“我看也不行了,还是算了吧。”他把他的手脚重新摆好,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哦”。
杨显示意陈之午安静,还没站直的陈之午猫着个腰愣在那里,然后他也听见了的确有声音从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嘴里传出来。杨显欣喜万分,他跑去看他的眼睛,没错,眼睛已经可以转动了,此时他正盯着杨显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