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小不辣子唱大戏

作者:浴火胡杨    更新时间:2015-01-14 09:36:14

                                        433.一物降一物


    那么,刘陵到底跑哪儿去了?

    其实他哪儿也没去,只是回了“安平客栈”。所谓刘陵换客栈走人的说法,全是何十三与“安平客栈”的账房串通好的谎话,目的就是要把丁三和小一了给哄走。而这个何十三又为何要这样做呢?很简单,前面说过,他是一家制衣铺子的伙计。而这铺子的老板,却是北门禁军左领军大将军葛福顺的心腹、前管家柳横。

    说起这何十三,得先交代一下他的来历。

    这柳横跟了葛福顺有十来年了。他从葛福顺的亲兵教头做起,一直到不久前还在大管家的任上。他跟东家说好,因为年岁上身开年不再呆在葛府,回家娱养晚年。于是从去年下半年起,便把别人的一家制衣铺子接了过来。同时,也把北门禁军的军服生意揽了过来。一时间,这柳家的生意火得同行眼热心跳。这老头先前身边常有俩很是得力徒弟跟在他身旁,省了不少心。近年陆续被老长官派了远差,平日就少了跟着他出入、随身好有个照应人儿。他一直有意带一个关门徒弟。也是凑巧,三年前受一桩人命案的牵联,只身从老家河南逃到京城、投到柳横家对门一远房亲戚家学做生意。不料这人家做生意赔了。于是,主人把他托给柳横家一个伙计照应。有一回在柳横家的柴房帮着那人干活,被柳横瞧见了。这何十三单名一个同字,本也是大户人家子弟。因为个儿小小的,瞧去才十三四的模样。其实他今年已十七岁。此人生性顽劣,放着好好的书不去念,却喜欢跟人舞刀弄枪。尤其是学了一手不错的轻功,对翻墙上屋,颇有心得。老头瞧着这小鬼头还满机伶,而自个儿眼见一年年老去了,于是干脆收他做了关门徒弟。几年下来,武功大长,南门一带娃子竟有人称他为大侠。前几天,柳横就得了消息,说是估计刘陵一定会进城来,而且最可能走安化门。于是,这以后他一直把何十三等人派在安化门大街守候。

    今儿下午,何十三终于在南街把他给卯住了。

    何十三还惊呀地发现,刘陵此前一直被丁三和小一了盯着哩。


                                        434.梁上君子


    不过,这小小难题可难不倒他。

    瞧见丁三和小一了小哥俩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估计是累坏了也饿坏了。于是他灵机一动,从暗处走出,朝他俩迎面走来。等快到眼前时,故作惊喜状地把他叫住,俩人聊开了。

    等到把他俩给哄走了后不久,那刘陵气鼓鼓地出得门来、回到了“安平客栈”。

    何十三灵机一动。他本来就与客栈的账房熟识,于是许以重金贿赂了,生生把丁三小哥俩给哄走了。把这一摊子事儿摆平后,他留下一个小同伴监视刘陵,自个儿与另俩同伙赶回柳家大院,想跟老爷子讨个主意。没料到却被丁三给盯上了。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他的一个小表弟童能回大院禀报此行的经过,自个儿回“安平客栈”开了个房间,或盗或杀、见机行事。眼见到了一更天。此时端的是夜黑风高、人声杳然。他与同伴才溜了出房门来。那刘陵宽衣上床,早进了梦乡。何十三尽管又累又饿,还是抖擞起精神。他招呼俩同伴给他一前一后把风,拿出当年偷儿的手段,拨开门闩、潜到刘陵身旁。他只学了几声猫叫,就硬是让沉在梦里的刘陵稀里糊涂地把藏了秘简的幞头抖露出来。他暗自一声坏笑,一举揽入怀中。随后,又顺带着把刘陵的内衣扯过来,将幞头、坎肩等物件一股脑儿揣了进去、打了个结搭在肩上,这才悄悄退出屋子。

    不久,这何十三便回了家。


                                        435.只是一张纸


    有读者或许要问,此时不正在宵禁么,他俩又怎地能顺顺当当地走街穿巷,从城南到的家?

    按常理,当夜何十三非得跟他的搭子留在客栈猫到开禁后,才能走人。可我前面交代过,如今这何十三在小朋友间有了大侠的名声,哪里还顾得宵禁不宵禁的,巴不得有机会犯次禁,好在人前炫耀一番呢。加之今儿略施小计,便一举将堂堂幽州大侠蒙了,好不得意。于是退出客栈后,他口哼小调、扬长而去。所以等到刘陵一觉醒来,发现苗头不对,何十三早已与他的小表弟童能,早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到安乐坊坊北的柳家大院。

    柳横派何十三办这事时交代过,别让家里的老母亲和他的婆娘俩女人知晓。

    何十三丁三知道柳横的老母亲胆小怕事,而他又极孝顺,做事从不敢惹她生气。他的那个婆娘,却又是个爱惹事、逮着一个由头便会做出一大篇文章的主。眼下这活儿要是被她俩中的一个瞧见,不是被吓坏半死,就是惹出天大的一件祸事来。柳家的院子好大,其中有十来间房是制衣工场,平日里人来人往相当嘈杂。他俩一核计,索性翻进柳府院墙,钻入何十三自个儿的耳房,连个小油灯也没敢点。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整整衣裳,把从刘陵那儿偷来的包袱提在手里,悄悄地顺了墙根,来到柳横的书房,准备把今儿的事禀报于他。没料到,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小院里也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见着。倒是前院的客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象是到了甚贵客似的。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有人过来。


                                            436.悔


    何十三悻悻而归。

    这时的何十三,倒没觉得是累呀饿的,只是困得不行。于是,他们哥几个没顾上找点儿吃食,赶紧爬上炕头歇息。这俩娃一个个脱了个精光上了炕、钻进被窝,却又睡不着了。翻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天,他俩还是却憋不住心里那股子兴奋和好奇,坐起身来、凑在一块儿叽叽呱呱地议论起来。回头,在炕头躺了一会儿,那何十三还是爬起身来,点着小油灯,检出盗来的物件,一一过堂,硬是从刘陵的幞头里找出了一通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简。只见他麻利地褪去外包的牛皮纸瞧了瞧,见已经被人拆了封皮。他揭开信封,抽出一张写满了字,末了盖了一颗大印的薄纸。

    何十三愣住了,不禁有点失望。他想,早知道只是这么张纸,又何必屁颠屁颠地连夜跑回来。

    还弄神弄鬼累得慌。

    还担惊受怕。


                                        437.好梦不长久


    他那小表弟一把夺了过去。

    这童能是念过几年书的。匆匆看了一遍,小家伙连猜带蒙,倒大致瞧出了内中的意思,不禁脸色大变。何十三见状,忙凑过来问个究竟。听罢那小子的一番绍介,他顿时傻了。他从那小子的手里接过书简,歪了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把它塞进衣襟夹层。他告诉小童能,自个儿明天得起个早,把这玩艺儿送到铺子里去交给柳横。

    又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这才宽衣躺下,一顿呼呼好睡不已。

    何十三这一觉直到过了前晌,这才被南面大门前“砰砰”打门声惊醒。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妙。于是急忙溜下炕,跑到南窗前。瞧一眼窗户外,屋脊上灰蒙蒙的天空,弄不清是甚时辰。此时,南面大门前的打门声愈来愈响。这一来,不由得他不担惊受怕。于是,他赶紧套上棉袍、溜下炕,开了门就走。他“登登登”一溜碎步掠到前院一角,偷偷朝南面大门前瞅去。这一瞅,差一点儿没把他乐出声来——原来那来人竟是离柳府东南只一箭之地的一家叫做“小仙居”茶楼的当家小二、何十三赌场上的搭当“瞌睡虫”姚五。依了往常的习惯,他此间便会冲着“瞌睡虫”一顿臭骂,耍一耍柳府家人豪奢骄横的气派。可这会儿,他却多了一个心眼。只是缩了脑袋,把个瘦脸摁在了墙壁上,伸长了耳朵,准备听个究竟。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那“瞌睡虫”姚五蜷缩了个脑袋在大门一旁,尽管满脸一宿没睡的困样儿,还是不停地恨恨地跺着脚、并不答话。等门房请来了柳横家的管家、一个瘦弱的中年汉子后,却并没嚷嚷,只是凑到他的跟前,咬了几句耳朵。

    那管家听罢脸色一变。随后,他把姚五哄出大门,便赶紧往何十三的屋子走来。

    他一面走,一面垂下脑袋、苦苦思量。


                                        438.东窗事发


    何十三可是个鬼精灵,估摸着是刘陵到了“小仙居”,东窗事发,心里不禁一格登。于是赶紧抄近路跑回耳房、“呼啦”一下就钻进被窝。他一面树起耳朵,听着管家朝这边走来的声响,一面苦思对应之策。

    听听脚步快到了何十三呆的小屋子,却又停住了,竟是半天没了动静。

    这是咋回事?何十三把身上的被子裹了裹,昂起脑袋朝窗外瞧去。只见那中年汉子垂了头沉吟着,半天没挪窝。到了,又听他叹了口气,恨恨地顿了下脚,翻身朝外就走。何十三奇怪,又重新套起衣袍、“嗤溜”一声下了炕,套了门缝瞧去。只见这人自个儿将身子猛地一扭,避开房门,沿屋子墙角,蹩出庭院,直奔后花园的角门而去。这小人精点头“嘻嘻”一笑,猫了腰,悄悄跟了上去。那管家掠出后花园的甬道,直奔角门。等到听得先后“矣呀”两声,何十三知道他已出得门去。于是掠出后花园的甬道,直奔角门。他准备溜回到管家身后,捡了个隐蔽的角落,瞧一瞧他是如何开销姚五的。可等他拉开虚掩着的板门、掠入坊道,巷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管家影儿!

    何十三不禁呆了。


                                            439.老街坊


    此刻,坊道两旁的人家,已是歇过晌午,各各院门吱呀,穿户出道了。

    柳府角门斜对面,有一家卖蒸饼(包子)的铺子,生意开始红火起来。这当口,正好有一笼蒸饼出炉,端到了坊道旁的窗前。笼盖一揭,那热腾腾的鲜香味儿,突突地往何十三这边纷涌而来。

    何十三忍不住一咽涎水,脑袋一阵发晕。这才觉着饥肠辘辘,想是已经连脑袋也一块儿饿坏了。于是,他抬腿蹩到铺子门前,一边与铺子前俩等着买蒸饼的老街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汕,一边凑近与他相得的铺子小伙计狗顺子和老板娘的独生女、才八九岁的嫚儿,打听柳横老母的去向;这么嘴动耳接的忙乎还不算,他更在乎能填肚子又解谗的蒸饼。于是,瞅着老板娘没留神,又伸手朝那笼孤零零还剩一只的蒸饼抓去。待得蒸饼到手,却把他烫得直咧嘴,把个滚烫的蒸饼轮换着在两手间掂来倒去。尽管如此,他还是没等蒸饼凉下来,便一口塞入嘴里。


                                            440.半老徐娘


    有人在一旁笑了。

    这何十三原是这铺子的老主顾。铺子老板是个黑里俏的半老徐娘,平日挺宠他的,也最爱凶神恶煞地逗他玩儿。这会儿掩到他身旁,瞅准他裤铛左边的一处新绽开的小洞,伸手便是一擀面棍捅了过去,嘴里还直嚷嚷“哪儿跑来个贼娃”。何十三正在暗自得意,哪儿防备这老娘们来这一手。等到擀面棍插入裤铛,再躲闪已是晚了半拍。这下直疼得他一个趔撅,双手捂住小鸡鸡跳了起来,破口大骂“绝八代的破鞋”,逗得周遭起早买蒸饼的男女老少街坊哄堂大笑。何十三到了这当口,也绝不甘示弱。趁了那老娘们乐得分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个空笼一摘,扣到那娘们脑袋上。随后,他又趁势抓起俩蒸饼,见南面通道早被老板娘堵了个结结实实,便扭身往北疾去。也就一会儿,他人已到了坊道尽头。

    何十三稍一踌躇。

    此刻,那抢在手里的俩蒸饼早下了肚。他赶紧折入朝东的坊道。放眼瞅去,沿了陆府院墙,是一条幽幽然悄无人息的夹弄。方才,狗顺子告诉他:柳横家的这位管家避入了他家隔壁的“来亨”客栈。而随后,客栈的小二董四,往东南匆匆去了。何十三不敢怠慢,往东匆匆然孑孑而行。待到得柳府东面临坊道一侧,拔腿便朝南飞奔。瞧着快到了十字道口,这才猛地收住脚步。他贴紧柳府院墙,偷眼朝斜对面一家叫做“小仙居”的茶楼瞅去。

    这一瞅,不由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441.卤水点豆腐


    此时,“小仙居”宽敞的店门前,已聚拢来不少人。

    门前的台阶半当中,一南一北站了一老一少俩人。面北而立、居高临下,却还是矮了对手一头。那便是刘陵。他脸色铁青,左手横揣在前襟里;右手的食指,差不多已戳到了面前那店小二的鼻尖。他的身旁,是个极温婉可爱的女人,便是“小仙居”老板娘阿妮。这阿妮还是笑吟吟地,一味替这人排解,弄的刘陵进退两难、极为恼怒。

    而那人却只是不时点头称道,竭力缓和气氛。

    何十三认出,那店小二是他柳府的老当家的远房侄儿、柳府后门附近一家客栈的小领班董四。这董四平日素以能说会道、擅长排解邻里街坊的隔阂,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如今也是被刘陵数落的无地自容。只是“小仙居”的阿妮老板娘,如何敢当面顶撞刘陵,他实在费解。而这当口,大伙儿没一个敢上前相劝,只是惊慌失措、面面相觑。这诺大一个场面,硬是鸦雀无声,整个一冰冻的境界。瞧着眼前这一幕,何十三顿然傻了眼。老柳家显然是吃了个哑巴亏,还有冤没处伸。此刻,他只恨往日偷懒,不好好跟了柳横多学几招好功夫。眼下他哪帮得了上手,只得眼睁睁瞧着好老爷子为他担了罪名,受人遭贱。这么一想,眼泪就不禁“吧哒吧哒”掉了下来,心头涌起一股对刘陵的怨恨。忽然,他脚下崩起一小石子,险些栽进他眼里去。他恼了。顺了石子的来路,一句京骂便要出口。谁料一瞧,扔石子的,原来是“瞌睡虫”姚五!这会儿,那“瞌睡虫”姚五正袖了手,缩在“小仙居”后门,似乎是专门在侯他。这小家伙搭拉着个老睁不开的细眼,不时朝坊道口伸出脑袋张望。于是何十三低了脑袋,一下掠过坊道,直奔“小仙居”后门而来。


                                            442.姚五

    

    姚五“嘿嘿”笑了。

    他一边候着朝自个儿飞奔过来的何十三,一边神情诡异地朝两边瞧了瞧。没等何十三到的身旁,他赶紧迎了出来,一把将他拽进门,引入此刻空无一人的厨房。何十三此刻哪顾得上瞧他的神色,只是一个劲地厉声追究到底出了啥事。那姚五见状,朝厅堂方向指指,吓得直哆嗦,舌头越发不听使唤。何十三急得连连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压低嗓门说话。好大一会儿,姚五才稳住神,告诉何十三事情的原委。据他说,今儿晌午前,刘陵便闯到“小仙居”,来找东家祁老七。说是柳老爷子指使小伙计何十三,从他下榻的客栈,偷走了他随身携带的一包价值不菲的细软,甚至连他的内衣等也卷走了。害的他将一把价值连城的古越王宝剑押到当铺,这才出的门来。如今就只等当家的柳老爷子回家来,揪了他去见官。刘陵要祁老七走一走万年县衙的门路,为日后打官司做好准备。

    何十三听罢,“呀”的一声大叫。

    姚五见何十三两眼也直了,那小脸儿成了死灰的颜色。他脑袋“嗡”的一下忽然闷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死死瞅定何十三的一张瓦刀脸。而他脏稀稀的脸儿,吓得白一块黑一块了,满眼无辜受累的神色。只见他浑身一阵乱哆嗦,一面双手卜浪鼓似地直摇,示意何十三莫声张;一面搭拉着个“瞌睡虫”似的小眼,偷偷朝厅堂方向溜去。


                                        443.激将


    何十三这会儿忽然心软了。

    他瞧那“瞌睡虫”姚五,好象并没说瞎话。可同时,他也没了主意。姚五瞅一眼何十三,见他茫然不知所措,便说:

    “要不便远远地一走了之,还怕他找得着你?”

    “可他硬跟老爷子纠缠不清,倒是麻烦。”

    “那——你说这老小子也算是声名赫赫的大侠,怎地竟干起讹人的勾当!”

    “也不尽然。——”

    何十三说到这儿,突然打住,重新把眼光牵回到姚五那张脏乱不堪的脸上。眼下,何十三对这往日唯他马首是瞻的小伙伴,也有点拿不准是否可靠了。尤其不放心的,是眼前这对游移不定的细眼。也难怪何十三不放心。这姚五虽说有个“瞌睡虫”的绰号,可也并非没心眼的货。要不,精灵过人的“小仙居”老板,也不回要他做当家小二。你要晓得,“小仙居”做的不仅是生意,更要紧的是能诳住人,尤其是大生意人。若没了下人做帮手,这事还真玩不转。还有让何十三不放心的,是刘陵能把“小仙居”的老板娘阿妮拢住,也有姚五的一份功劳。那刘陵年前来京城,住在陆府,却时常光顾“小仙居”。刘陵明里是舍不下“小仙居”美若“小仙子”之舞的茶道;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早过了三十却浪劲不减当年、街坊戏称小仙女的老板娘阿妮。那刘陵每回找阿妮幽会,便是靠姚五通风报信,他是知道的。他因此还时不时地拿它说事,埋汰姚五。不过姚五最推崇他。在他面前,这姚五可是个没心没肺没主意的主儿,整天魂不守舍似的。

那姚五这会儿也看出他的疑虑,索性埋下脑袋,不再言语。


                                        444.入窦


    “姚五呢,去找何十三!”

    就在这当口,“小仙居”店堂里,传来一句极苍劲悍厉的斥责声。这是刘陵在吼。这一声怒吼把个姚五吓得浑身一阵乱哆嗦。赶紧要往巷子方向夺门自去。何十三见状,慌忙一把将他拽住。

    再瞧姚五,已是一脸哭丧相,快要滩倒了。

    何十三不禁好笑,拽了他躲到高大的碗桂下,把昨夜的事儿,一股脑儿全抖漏出来。末了,叮嘱他说本来就是跟他闹着玩儿的。如今千万别走漏了风声。那姚五听罢,又瞅了一眼何十三的棉袄,傻了有一袋烟功夫。随后,瞧着何十三面有得色,两只细眼竟一下暗了。何十三不禁诧异,忙问是咋回事。姚五说,如果那刘陵不讲道理,咬定何十三偷了他的细软,豁出去找柳老爷子麻烦,却是怎个了结法?何十三一听,愣了一愣。须臾,只见姚五“嗨”地笑了,套了他的耳朵,叽咕了好一阵。与此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把铜子,硬塞在他手里。听他说罢,何十三仰起脸想了一下,点点头,抬腿便掠到酒店后门口,略略瞧了一眼四周,一溜烟往南跑去。

没等何十三跑远,姚五早一拍巴掌“哈哈”大笑。

    随后,他转出厨房,来到后院。四下里一瞧,见并无一人,便径直掠到老板娘的房门前。推了门便朝里屋去。此刻,老板娘阿妮早已“呀”的一声拉开房门,笑眯眯地侯着姚五了。

    而她的身后,是冷眼旁观的刘陵。


                                        445.重逢


    你道这是咋回事?

    原来,刘陵今儿出门东去,还没到含光门大街,只听身后有人在喊他。刘陵转身一瞧,竟是“小仙居”茶楼的伙计姚五。这情景要是放在昨晚,会乐得他心花开放、颠颠地凑上前去。可如今遭遇了秘函被窃、连家传的宝剑都当了出去的尴尬后,他对“小仙居”茶楼的老板娘阿妮,已是兴趣全无。

    他顿住脚,冷了脸候在道旁。

    姚五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下愣住了。半晌,他才一溜小跑来到刘陵跟前说明来意。——他是代老板娘阿妮给他赔罪来了。昨晚,她去小姐妹家串门,却被主人硬给留下陪一个重要的客人。结果喝醉了酒,小半夜才被送回家。她眼下刚醒,请刘陵过去玩儿。刘陵听说这回事,哪敢相信。姚五急了,指天为誓,连他家的祖奶奶也搬了出来。刘陵一口气平了,乐颠颠地跟了姚五回到“小仙居”后院。这俩人去年把手惜别,还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那时,他还是腰缠万贯、人见人敬的幽州大侠。如今——跟这小娘们乍说?

    刘陵犯难了。


                                        446.小小老板娘


    刘陵还真有一种隔世之感。

    没等刘陵掩上屋门,那早就候在客厅的老板娘阿妮,已似一蓬干枯千年的茅草,“嘭”地一下点着了火。只见她一阵风似的从后面卷过来,双臂死死裹住了刘陵,象一条冻僵的蛇紧贴在他背后慢慢蠕动,嘴里“咦咦呀呀”地吟个不停。而此时的刘陵,却好象是一盆凉水、毫无感觉。那女人缠绵了一阵,见刘陵并没动起来,不禁急了,一把扯开他的腰带,把手伸到了他的胸前胁下,随意游走开了。

    刘陵憋不住了。

    他有一阵子没被女人这滑腻温软的手儿爱妩过了,于是他翻身抱起女人、钻进内屋,把她扔到炕上。随后脱了衣褂、压了上去。不过,就算他有意姿纵放浪一回,那身下的玩艺儿却没精打采、再也找不回往常躁热蛮横。勉强三拨两弄,便草草完了事。那老板娘阿妮却正在劲上,“嘤咛”一声,一面把个热腾腾的脸儿象头小猪似地朝刘陵怀里拱去,一面又把个被淫雨润湿、越发白嫩软的纤纤长腿儿,蛇似地缠定刘陵、蠕动不已。刘陵一阵狂乱过后,身子疲惫不堪,心里却是格外清醒,此刻并非寻花问柳的良机。年前他有的是闲暇,可以与她在枕席整日整夜缠绵不绝、耍尽瞒骗哄弄手段来取悦这熟如烂桃柔如蛇的小情人。于是,静下心来想着如何找回秘函。而阿妮才不管这些,嘴里嘀嘀咕、醋性十足地盘问起刘陵此次去漠北后的情形。

    他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推开、翻身而起。

    也难怪,此刻的刘陵,哪有功夫应对这等破事。


                                        447.冤家

    

    这下阿妮可傻了眼。

    须臾,刘陵扯过内衣套上,便下得床来。阿妮大怒。她一把掀开刘陵拽在她身上的被子,赤裸着身子,掩面放声大哭。那一对小巧如新剥鸡头肉似的乳房,在苍白的窗纸映照下“簌簌”直打颤,格外惹人怜爱。刘陵见状一愣,忽然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于是他赶紧抢上一步,将她搂进怀里。刘陵眼见如此这般,只得把长乐坡之行、尤其是不慎丢了那“要命的东西”的经过,老老实实交待得一清二楚。

    这阿妮听罢,垂了脑袋,半天没言语。

    刘陵瞧着她不再撒娇耍蛮,心里稍安,捏了把她的小手,转身便要离去。没料到这阿妮怪叫一声,唤住刘陵。接着,又要刘陵把那窥探他多时、偷了他“要命的东西”的娃,重新勾画一遍,一一细想了一遍。末了,她认定那娃八成便是的柳记制衣铺子的伙计头、近日听说是跟了老柳横,在他身前马后侍侯的何十三。半晌,她“嘿”地一笑,溜下炕去。她随即叫来姚五,打发他到“安平”客栈,去套一套那账房或伙计的的话。没多久,那姚五回话说,昨夜那何十三确实在“安平”客栈转悠了好一会儿。得了这确信,这阿妮狠狠地拧了一把刘陵那薄而弱的耳朵,小嘴套了上去,嘀嘀咕咕只三五句,便把个狡诈多疑的刘陵,制得点头称是、服服帖帖,也乐得屁颠屁颠。


                                            448.荡妇


    阿妮乐了。

    未已,这阿妮把嘴一撇,冷哼一声,把落在外面有点儿凉了的左手,顺势溜进刘陵裆下,把那已委顿无力的命根子死死攥住,狠命地揉搓不停。

    这一来,刘陵不禁又起了勃勃雄心,那裆下的家伙象只睡醒的野兔子,“登登”乱跳。于是,猛一翻身,把个阿妮粗蛮横地压在床沿。颠銮倒凤、蝉附虎游熊抱树,施出了风月场上难得一展的好手段。这一番云雨真可谓激情四溢、动魂裂魄。那先前嗷嗷待哺的阿妮,如今大呼小叫、连呼过瘾之后,却又娇喘如牛、讨饶之声不绝于耳。恰似把个小妮子揣入了欲死还生、生不如死的疯魔洞。过后,刘陵双手一摊、如泥入水。而她却还兴尤未尽地猛一翻身,把个刘陵压在她一对酥乳下,拿了汗湿湿、软绵绵的玉臂缠死刘陵,这才满满意满意地昏昏睡去。

    隔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这一对怨女旷男,才缓过神来。

    于是接下来便有了前面的一段双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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