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豪华卧房
老爷子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一副病恹恹状态。
聂万顺背在身后的双手,好像还捏着纸和笔。
医生在床前给老爷子做检查,对聂万顺摇摇头。
聂万顺低声问:“怎样了,医生?”
医生抬起头:“情况不乐观。”他看到聂万顺手中的纸页,隐约可见‘遗嘱’二字,想想便说:“人到了风烛残年,说走就走。是得随时准备着,趁他清醒,把什么要交待的抓紧记下来。”
聂万顺:“可他就是什么也不愿说。做子女的,又不能强求。”
医生耸耸肩。“这是你们家里人之间的事,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巧姐领着田蜜蜜进来。
聂万顺对着老爷子的耳朵大声喊:“爹,水芹来了,水芹来了!”
老爷子眼皮抖了抖,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巧姐:“蜜蜜,快过去,跟我爹说几句问候的话。”
田蜜蜜看了看老爷子,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巧姐:“蜜蜜,你我好姐妹,算我求你了。”
田蜜蜜很警觉:“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聂总喊‘水芹来了’,谁是水芹?”
巧姐儿:“实话告诉你吧,这两天我爹喝了些汤水,已经很有些起色。不想今早又突然咬紧牙关,再怎么哄他也不管用,滴水不进。唉,说起来,都是大头从梁总那里拿来的那盘录影带惹的事。——大头,你再放放……”
聂万顺边放录像边说:“我们也是尽孝心,想给老爷子解个闷儿。谁知老爷子一看你走秀,就像中了梦魇,认定你是水芹,吵着要我们把水芹找回来。”
田蜜蜜:“水芹是老爷子什么人?”
聂万顺:“人是老糊涂了。水芹是他年轻时的一个相好。1972。”
田蜜蜜壮起胆子走过去,对着老爷子横看竖看。
聂万顺:“放心。选择性记忆,老年性痴呆,不具有攻击力。”
他又转向床榻:“爹,1972来了,不,水芹来了,要跟你说话呢。”
老爷子睁开一条眼缝,瞳仁又幽幽地亮了。
田蜜蜜定了定神,怯怯地嚅动着唇,声音像蚊虫飞过:“老爷子,我看你来了。”
孰料,老爷子声音倒大了起来:“水芹?是水芹来了?……”
目睹这一变化,站在一旁的医生傻了眼。
聂万顺对医生低声地:“我用的是一副虎狼药。”
医生感叹:“应该说这是一针强心剂。真是奇迹啊,现代医学理论上很多搞不清的课题,却让我在这里验证了。请教,这1972——什么意思?”
聂万顺:“生命密码,我也解释不清。不过有一点证明了,生命靠欲念支撑,这还真是个
最朴素的真理。有时候,光靠药力是没用的。”
此刻,田蜜蜜消除了恐惧,又将笑脸往前探了探:“我是水芹。是水芹看你来了。……”
老爷子:“水芹,水芹……”
巧姐儿对着田蜜蜜的耳朵说:“你让他喝点汤水。”
田蜜蜜:“老爷子,你要喝点汤水,这样就会很快好起来。”
老爷子:“我、我喝……喝……”
田蜜蜜很有种成就感,她起身转向巧姐儿:“我怎么一劝就灵?”
巧姐儿:“……这叫投缘,不然我俩怎成了好姐妹?”她又对田蜜蜜捅了捅:“你再安慰安慰他,说你以后还会常来看他的。”
田蜜蜜有些勉强:“老爷子,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老爷子青筋暴起的手动了动,伸出两根手指。
聂万顺一见,赶紧对巧姐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往病房外走去。
27.豪华卧房的外间
夫妻俩在门外小声嘀咕。
聂万顺同样也对巧姐儿伸出两根手指。“老爷子这是显摆,到你该放放血了。……只是他这么比划,你说是多少?”
巧姐儿琢磨:“老爷子对工人呢,是小气出了名的,但对女人,他从来不抠门。以他的性格,嗯,二千断然拿不出手,二万确实又多了点。”
聂万顺:“二万就二万吧,也只能认了。初次登门,多给田蜜蜜一点甜头,这样就像驴槽上吊根青萝卜,以后也就好拴住她了。”
巧姐儿:“算了。爹这是后半世在了前半世的愿,只要他高兴,这些都无所谓啦。”
两人转身进门。
28.豪华卧房
老爷子眼巴巴地看着田蜜蜜,嘴角流着口涎。
田蜜蜜的表情很复杂,想走开,但又不好马上走开。
那两根指头还在颤动:“这……给你……”
田蜜蜜有些吃不透:“老爷子,你说什么?”
巧姐走到床前,弯腰:“爹,我这就去取。你说给水芹多少?二千?二万?”
老爷子:“二十万。”
巧姐脱口而出:“爹,二十万?!”
老爷子喉咙里咕咕的响了半天,但意志却是十分坚定:“二……二十万。”
田蜜蜜立马弯下身,拉了两张卫生纸,给老爷子轻柔地擦着口涎:“给我钱做什么呀?我只希望老爷子能尽快地好起来!”
老爷子:“比之我欠你的,这也不算多……”
田蜜蜜这回真被钱感动了:“老爷子,你不欠我什么……”
老爷子:“欠、欠,人不论做什么,迟早都要埋单,欠你的我都会还的……”
聂万顺和巧姐面面相觑。
巧姐又听老爷子叽咕一会,起身:“我听爹的,二十万,二十万。”
老爷子幽暗的眼里居然有一丝笑意:“我喝……喝汤……”
巧姐对护工:“快,快,老爷子想喝汤了。”
田蜜蜜这会主动把袖子一拗:“不,让我来,让‘水芹’来喂老爷子。”
29.豪华大院
巧姐儿把田蜜蜜送到门外。“从没见老爷子吃得这么香。你知道你喂的是什么?……是心灵鸡汤!”
田蜜蜜:“心灵鸡汤?……对对,是‘水芹’给他喂的心灵鸡汤!”
巧姐儿:“要是真回到1972,水芹用这二十万,可以买下小城半条街了。”
田蜜蜜:“现在回乡下也能买个半爿屋呀。”
巧姐儿:“好姐妹,我说你这趟来的值吧?不过,我打内心还是挺感激的,如果没有你,我爹今天恐怕醒不来了。要是醒不来,再多的钱又管啥用呢?”
田蜜蜜:“其实老爷子人挺好的,心里也不糊涂。”
巧姐:“下次危急了,你还得来给他喊喊魂,再喂他心灵鸡汤。”
田蜜蜜:“行,随喊随到。老爷子对爱情的忠贞不一,还真是让人感动。”
巧姐儿眼直眨:“不好这么说吧?要说这是忠贞,那我妈放在什么位置?没有我妈,又哪来我呀。没有我,还有谁会这般床头尽孝心,二十万块掏出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田蜜蜜自知失口,连忙矫正道:“也是也是。你我是好姐妹,老爷子也是把我当女儿待呀!”
30.餐馆边巷
黄鱼车停在餐馆楼下的小院里。
秋小河开始给模特松绑,沿着堆放菜蔬和杂物的墙角一溜排着。
想想似又不妥,又捡起外套给模特披上,还把胸口部位扯扯。
秋小河:“这么漂亮的美女,不穿衣服是有点不像话。暂时委屈点吧,待会儿,我会给你们再穿上褂子,套上裤子,把你们好好装扮一下。”
搬动中,一个女模子断裂的胳膊呼啦一散,那只女人手臂有气无力地滑落到秋小河的肩头上。
秋小河斜眼一瞥,笑着拍拍模子的手:“宝贝,你还真挺招人,别急,先回屋里去……”
他锁好黄鱼车,开始把这些劳什子一个个往内屋搬。
31.二楼通道内
秋小河熊抱着模特正往楼上爬去。
他行走在昏暗、狭窄的过道间,一路小心翼翼。
由于模特身材颀长,矮小的秋小河抱着它左避右闪。
在楼梯拐弯处,秋小河调了半晌才将模特调顺身子,终还是不小心,让模特的脑袋磕碰了一下,被蹭去了一块漆。
秋小河一屁股坐在楼阶拐口,对着碰掉油漆的额轻轻抚摸着,痛惜般喃喃自语:“宝贝,
你已经遍体鳞伤了,又挨了这一下,真让我心情不好受……”
32.二楼走廊边
走廊斜角位置的一扇房门打开了。
兰妮端着一盆脏衣服正欲去洗脸间,隐约听得楼梯口有人说话,便轻手轻脚摸过去,探头窥望——
从她的角度往上看,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楼拐角秋小河背影。
秋小河弓缩着腰背,熊抱着个“女子”偎靠着楼扶栏。一条白皙而又修长的大腿,挺伸在阶梯上,似还在轻微颤动。
秋小河的呢喃声仍在继续:“……你不说话我也知道,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说来,你我都一样,同为天下沦落人啊!”
这给兰妮造成了视觉上的错觉。她羞得直闭眼,急忙转身跑回了房。
33.余德保住处
兰妮进来后,一脸的夸张表情。“真是肉麻,真是肉麻。”
余德保躺在旧沙发上,两腿交叠搁在茶几上,他一边看电视选秀,一边嗑着瓜子:“一天到晚惊惊乍乍的,又怎么了?”
兰妮:“吓死我了,那流氓坐在楼梯口,就这么怀里抱着女人……”
余德保弹起身:“楼梯口?阿贵敢在楼梯口就抱着小芸?”
兰妮手指房顶:“不是阿贵,是上面。楼上新搬来那家伙,也不是个什么好鸟。”
余德保:“邻里之间,说活要注意分寸。秋小河有点乡下艺人的痞劲,但说话举止比阿贵那种粗人,还是要收敛许多。”
兰妮:“都是一路货。我看那顶上新房客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余德保:“怎么这样说人家?积点口德吧,远亲不如近邻。”
兰妮:“我真没瞎说。他抱着光屁股的女模子,就这么坐在楼梯上又亲又啃。”
余德保:“怎么可能呢?要办那事,可以关起门做呀。”
兰妮:“做什么呀做?——他做是没法做,只是那行为,看了真猥亵。……你不信?自个去看。我不说了。”
余德保将信将疑,趿上鞋,悄悄打开了房门。
34.二楼走廊
余德保俩夫妇像袋鼠一样蹑手蹑脚摸到楼梯口,却发现空空荡荡。
余德保嗔了声:“人呢?哧,这就是女人,人家发财你发嘘。”
兰妮:“刚才还啃得叭叭响呢,见鬼了!”
余德保:“见鬼了见鬼了,你真是白日见鬼了。”
兰妮又手戳着屋顶:“进去了,进去了,肯定是进去了。”
余德保:“人家进去不进去那是人家的事。人家在外面,你要说闲话;人家进去了,你又要瞎议论,你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啊?”
35.余德保住处
余德保嘟哝着坐回沙发,照旧看他的电视,嗑他的瓜子。
少顷,头顶传来“咚”的一声响,把他吓得一下弹起。
余德保抬起头望望天花板,索性起立,仄耳听着。
兰妮:“你听什么呢?”
余德保狎昵地笑了:“听‘靴子落地’呀。掉了一只靴,必还有另只靴……”
期盼了好久,声音又没了。
当余德保失望地将目光转向电视,这时又是“咚”的一声。而紧接其后,“咚咚”声开始变得有节奏响起来,而且节奏愈来愈快,愈响愈重。。
余德保:“办事还真讲效率,天黑都等不得!这下是真进去了……”
这边,轮到兰妮疑惑了:“应该……不会吧?”
余德保:“傻子都听出来了。你再听听,像不像砸床?”
兰妮:“像倒像,他跟谁砸呢?”
余德保:“你不是说他抱着个女人进屋了吗?”
兰妮:“是没错,我是说他抱了女人,噢,不,不,他只是抱着个女模子。那事,来是来不得的。……是假的,不是真的。”
余德保:“什么假的、真的、女模子?听得人一头雾水。”
兰妮:“就是服装店橱窗里撑衣服的那种衣架子,假人。你说,怎么做?”
余德保听到这里,恍然明白,旋即又道:“那他在楼上闹什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