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合 龙门能跃狗肚能钻(3)

作者:严啸建 熊尚志 陈志斌    更新时间:2014-12-24 11:50:15

17.广场一角

秋小河的一举一动都落进两个警察眼里。

小安:“看那个女青年眉飞色舞,怕是上套了。”

薛平说:“要是没市场,哪有那么多骗子?”

小安:“我一直琢磨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搞传销?”

薛平:“不是。”

小安:“瘾君子,吸毒?”

薛平:“也不像。是让人有些纳闷,这家伙光练嘴皮子,也没见出手什么?”

小安:“不到时机?只能再观察观察。”

薛平:“是狐狸总会露尾巴。”

 

18.广场一角

秋小河刚刚走去不久,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驶近停下。

杜鸣娟和舒复从车里钻出来。

舒复边从车里往外大包小包搬着,边说:“早去早回。你学校那边有什么事要我跑腿,来个电话就行。”

杜鸣娟:“也没什么,我的同学会帮我关照的。拉下来的课,到时也只能多看看同学的课堂笔记了。”

舒复:“但愿你妈能躲过这一劫。心脏病这东西,关键就是突发间二十四小时。挺过了,没事也就没事了。”

杜鸣娟听了舒复的安慰,目光里有着一种难见的柔情流露。

薜平和小安仍在巡逻,见这辆车久久不走,好意过来劝诫:“这儿不是停车的地方,停车库在下层。”

舒复:“就走就走。”

杜鸣娟:“你回吧,回上海我们再联系。”

 

19.宇通大厦

秋小河坐在台阶上,一边喝着玻璃罐头杯中的残茶,一边翘抖着腿。

见韩云炉出来,忙迎上去:“韩老师,梁总给的那盒名片,都用得差不多了。”

韩云炉:“这容易,那就再加印一点呗。”

秋小河:“梁总气还没消?我看出他有点不愿搭理我?”

韩云炉:“这样也挺好。现在见了,说什么呢?请你走路?我倒认为,不见比见好。你只有拿出一张亮丽的成绩单来,才能证明你的存在。”

秋小河兴奋地:“周三淘到的那个叫唐蕊的女孩,向导怎么说?我看她个头很髙,条件也符合。”

韩云炉:“让我怎么说你呀,那个叫唐蕊的女孩是个病人,患了巨人症。人家到上海是来看病的。”

秋小河搔搔头皮:“怪不得眼神有点不对劲,瞅着你说话,眼珠总是白的多黑的少。”

韩云炉:“还有,那名片也不要是人是鬼都派,这又不是上大街去散发洗头水广告。”

秋小河:“今天发现的莉莉身高体型都好,而且人也气质不凡,真有点你说的那股‘飘’劲。”他指指胸脯,“这儿也挺有型,绝对不是瘪谷子,走路一颤一颤的,又挺又大,属于很勾魂的那种。”

韩云炉笑道:“别老盯着那地方,那会盯出事的。”

秋小河:“我当然不光看丰乳肥臀,首要看综合条件。”

韩云炉:“也不要总往车站码头跑。一些高档娱乐场所也不能错过。有些地方虽不怎么起眼,最是藏龙卧虎。我就是在深圳一家高档会所发现田蜜蜜的。”

秋小河:“这我懂,龙潭里藏鱼,河湾里也藏鱼。”

 

20.《金水塘》会所

秋小河连走路都有点像韩云炉了,踱着方步,沿着马路往前走。

前面出现一个很气派的门楼:“《金水湾休闲会所》。”

秋小河手夹着雪茄,轻掸着衣襟,也走了进去。

推开大厅边侧一扇特髙特大的木门,秋小河一下子发愣了:只见一排大木桶坚在那儿,个个热气腾腾,几十个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正躺在那儿享受足浴。有的泡脚,有的扦脚,还有的在做足底按摩。

秋小河知道这不是他要来的地方,赶紧退出。

前柜的一位领班热情迎上:“这位先生,这大堂只是最普通的大众消费。您如果不满意这儿的休闲环境,可以上楼去,有雅座,还有贵宾包房。”

秋小河:“楼上有些什么?”

领班:“主打是沐浴,中式、泰式按摩,全套服务。我们这儿号称‘娱乐舰母’,上面的小剧院可是一流的,餐厅也是最地道的广东早茶,上海本帮菜。还有棋牌室、休息房,一一尽有。相信您在这儿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秋小河:“花的还不是钞票?……我感兴趣的,是这儿有没有健身、健美那一类的活动场所?”

领班:“当然有哇!健身房就在底层。如果你是会员,可以从楼上空中走廊直接乘电梯下去,休闲服都不用换,非常方便。”

正在这时,铺着红地毯的楼梯旋转处,出现了白不算和大腹便便的聂万顺。他们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大男人,个个脑肥肠满,油光满面。

白不算对着众人“……欢迎常来。诸位都是金水塘的白金卡会员,只要得空,我一定过来陪你们饮饮茶。”他又转向聂万顺:“你我莫逆之交,更是要常来常往哦。”

聂万顺:“常来不可以。这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天天这么喝茶泡澡,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和那养殖场的填食家禽也没好分别。瞧瞧我这肚腩,就像被打气筒锥了一样,已经严重超标了。”

白不算:“难怪万顺兄刚才在健身房练得那么辛苦。”

聂万顺:“人就是这样,一边吃一边拉,不练不行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人一胖,特容易打呼噜。你知道我老婆是怎么形容我的鼾声?发雷霆万均之力,收穿墙越壁之功。”

另一客人:“你还算好。一天到晚的饭局,这么多应酬,我都弄成三髙了。髙血压,髙血脂,髙胆固醇。你看健身房里那么多男男女女,个个身材都那么苗条。很多人羡慕我们,其实我真羡慕他们,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正常日子。”

下了楼来,可见到醒目的一排剧团演出预告。那是一出《牡丹亭》剧照。

白不算的眼睛无意间扫到这些陈旧的广告,带有训斥的口吻,询问《》着一位前厅主管:“这个剧班子早就跑了,还贴着它做什么?”

主管解释:“新来的剧班子,宣传设计刚送去排版印刷,还没来得及更换呢。”

白不算哦哦应了声,又转过脸继续和聂万顺私聊。“你那位夫人好像听不懂昆剧?不过也难怪,阳春白雪,曲髙和寡。下次得空带她来,让她看点她喜欢的。”

聂万顺:“怎么,又换班子了?”

白不算:“换新鲜呗。再好的一道菜,久吃你也烦。”

 

21.《金水塘》会所

底层,某一角落,秋小河也在询问领班:“我可以上楼去看看么?”

领班已失去了刚才的热情,冲着秋小河扫量着:“你想看什么?这上面都有。若不是会员,只是单一健身,那还得从这大门出去。”

秋小河:“撵我走?”

领班:“哪敢。就像这些洗大木桶的,不具备上楼的消费能力,就享受享受大木桶,不也一样?不同等级的服务,不同等级的收费,这你应该很明白。”

看秋小河仍是懵里懵懂,领班有些不耐烦了,边引领着他边调侃:“健身房就是这楼屁股后门,不远。他们也面对大众营业。——如果你还整不明白,那就跟着我,先跨出这个门,

右转身,迈两脚,沿着墙根走到头,就到了。”

 

22.《金水塘》会所后门

秋小河很尴尬地被打发出了《金水塘》正大门。

大厦拐个弯,便见一排香樟树。没走多远,就见到《金水塘健身俱乐部》的霓虹灯招牌。看来那边也挺热闹,不时有一对对青年男女进进出出。

秋小河犹疑了半天,想想还是夹起雪茄,昂首走了过去。

俱乐部员工:“欢迎光临。……抽雪茄的,好阔啊!”

秋小河这次学乖了,一副见过市面的派头:“健身房的设施全不全啊?”

这位员工很客气:“参观不必买票。你可以先看看,里面什么都有。练跑步,练瑜珈、练体操、练拳击,练刀枪棍棒,看你爱好了,怎么发泄都行。如果你是会员,还可以从电梯上二楼,上面的服务更完善。”

秋小河“怎么个完善法?”

俱乐部员工:“如果你玩出一身臭汗,可以去泡个澡哇;如果你肚子饿了,可以去吃大餐哇;如果你寂寞,还可以找个漂亮女孩陪你吃喝陪你聊哇;如果你需要文化娱乐,楼上还有小剧场哇。”

秋小河:“小剧场?前楼大厅也是有人向我推荐过。据我了解,这个区的娱乐场所能让外地剧班子搭班唱戏的,好像也不是很多?……”

俱乐部员工:“你当审批那么容易啊?附近就我们一家。我还向你提个醒,要是去楼上小剧院看戏,得早点去号个位。这新来的戏班子天天爆棚。客人都说看他们的戏,笑得你肚子疼。”

秋小河:“这个剧班子什么来路?在这儿挂头牌的女主角哪儿口音?……”

员工:“这就难倒我了。就我这口音,你能猜猜我是哪里人?”

秋小河:“猜不出。”

员工:“这就对了,大家都走南闯北这多年,你连我的口音都猜不出,何况那些唱戏的?做演员的都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一口旮旯方言,鬼听得懂呀?”

秋小河:“不好意思,这女主角有多大年纪?”

员工:“年纪?你问我?我去问谁?要说这年头最不该问的事,就是女人的年纪。”他

指了指过期的《牡丹亭》画报:“演员上面都有,阵容强大,都是明星。你也不想想,这种髙档地方一般人能随便进的?在这儿登台的都不是凡角。”

秋小河勾下腰,很认真搜寻着画报上领衔主演者名单:“……应该是不会。她叶秀枝若真能在这儿挂牌登台,我怕是连听戏的份儿都没了。”

俱乐部员工:“你说什么?……”

秋小河岔开话题:“这出《牡丹亭》,也没说是越剧、昆剧,还是黄梅剧?”

“这哪知道?我们这些小跑腿,打工仔,更没听戏的份!”见陆续有顾客前来寄存,取钥匙,他慌忙前去照应:“不和你穷扯了,你自己转转吧。”

秋小河把玩着雪茄:“改天一定来欣赏欣赏,今天怕是没这个时间了。”

 

23.健身房

秋小河有模有样地巡视着健身房的设备。

一对身穿紧身衣的男女,满头大汗走出,倚着一处不锈钢栏杆,边喝饮料边聊天。男的胸挂拳击护套,浑身肌肉油光闪亮,非常有型。女的练瑜伽,一身汗水让身材更变得玲珑有致。

秋小河眼一亮,走过去搭讪。夹着雪茄的手又是一番比划。

俱乐部员工扫了一眼,嘀咕着:“碰到个话痨了。”

男拳击手说话喜欢手嘴并用,偌大的拳击套一下就挥上了秋小河的肩头:“……你是星探?干这种沾花惹草的差事,一定少不了艳遇?”

秋小河:“艳遇当然是有啦。不过,这会我是在和你说正事。”

拳击手:“可以考虑。我妈也说我得了青春骚动症,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有力没处使。我妈还说了,过去的男孩儿十八岁出远门,肩担起一家的生计。现在的男孩儿,十八岁都还胸前挂个流汁瓶。我看来是得找桩正经活,干给我老妈看看。”

瑜伽女孩扭动腰肢,晃动着象窝了一对兔子的胸脯:“我也不想当‘啃老族’,看看我这条子够不够模特标准?若行,那我也去挣两个零用钱花花。”

拳击手:“别瞎掰。他看中的是我。”

秋小河:“一看你就特有型,这身肌肉没白练。”

瑜伽女孩说:“我呢?这形体还对得起观众吧?”

秋小河不敢正视瑜伽女孩,勾着头掏出名片,递给他俩。

里面盘腿坐在地板上练习瑜伽的一大群男女,像是嗅觉到什么,全跑了过来瞎掺和。一听女孩说这位先生是《纯正采》的星探,也都嘻嘻哈哈跟着索要名片。

秋小河掏空口袋,散尽最后一张名片:“不好意思,名片这次没多带,如果大伙感兴趣,可随时再拨打电话021—5852686787……(方言)”

散发出去的那些名片,在众男女手里传来传去。

拳击手仍有些吃不准:“这事能成?”

秋小河:“去我们公司试试呗,不试怎么晓得?你努力了,那就行了。努力的最坏结果,最多是个零;但你不努力,最好的结果仍还是个零。”

拳击手:“充满哲理。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耕耘,必有收获。”

秋小河瞥见有个水龙头,掏出那‘六嫂’罐樽,又接了点自来水揣在身上。“人是得有点精神的。就拿我说事吧,跑到上海来做星探,这都近乎有些荒唐。正是这些理念的支撑,才使我一路走来……哦,扯远了,……成功都在细节,为了稳操胜券,面试时有些细节,你还得要多做做准备……”

俩人往一个安静的角落走去。

 

24.《金水塘》会所后门

拳击手和那瑜伽女孩送秋小河出来。

香樟树下,拳击手髙挥拳头:“明天宇通大厦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秋小河:“不是让我失望,是别让你老妈失望。你是男人了,男人的‘男’字怎么写?下面要有‘力’,靠它传宗接代;上面还得有‘田’,养活一个家庭。少了一门都不是男人,都会一生活得憋屈。”

拳击手:“这都是书本上看不到的警句啊!”

秋小河:“男人就是要做事的。年轻人,我是过来人,体会太深了。……”

看拳击手还粘粘地跟在身后,秋小河挥手道别:“别送了别送了。”

大楼顶部的一角。天边的那一抹晚霞红得灿烂。

秋小河疲惫的身躯,重沓沓的脚步,缓缓地隐入马路的人流中,和一辆出租车擦身而过。

 

25.《金水塘》会所前门

我们的镜头又回到了《金水塘》主体大楼。

大厅外面,那辆出租车刚刚靠停,从车里钻出了黄米和叶秀枝。

叶秀枝有些不情不愿:“今天这么早早的,就把我拖上剧场来了?”

黄米:“合同条款上有交待,节目要不时添换些新内容,这样才能留得住老客。我们刚排的那个小品,也需要再磨合磨合。”

叶秀枝:“那晚饭怎么打发呀?这楼上餐厅包厢的饭菜贵得吓死人,我们可吃不起。”

黄米洋洋得意:“怎么吃不起?十年风水转着流。今晚,还真有个朋友在楼上贵宾包厢定了饭局,吃淮扬菜。说好了是特地请我们。”

叶秀枝:“就是你常挂在嘴边、那个艺术学院的张不凡教授?”

黄米:“不是,今天做东的可是上海商界顶呱呱的大佬。”

叶秀枝轻蔑地啐了一口:“你在上海还有这种腰缠万贯的朋友?从没听你说起过呀。”

黄米涎笑:“是白总。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他一直说要请我和你搓一顿。”

叶秀枝听了,没再接腔,提了几件演出道具,便迳自走了进去。

 

26.酒吧

一个别致的酒吧,一个小巧典雅的房间。

进门中间还隔着雕木紫檀屏。拐入后,正可见粱总拿着份文案,一边在琢磨,一边不停地对外探头探脑,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一侍者引领着聂万顺和衣着光鲜的巧姐儿进入。

聂万顺:“该死!怎么能让梁总等我呢?不像话,太不像话。”

梁星辉:“一样一样。我也是刚来,屁股还没有把板凳捂热。”

聂万顺:“你清楚,带女人出门总是绊手绊脚,太不利索。……来来,上次开盘没见着,这次可要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梁总,是生意合作伙伴,也是朋友。这位嘛,就是内人……”

梁星辉:“你夫人?”

聂万顺:“是呀,我夫人。”

“哦,哦,很髙兴认识聂夫人。”梁星辉又悄悄把聂万顺拉到一边,蚊声细语:“你夫人会变脸呐?上次介绍的那位,不是今天的这位呀。”

聂万顺:“今天千真万确。”

巧姐儿远坐在一边,无动于衷。她掏出一面小镜,正在自我顾盼,自我欣赏,不时还挤挤痤疮,补补妆粉。看两个男人还在交头接耳,甩了一句话过来:“你们的那个田蜜蜜,和我可是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粱星辉:“早有耳闻。说吧,聂夫人,还有聂大忙人。约我来这里,是不是又有哪处楼盘开盘?这都没有问题,模特队随叫随到。”

聂万顺:“我不是说过一直要给你找机会吗?今天我夫人特地把机会给你送上门了。圈里人都知道我聂大头有点俱内,夫人的话就是圣旨,不敢不做的。”

粱星辉:“只要是夫人吩咐,我二话不说,行。第一次见夫人,没想到聂夫人这么年轻、美丽。”

巧姐儿:“得了。我不美丽,只能说还过得去吧。”

梁星辉:“不不,您那髙贵气质,就是不一样。真的。”

巧姐略显得意:“髙贵气质?钱撑的呗。我这人是不大喜欢在公开塲合多露脸的。如果大头不在身边,每次出门总有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让人烦不胜烦。”

粱星辉:“这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我在大街上见到夫人这种气质的女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巧姐儿:“别扯了!你是模特公司老总,身边美女如云,见得还少?说正事吧,上次合作感觉还真不错。所以我前思量后打算,还想和《纯正采》再联手玩一票。怎么样?有兴趣?”

聂万顺:“上海滩搞模特经纪的公司,也不下十多家吧?但我夫人确实只欣赏你们。和田蜜蜜更是相处得没话说,鞋垫子鞋帮子气味相投。”

巧姐儿:“文雅点。”

聂万顺:“你还不太了解我夫人。她倒真不是那类沾雅皮的女人,对艺术欣赏特挑剔,特执著,品位也特别髙,……”

巧姐儿:“髙也谈不上,只能说口味有别。你说金水塘那唱越剧昆剧的,个个哪不是名角?可我听了就打瞌睡。做什么事,关键是要对路子。”

粱星辉:“谢谢鼓励。这次去助兴,又是哪个黄金地段?”

聂万顺:“这次就是要请一批善歌善舞的,搞得热热闹闹。”

梁星辉:“真是太巧了!聂先生还记得我们上次面对社会公开招聘吗?就在那次,我们发现了一位著名的舞蹈演员,她叫凌角,很有跳舞天分,也有组织才能。公司为了增收减负,正尝试着由她领着一群坐冷板凳的二线梯队后备模特,专门跑车展,大型建筑竣工展,还有足球、篮球,大型赛事。她们搞的模特舞蹈秀,效果还是不错的。现在很多单位联系我们,都得排队登记。……”

 

27.某车展厅内

凌角正领着一群模特在作展前预演。

模特甲正在大发牢骚:“一天到晚累得像被狗撵着一样!定的价位是三五百,我们实际到手也只有一二百。”

模特乙附和:“哼!香车美女!像根桩一定就是几小时,蚊子叮了不敢动一下,被人摸了都不敢吭一下。外面光鲜亮丽,内心苦不堪言。”

凌角:“这还不是最热的天,我们已经很走运了。谁要不想干,现在就可以回家。后面等着吃这碗饭的人多的是。”

模特丙:“是啊,谁也别怪,要怪只怪自己没有知名度。要生存,要生活,要有固定的收入来维持我们的美丽,还只能接着来……”

一众女模特又围着一辆豪华新车扭臀摆腰练起来。

 

28.酒吧

梁星辉:“……你放心,我会关照淩角她们用心用力,一定给你载歌载舞地跳出那股子太平盛世的味儿来。说吧,开盘是哪天?”

聂万顺哈哈一笑:“不着急,现在我也只是提前预约。具体哪天,还得看天意。任何活着的人都是作不了这个主的。”

梁星辉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聂万顺:“这次要玩点新鲜。想劳驾你们去走一走阴阳界、奈何桥。……”

粱星辉:“这玩笑既不见幽黙,也不显文化,还是说正经的吧。”

聂万顺:“正经,正经,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不正经?”

巧姐儿很严肃:“大头他是在正经和你说事儿。”

聂万顺:“我们确实是真心实意,想约请你们去酆都城前作一次表演秀。”

粱星辉直拍脑门:“怪了,我的思绪好像有点衔接不上。你在玩些什么髙深?我怎么半句也听不懂您夫妇俩说的话呢?”

聂万顺:“我的好朋友,好哥们,你听我慢慢解释:----怎么说呢?我那个老丈人呀,可以这么说吧,是男人有的毛病他都有,人也不像象我这么老实。”

巧姐儿嗔道:“你不可这样说我爹。”

聂万顺:“只是个比方。我那老丈人以前也是个风流人物,好色好美。若你说见过的场面多吧,也不定。心胸放不开不说,人还特别信禅信佛,很迷信因果轮回。我和我媳妇的意愿是,世人都讲入土为安,死者为上。在这最后的时光,我们做下辈的怎么也得要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送他一程。……”

粱星辉:“等等。”脑袋像转簧一样看看巧姐儿,又看看聂万顺:“——你老丈人他、他死了?”

巧姐儿一下子悲戚起来:“目前还没死,估计也差不多了。”

聂万顺:“不是估计,是肯定。坟墓人人都会去的,只是迟一天早一天罢了。”

梁星辉:“人还没死,有这样说话的吗?”

聂万顺:“死,是必定无疑,已经没有悬念。生老病死这种事,本来就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我那老丈人,命己算够硬的,都拖了不少时光了。他得的是心肌风湿,病入骨髓,这种绝症又叫肌肉萎缩症,人一惹上了那是没一点办法好想。”

梁星辉:“反正你们不缺钱,再想想办法……”

巧姐儿:“没办法!这世上没钱不能,有钱也不是万能。你说现在医疗还算发达吧?上海、北京、香港,台北、新加坡,顶级大医院的专家都会诊过,没用!再请回我们的老祖宗吧,什么巫仙神汉、画符卦咒,什么招儿都使尽,也是屁用不管。大把的银子打了水漂,也没听个响。”

聂万顺:“只能坚强面对。我们也是伤心得不能再伤心,但还是安慰着老丈人——你把万贯家财丟给了我们,才使我们活得如此滋润,如此潇洒。我这个女婿再怎么着,也要在你善后之事上多动动脑筋。一定要让你死得威风八面,死得四乡八镇人人羡妒,死得十年八年之后人人都还记得。”

巧姐儿:“所以大头说,要请一支最顶级捧的美女模特队。我们都设计好了,出殡时一袭白绸旗袍,十里笙歌相随,送我爹风风光光地踏上天堂之路。”

梁星辉:“也真想得到哇,让模特儿去作场‘死人秀’?”

聂万顺:“有创意吧?”

巧姐儿指着聂万顺头顶秃了一圈的“地中海”:“大头满脑子都是智慧。”

聂万顺:“我那老丈人多日不曾露出笑脸,那天还真笑了。你还别说,他身上的器官什从都萎缩的差不多了,还就是这点念想一点也没萎缩。”

梁星辉:“是男人都有那点念想……也是正常。”

聂万顺:“我那老丈人做生意一辈子,鬼精着呐。说皇帝造寝陵都要亲自督工,他也要先看看那时尚玩艺,具体是个什么样儿,是不是货真价实,没花冤枉钱。”

巧姐儿反唇相稽:“我爹的真正心思,是怕你诓他。死后他能知道什么?他做事有原则,凡事一定要亲手过一遭,亲眼看一回。只有留下个记忆,清楚了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才好放心上路。”

聂万顺:“所以这事开不得玩笑,只能拜托你了。钱不是问题。”

粱星辉:“这般孝顺的女婿去哪好找?只是,在上海,怕还没谁开过这个先例。……”

聂万顺:“亏你还是做这行的,太孤陋寡闻了。你不知沿海很多富裕地区,还有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东南亚一带做这种事体多得不要再多喽。”

梁星辉:“我们有我们的坚持。这毕竟是在上海,我们也是一家有头有脸的专业模特公司,起步是很艰难,确实也需要钱。但平昔对于不合适的平台演出,未经国家审批许可的广告,包括那些声名不佳的夜场走秀,等等,都是慎重再慎重。更何况这类……”

聂万顺:“别吱吱唔唔了,咱们是老合作伙伴了。哪怕你要现在就签个协议,白纸黑字定下来都行。这次,只要你说个数,我老婆她不会二价。”

梁星辉:“倒也不是为个钱。”

巧姐儿:“不为钱为啥呀?现在谁不在为个钱忙?我向你透个底吧,老爷子还没走,我老家万国寺的方丈就上门兜生意来了。带了一批和尚,像打瞌睡一样念了几十分钟的经;最后红包一递上去,个个眼睛瞪得贼亮。还说,这只是祛灾去病,真等老爷子去了仙乡佛国,还要再来超度亡灵。”

聂万顺:“香烟缭绕,乌烟瘴气,把老爷子熏得清鼻涕直淌,也没见他提起什么精神。倒是我一提到模特走秀,嗨!立马见效,说话中气都足了许多。”

巧姐儿:“毕竟不是以前那个食古不化的年代了。我家老爷子可不守旧,也喜欢海,喜欢摩登,喜欢玩点新潮。”

聂万顺:“你看这样好不好?先录一盘带子给老爷子放放,只当解个闷儿,看看老爷子是怎么个态度?他若真有这点心思,那就不犹豫了,你就立马给我做个详尽预案。”

梁星辉:“灌盘模特走秀录像带给你,这不是个多难的事。只是,真要模特队去现场走

秀,说白了,就是去送殡,这恐怕……”

聂万顺:“找辆大巴,把人一塞,拖了就走。有什么顾忌呢?又不在城里招摇过市。乡里狮子乡里舞,就舞一回,算我求你了。”

梁星辉:“这样吧,录像带我马上寻一盘给你带着,但送葬这事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容

我再想想。你也得毛估带猜一下,你老丈人大概什么时候要‘走’?……”

聂万顺:“不好说,真是不好说。有些事体,人算赶不上天算。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切准备着,等他死。”

巧姐儿白了一眼:“好你个大头!怎么叫等他死?这话有多难听。”

聂万顺:“我只是在陈叙一个客观事实。反正,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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