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合 真相超越想象(3)

作者:严啸建 熊尚志 陈志斌    更新时间:2014-12-23 16:42:52

21.贮藏室

两只杯里又斟满了酒,秋小河仍在一杯一杯喝闷酒。

李春汉不忍心,夺下酒瓶:“你还上瘾了呢你!”

小河哂笑:“几百上千一瓶哩,不喝白不喝。”

李春汉扔了酒瓶,训斥道:“《八月乡村》的剩酒,比我们老家的龙潭还深,你喝得干吗?看你这德性,迷迷乎乎,浑浑噩噩!你不想洗碗,不愿打杂,我没意见;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份活,你说搞艺术你喜欢,却又不好好去做,再这么下去,你怨得谁呀?自己都立不起来,还指望你的女人瞧得起你?”

秋小河一脸醉容,傻傻的样儿站起来,“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李春汉看他走向室外,急了:“喂喂喂,没看见外面在下雨……”

秋小河脚步踉跄:“在梅城,在故乡,在乡下巡回演出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在小雨中这么走下去。一路有故事,一路有欢笑……”。

李春汉追去:“兄弟,你要干什么?还这么抒情呢……”

“是绝望。”秋小河张开怀抱,对着黑夜大声吟诵:“上海啊,上海!你在倾听么?一个叫秋小河的乡巴佬,站在这髙髙的楼顶上,带着遍体鳞伤在与你作最后一夜的告别,……”

他像站在悬崖边,凄楚的眼光转向李春汉:“然后,就是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像个落体一样,咚!掉下去,一了百了。”

电闪雷鸣。两个醉汉都泡在雨水里。

李春汉:“你不会就那点出息,为着一个女人去死?”

秋小河:“要达到最悲壮的效果,还得浓妆重彩,最后在飘泼大雨中宣读一篇《告上海人民书》什么的才是……”

李春汉立即校正:“这也不对。你把老婆搞丢了,与上海人民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哪个城市都会发生;男女纠葛,任何地方都有。”

秋小河转过身抱住李春汉,一脸雨水与泪水:“兄弟,活着对我已没有什么意思了,但我也不会死的。我有老娘,还有妞妞,我不能死。我要是死在这儿,对你都是个累赘。那还是男人么?”

李春汉抚慰着对方的肩:“我懂你,秋小河,你找的不是老婆,是一张脸。男子汉么,没脸怎么活人?一定要把你那脸皮找回来,拿它蒙只惊堂鼓,咚咚的敲给叶秀枝听,告诉她,你秋小河是条汉子,铁硬铁硬的汉子!”

秋小河醉歪歪回走:“我当然是条汉子。要不怎么说,我属驴……”

 

22.黄米住处

叶秀枝仍坐在床沿抽泣。

双方动作减缓,声音渐归复平静。

叶秀枝重复表白:“我不是那种情感迷乱的女人……”

黄米边抚摸边说:“这我知道。”

叶秀枝这才注意到索然无味的黄米,“你、你这是怎么啦?”

黄米:“没什么,我在听着呢。”

叶秀枝:“天晓得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女人在外闯荡?我这样活着为哪桩?还不是为以后回老家能搏个体面,为孩子搏个体面?我只想拼命挣钱,让一家人的生活能过得更滋润一些。可为什么我心里总不踏实?

黄米仍很温柔地抚慰她:“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叶秀枝:“不,我是个贱女人。”

黄米:“快别这么说,你不是。”

叶秀枝:“我是。蓝姐就骂我是个贱女人……”

黄米搂住她:“那是嫉妒。我在心里可把你当神敬着。”

“这话秋小河也说过。”叶秀枝惊讶地看着黄米,“你不知道,他这人无能归无能,但他对我好,那是从心里好。甚至可以说,他对我百依百顺,真的把我当神一样敬着。”

黄米点了支烟,边抽边敷衍:“当神敬着,当神敬着。”

叶秀枝:“我的许多毛病,都是他给惯出来的。”

黄米:“你这种女人,落进谁的怀里,谁都忍不住想惯。”

叶秀枝:“被惯坏了的女人,也就客易犯溅。”

黄米:“女人有点小毛病,更招男人疼爱。”

叶秀枝:“其实他过去很能干,舞台上的功夫也好,大小还是个副团长。剧团一垮,说不行就不行了。越来越没出息,越来越窝囊。你简直想象不出他窝囊到了什么地步——居然要去给死人美容。唉,说起来简直像场噩梦。”

黄米:“宝贝,我们双双都作过自我批评了。不要再触碰这话题好不好?”

叶秀枝摇头:“它一直压在我的心里,无法抹去。”

黄米:“等我们赚了钱,买房买车……”

叶秀枝打断他:“我们?不相干。我可没做这种指望,人是抗不过命的。”

黄米:“可你前几天还想着要把妞妞接到上海来。”

叶秀枝冷冷地问:“那是我家庭的内部矛盾。譬如,你就是不想你的老婆,你也不想你的孩子?”

黄米:“男人嘛,赚钱最重要,能养着他们就是了。”

叶秀枝:“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本质不同。我可不行,我眼前无时不刻都晃动着我女儿的影子。”

黄米吭吭哧哧:“有你在,老婆我倒真不想。但说一点不想儿子那也是假的。”

叶秀枝:“露馅了吧?你无法回避,你不可能不想。我已在你这儿攒下六万八了,是吧?等攒足二十万元,我就回梅城去开家小店,好好守着妞妞过日子。”

黄米颇感意外:“你不想读艺术学院了?张不凡教授还一直惦记着你。”

叶秀枝:“如果有那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那是我一生的梦。”

黄米:“所以嘛,这又回到了话题本质。……你不是那种浑浑噩噩的女人,你是不甘心在那方小城虚掷青春的。”

叶秀枝:“和你这般不清不白地瞎混,我也看不出什么多大的希望。”

黄米狡辩:“我们都在努力工作,如果这也叫瞎混,那什么叫正经混?小人物,求生计,图发展,不都是这么挣扎过来的?”

叶秀枝:“我心里不安。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的良心。”

 

23.二楼走廊

小芸抻抻衣裳,在门边猛地推了一下阿贵,并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厨房另头。

阿贵很识趣,悄悄遁去。走廊堆满破木柜等各种杂物,阻挡了视线。

另一头是公共厨房,余德保和他老婆正在灶台忙碌。那两对眼神也在鬼祟对望,同样在关注着外部的动静。

李春汉这时踉跄下楼,探头望望厨房,顿时虎起脸来。

小芸见状,整整鬓发,趋上前去:“李大厨,缺什么?还要我帮忙么?”

李春汉打着酒嗝:“去,再给我弄碗醒酒汤来,多些姜。”

 

24.贮藏室

李春汉撞倒一堆空酒瓶,将秋小河扶到床上,帮他脱鞋,垫枕头。

秋小河哇哇呕吐,李春汉忙拿来那只接漏的破塑料桶。

秋小河边呻唤,边喊:“走吧走吧,跑掉的女人是找不回的……”

李春汉:“可你得找回你自己。”

秋小河口齿不清地:“自己哪用找?我就在这里。”

李春汉:“你醉了,我也醉了。我知道你不愿解释。也没错,生活不靠解释。”

小芸端着一碗姜汤,小心翼翼地送到床沿。

秋小河突然眼白直翻:“别,别,你别靠近我,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李春汉:“知道知道,谁不知道副团长是有老婆的人。”

秋小河嘟囔着转去身,慢慢合上醉眼。

小芸看了很不好受,同时也见一行混浊的泪从李春汉的眼窝里淌了下来。

李春汉对小芸示意,两人悄悄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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