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穆提从银行提出十万,给巴努姆打了个电话,约定在《樱桃嘴酒店》见面。玛穆提等了她半个小时。巴努姆出现在酒店包厢里的时候,玛穆提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今天打扮的非常漂亮。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巴努姆,眼神温情诚实,卷柔的头发像黑玫瑰,激动人心。玛穆提极力的装出一副绅士神态,把装有十万块钱的棕色小包放在了夏花一样亮丽的巴努姆的眼前,接着,从兜里取出用他那可怜的一万块钱买的金手镯,放在了钱包的上面。这是一把一般的金手镯,送给你,只是想做一个纪念,无论怎样,它会代表我们十多年的情谊。包里面的东西是你要的十万,你最好能数一数,当你数完最后一张的时候,你就会对钱有更深的认识。从前我不知道,现在才发现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仅次于爹娘。巴努姆首先打开了装有金手镯的精致的小红盒子,取出闪闪发光的手镯,看了看那漂亮的花纹,深情的看了一眼玛穆提,说了声谢谢,把手镯戴在了手上。而后,打开包取出了一捆捆百元面值的钱,取出最后一捆钱的时候,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送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而后把所有的钱装进了包里。原来钱的味道是这样的,它自己没有味道,都是人的味道在里面。是的,钱永远是好东西,一般的人,对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只是有钱人和有官职的人,他们对钱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当葡萄在手里的时候,那是另一种回事,当够不着桃子的时候后,那又是一回事了。其实,哲学都是可怜的,自私的,是病态的,最好的哲学也只是那个人一生中最好的那么几个月或者是几年。钱在爱钱的人手里,那是生命,钱在爱人的人手里,那是一种记忆,永不磨灭的记忆。这样一个没有生命的纸质,却是太阳下最有尊严的东西,它的确是尊严,意义,规则,记忆,游戏的基础。如果没有钱的忽悠,我们的存在是混乱的,一群混乱的人,一个混乱的人,他们和他不懂得感谢人的情和人的爱,不懂的跪拜缘分,不懂的祈祷缘分的恩泽。巴努姆,我明白了,你是想说,那些有钱的人,用钱收买这一切。不是的,我的野男人,你只懂我的肉体,不懂我的心。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你也不懂钱。你是一个情绪化的人,认为天下的缰绳是地位。其实不然,你不懂支撑天下友爱的东西是什么。很可惜,这又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对万难的麻烦,对隐秘的恩爱,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和答案,我感谢风,你感谢水。我在你的身子下躺了十多年,你为什么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爱呢?!我一次次的牺牲身体为你打胎,而你却看不透我灵魂里的东西。你要求我离开你,为了你的前程和家庭,但是你为什么不在这干净的阳光下不问一声,是谁占有了谁?这十年我要是嫁人,那小子就是没有你这样威风,就是一个放驴忽悠女人的皮条客,也会静下心来,认真的对待我的存在,抚摸我流血的心。而你却没有,我的存在,在你的图像中,是不要脸只要钱的后街**,在这种自私的心态里,你只能看见你自己。我的存在,和你玩过的一日一日的女人那样,是一种一闪而过的风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要钱要什么呢?要树皮吗?要你的相片存留我的箱底吗?我应该要什么?你知道吗?巴努姆,请你原谅我,我是一个不成熟的人,是一个自私的人。你要钱是对的,只有钱,才是一个人的最后的保证。不一定,玛穆提。这些天我可以感觉到你找这十万有多难,因为,你不当家,财权在你老婆手里。更可怜的是,你又不知道你老婆精神生活的另一面,这才是你的悲剧。话又说回来,你在可怜中不可怜,而我又在不可怜中可怜,而你的老婆在不可怜中不可怜。她屁股下的车是用你的钱买的,从你的权利中派生出来的好东西都在她的手里,你能保证她那漂亮的白屁股只属于你吗?那屁股上没有别的男人屁股的影子和底片吗?这是后话,我和你要这笔钱,是一种试探和游戏,你和我分手的方式是很悲凉的,好像我是一个被日后可以一脚踢开的鸡。于是我想出了这个办法试探你,折磨你。只是非常想知道,我在你的心中,在你的精神里,我值不值这个十万,我为了你,害死的那三条人命,值不值这十万,为你创造的那无数个美好日月,值不值十万。这不是我的安排,是我灵魂的一次呼唤,是神的安排,那不是我的嘴,是神的意志。这把金手镯我留下,这应该是我最珍贵的记忆,钱你拿走,我满足了,至少,在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巴努姆把钱包返回到了玛穆提的前面,当他昂头看他的时候,玛穆提已流泪满面。他举起手,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扇耳光,。巴努姆站了起来,来到他的跟前,抓住了他的手。不要这样,这曾经是我最喜欢的脸,在你的这些脸上,有我许多美好的记忆和难忘的故事,它们曾经是我感情生活的一部分,将来也是我的一种回忆,请你不要折磨这张脸。巴努姆坐下来,从自己红色的包里取出一张纸,放在了他的前面。这个人叫开沙尔,这是他的手机号。多年来,这个男人在你的老婆的屁股上写写画画,在你最喜欢的那个地方,留下了他千万次的冲刺。这么多年来,我等待着你自己去发现这个秘密,但是你的命不好,我的命也不好。我等待着这样一个结果:你发现了老婆阿利亚的背叛后,和她分手,给我机会,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想过揭发她,但这又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因为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丑陋里面。现在我们分手了,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不应该长期生活在近处的黑暗里。你应该知道,你抱着一个女人享受男欢女爱的时候,你的老婆也是生活在一种阴暗的危险里的。我懂这一点,因而这些年也注意你老婆的行为。这么多年来,阿利亚什么都知道,她之所以保持沉默,装糊涂,是因为她也有一颗神秘的心。
玛穆提耷拉着球,提着钱回家了。他躺在床上,眼前一片黑暗。短短几个小时,变成了他的一生。他发现自己的从前是无边的,茫茫的戈壁,是寸草不生的荒原。在阳光下的黑暗里,他开始寻找一种安慰,希望从这个可耻的安慰里突围,继续在这个光明的大地上苟且生存,在精神的泥潭里臭在心里,苟活在沉默的阳光下,为了一双眼睛,为了那张贪婪的嘴,为了那个祸害的根源、毒蛇一样丑陋、不要脸的球,活下去,继续活下去,把脸变成肮脏的树皮。他不想离婚,他可以想象离婚后的生活。他朦胧的意识到,原来女人和性有可能是游戏,欲望也有可能永远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可能有一种平静的,真实的生活才是我真正的安慰,有可能我辜负了富足的生活和温热的人生,是的,我对不起红地毯,我抛弃了红地毯。他开始仇恨老婆,仇恨开沙尔,也开始仇恨自己的从前,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发现老婆和那个卖屁股的开沙尔偷情的事情呢?他开始回忆无数个夜晚,和老婆在床上你死我活的战斗的情景,有的时候他怀疑过老婆的那个好地方,当他上去缓慢的运作的时候,是那种潮湿寒冷的感觉,好像有人在他以前刚刚光顾过这个小天堂。现在看来,根据他的经验,那是老婆和开沙尔幽会过后的剩菜,当时只是他没有这样想而已。他想毒死开沙尔,民间郎中都有一些毒药, 策划一起请他吃饭的毒局,在酒杯里下毒,一可以要他的命,二可以让老婆的热包子老实一点。但是他又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一旦败露,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最后,他想用软的办法解决这个事情,给开沙尔打电话,告诉他,如果老婆阿利亚哪一天回来了,请他在第一时间给他打个电话,因为她是他法定的老婆,他必须第一时间和自己的老婆搞上一次,而后才是老婆有权利偷人。他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要装糊涂,首先自己要金盘洗球,而后影响老婆,感化老婆,最后二人在西域河净身忏悔,干干净净的生活。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开沙尔,十多年前,他的弟弟考大学少了十六分,老婆让他去找开沙尔,结果那小轻易地把事情给办了,把弟弟安排进了新疆大学。看来,老婆和他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我必须装糊涂,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丑事败露,自己的脸面落地,老婆再把自己和巴努姆的事情抖露出来,那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看来,玩女人时间不能太长,感情这个东西,套上了,很麻烦。他深深地知道自己对不起巴努姆,感到自己从血液里欠着她山一样重的情义。他知道巴努姆的卡号,把十万块钱打在了她的卡上。但是,巴努姆又把钱给他打了回来,接着是她发自内心的手机信息:我心中的爱人,我跪拜着请求你,不要用金钱侮辱我的人格,我不是你的鸦片。玛穆提随即给她写了个信息,发了过去:忏悔脱变成侮辱的时候,我的记忆逃离灵魂,在鸦片一样的情绪里,寻觅最早的报春花,那些玫瑰变成鸦片,甜甜的吻我幼稚的脚步,罂粟永远盛开,男人和女人,睡了醒,醒了睡,在爱情后的潇洒日月里,放肆的游戏鱼儿湖儿,在鸦片的迷雾里,寻欢作乐,春风得意。当忏悔推开痛苦的灵魂之门,让我死去活来的鸦片,黯然失色,像黄昏,像丑陋的夜,又像鲜红的诱惑。我骄傲,你曾是我的鸦片,我骄傲,你不是我的鸦片。这么多年以后,原来我是我自己的鸦片。尊贵的巴努姆,玫瑰在那里?巴努姆最后回了一句信息,说,玫瑰在我的灵魂深处。
玛穆提把十万块钱退还给了马利克总统。总统喝了一杯酒,看了一眼玛穆提说,这么几天就用完啦?没有用上。为什么?很多原因,我不好意思给你讲。请你原谅,我不应该问你的隐私。这样吧,人生除了死亡以外,都是游戏,我找几个美女来,都是瞎子和哑巴似的美女,不会给你处长找麻烦,我们乐一乐,人生在好年龄的阶段上,在吃吃喝喝的时候,不能没有女人。处长,不能想的太多,人不能光想着生活,要像水一样,自由的,松散的,随心所欲的生活。一个城市,有一个人想着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要像幽默,像笑话,像遥远的神话一样生活,当我们自由,潇洒,散漫,没有方向的游荡的时候,有可能幸福悄悄的光顾我们,在朦胧的近处,向我们问候。就说我自己吧,我本来是一个没有机会的人,当我把许多名词和动词还有形容词,还有褒义词和贬义词,还有把那个狗日的不要脸的奸细一样、为了一口剩饭出卖朋友情人的中心词混在一起,放在我的词汇库里,颠倒了它们的位置以后,我就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机会。马利克总统把前面的钱又放在了玛穆提的前面。这笔钱,你还给我是不对的,我给你的时候,就从心里把它除掉了,那是我已经用完的钱,如果我再收回来,我的那些机会,在未来生活里还要以不同形式出现的一些运气,会永远的背离我。处长,给我一个面子,收下这笔钱吧,我们是朋友了,将来我一定会麻烦你。生活是非常麻烦的,有的时候没有头绪的,有的时候一片光明,有的时候灰暗朦胧,而钱,在任何时候,都是生活的哥哥,是爷爷,是祖父,是奶奶,所以不要拒绝钱,不要蔑视钱,不要看不起这个千万人捏来揉去的脏东西,他是一切时代的神灵。如果你只是生活在一种规矩里,最后的你是非常可怜的。处长,你听说过男人和男人睡觉的事吗?听说过。那么也一定知道女人和女人睡觉的事把?知道。对了,这人间的事是非常麻烦的,你看见那是一只蝴蝶,走过去的时候,那蝴蝶会变成蝙蝠或者是乌鸦。你看着那是一个美女,走过去却会变不成一个两性人。我想说的是,在这样的一个麻烦成堆的生活里,人是非常可怜的。当男人不是和女人,当女人不是和男人上床的时候,就在他们疯狂的那一刹那,天下的河水都痛苦的哭泣。你想一想,河水哭泣的时候,我们是什么呢?我们能是什么呢?收下这笔钱,我们做个好朋友吧。玛穆提昂起头,给总统敬了一杯酒。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但是这笔钱我不能收,这不是一千,也不是一万,而是十万。你看出来了,我是一个没有钱的男人,但是我应该有一点规矩,你留着,我用的时候和你要,都一样。总统笑了,这样吧,这是我已经用完的钱,我不可能收回来,我们做个内部交易,你出面给你的那些朋友打招呼,给每人以我的名义送点东西,正式把我纳入你们那个处长圈子里每月一次的聚会,这样你就平衡了,我也高兴。总统,我同意你的要求,我是一个男人,我应该有一笔可以自己支配的钱,这也是我的希望。
回到家里,玛穆提找出热娜的照片,流泪了。这是三十年前的照片,是一张非常好的黑白照,青春在热娜的眼睛里唱着美好单纯的情歌,欲望在她的脸上飞舞,在那个年代,热娜是他的小鸟,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心中的小太阳。大学毕业那一年,生长在都市里的阿利亚,冲进了他的情欲里,他和热娜分手了,为了能留在大城市里,背叛了自己的初恋。阿利亚的家庭条件和本人条件,都是非常理想的,毕业后,他的工作也是阿利亚的父亲给他联系安排的,结婚的时候,主要的费用都是女方出,一切圆满理想。阿利亚在那个年代之所以选择他,是她婚姻三次失败的姐姐古丽米拉给她出的主意,一定要找在各方面条件低于自己的男人。在挑选的过程中,她的注意力最后落在了自己曾贬评过的同学玛穆提的身上,乡巴佬是她给起的外号,说玛穆提不经常洗澡,身上有臭味。这句话传到玛穆提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开始刷牙漱口,经常洗澡换洗衣服,难听的话也变成了好事。后来,阿利亚根据姐姐的哲学,重新审视这个乡巴佬的时候,她发现玛穆提长得帅,成绩也好,人平实,在班里从不嚷嚷,排队打饭总是排最后,是一个静心学习实在成长的情种。更多的同学们却是不理解热娜的选择,只有班主任艾克拜尔老师看得清楚:这热那就是厉害,他的这个选择,会永远的把玛穆提圈在自己的影子里生活。而热娜,像个精神病人似的回到了故乡,在一所中学做老师,离过一次婚,原因是,婚礼之夜屁股上没有落红。玛穆提从在故乡的同学那里,得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那天晚上找出热娜的照片,十分内疚的看着相片,第一次流泪了。那天,巴努姆把阿里亚的秘密告诉他的时候,他像醉人一样瘫在了那里,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找出热娜的相片,第二次流泪了,今天,她再次深情地注视这张照片的时候,第三次流泪了。当年,他无情的抛弃热娜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三十年后自己会痛苦,会流泪,会长时间的躺在床上,回忆青春时代单纯美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