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身份考验将计就计 上门查房空手而归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4-09-24 21:34:14

宇喜多井从日本军部获悉,近日帝国军队将要在中国展开新的军事行动,所以情报工作更加的需要人手,尤其需要亲日的中国人参与收集来自国内的真实声音,他准备再次考验沈默然,是敌是友必须明朗化。那天他布了个大胆的局,一个人请沈默然去极司非而路会见两名英国租界政要,其实也是寒暄性质没有谈多少实质性话题,晚上宴请他们吃饭、喝咖啡,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结束,宇喜多井像是喝醉了酒兴奋异常,与沈默然勾肩搭背徒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迷失了方向。正在这时从黑暗处窜出两名手持驳壳枪的人,就这样他们希里糊涂的被绑架到一间废弃的小屋内。沈默然没有摸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所以也没有反抗,同宇喜多井一起被反手捆着站在墙边,这是一间看上去被人拆除到一半的房屋,里面没有家具,居然还有电,灯泡他们进去时就亮着,仿佛事先有人来过,这是沈默然作为特工情报人员的**反应。两名持枪者中的一个用枪指指沈默然和宇喜多井,对另一个岁数大点的说:“陈队长,干脆把这两人处决了吧,他们一个是日本侵略者,另一个是汉奸,没什么好审问的,这是我们锄奸队的任务所在啊。”那个叫陈队长的手托着下巴沉思良久,淡淡地说:“再等会,小张同志一会就到,他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别杀错人了。”宇喜多井急忙求饶道:“同志同志,我虽说是日侨,但是个合法商人哪,他是我的职员,也不是什么汉奸,我们从来就是安分守纪的。”陈队长呵斥道:“谁是你同志?老实点,你们是不是合法商人一会就清楚了。”

沈默然始终没有说过话,静静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当听到他们称呼同志,以及提到锄奸队名字时,心想,难道他们就是延安在上海的秘密行动小组?沈默然派驻上海与地下党是单线联系,其它的事情按照组织原则他不可以打听的,锄奸队这个名字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莫非彼此都不认识造成的误会?照此下去万一把他真的当成汉奸处决要怎么办?

陈队长打量了番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默然。”

“为什么要当汉奸?”

“我是商人不玩政治,何来汉奸?”沈默然不卑不亢地对答如流。

另外一个矮个子鬼鬼祟祟的从门口过来操起枪对准沈默然的太阳穴,威胁道:“你再不老实交代自己的身份,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他这句老子的口头禅似乎露出了马脚,立刻引起沈默然的警觉,因为这不像他们地下党说的话,他得进一步观察不能贸然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几个月的卧底前功尽弃,无论宇喜多井是死是活,没有了这个日本间谍信任,他在东亚商事会社将无法呆下去,现在他面临着两种情况与两种选择,一种他们确实是自己人,因为相互不认识才引起误会,这样他必须想办法单独跟他们亮出真实身份,并告诉他们宇喜多井不能杀,杀了他东亚商事会社这条情报渠道就没有了,另一种他们是假冒的,本来就是宇喜多井的圈套旨在考验他,那么他必须做出坚定的反应以迷惑这个日本间谍,所以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前还得稳住,他说:“我们俩是做生意的呀,今天晚上请客户吃饭刚刚回来。”

沈默默然的谨慎是正确的,因为这两人正是宇喜多井设下圈套让沈默然去钻的棋子,他们是加藤秀二特务队的中国成员。那个叫陈队长的特务显然对沈默然的回答很不满意,奸笑着抓起他的手,看了看摸了摸他的虎口,得意洋洋地说:“商人?是商人你手掌的虎口上怎么那么多老茧?分明是握枪的,你看我们和你的一样,你使的也是驳壳枪。”沈默然听出破绽,试探的回敬了句:“和你们握一样的枪,那我到底是共匪还是汉奸?”

“这……”他下意识的瞄了眼宇喜多井,结结巴巴道,“是共匪......,啊,也有可能是汉奸,这要你自己老实交代了,我给你半个小时考虑时间,你不说到时就处决你这个汉奸。”

沈默然觉得这个陈队长越来越不像地下党,而且言语也自相矛盾,明的先认定他是汉奸,暗中却希望承认是延安的,他决定先试探一下,便说:“好吧,既然你们硬要说我是汉奸,那就是好了,这可以了吗?”陈队长急了,忙说:“我没有说你一定是汉奸。”沈默然问:“那你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骂我是汉奸吗?”旁边那个特务插话道:“我们看你像,没有肯定说你是汉奸。”沈默然笑了笑,又试探道:“那希望我是你们的同志喽?好啊,就算是吧,你们可以把我的手解开了。”此话刚说完,陈队长马上激动地抱着他的肩膀喊道:“同志。”宇喜多井斜眼紧张的注视着沈默然。

沈默然赢了,他完全测试出这些所谓的锄奸队成员是冒牌货,跟宇喜多井是一伙的,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们都叫我同志,怎么还不给我松绑?”陈队长犹豫的望了望宇喜多井,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他们的同伙,在陈队长耳朵里嘀咕了几句,其实这人早就在破屋门口躲着,就是等待这个时机出现的。陈队长听罢,顿时眼睛就像闪电一样大放光芒,欣喜地喊道:“原来你真是我们的同志啊,对不起对不起。”说着急忙亲自给他松绑,但是另外一个仍然举着枪对准着他。至此,沈默然已经毫无顾虑,决定将计就计除掉他们,顺便可以向宇喜多井显示自己的反共决心,别看他们现在是三个人,但只有一个举着枪在自己勾得着的距离,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于是正当那个陈队长给他松开绑的一瞬间,沈默然抱住他先挡住另外一个可能会开枪的子弹,同时转身飞起一脚正踢在握枪人的胯部,迅速夺过枪对准陈队长脑袋就是一枪,陈队长应声倒下,另外两个特务吓得目瞪口呆,宇喜多井连忙喊道:“别开枪,是自己人。”沈默然装糊涂,狠狠地说:“谁和共匪是自己人?我本来对他们还不是太厌恶,通过刚才的事情,终于知道他们是群滥杀无辜的匪徒。”说着“啪啪”两枪,干净利索的解决了另外两个惊慌失措的假锄奸队员,然后替宇喜多井解开绳子,直到这时,宇喜多井这才懊悔万分,一下损失了三名特务,尴尬的强作欢笑道:“沈君好身手啊。”沈默然早想好了对策,说:“我以前干过镖局生意,本来就土匪出身,好久没有活动了,没想到对这几个共匪给使上了,呵呵。”事情发展到这里,宇喜多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顺水推舟地说:“干得好,不过这里是公共租界英国管辖区,枪声一响会惊动巡逻的警察,快离开这吧。”他们跑了不远,有辆黑色轿车停泊在路边,宇喜多井也无需掩饰了,直接过去上了车,里面坐着加藤和吴涛,吴涛问:“听到有枪声,出什么事了?”宇喜多井不耐烦地用日语生硬地道:“开车。”

这次意外最后宇喜多井是满意的,加藤秀二忿忿不平道:“虽然他通过了考验,但他打死了我三个手下,这个仇不能不报。”宇喜多井骂了句:“八格,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死几个支那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几天后,宇喜多井交给沈默然一个重要任务,让他以后在家里上班,具体任务是替他向日本在天津的秘密情报部门传递部分次级别的情报,他通过情报渠道获得消息,日本将近日对中国进行全面入侵,这样,在尚未被日本势力控制的上海愈加显示出其重要性和复杂性,一旦中日公开交恶,他们以日本武馆为掩护的秘密情报站很可能遇到麻烦,所以有必要分散据点,他考虑到沈默然为人可靠,又住在法租界,更容易隐蔽而不被中国政府搜查,想让他在家里设立联络点传递部分情报,但他还必须亲自去查看一下周围的具体环境是否符合要求,这当然是沈默然求之不得的机会,当他一听宇喜多井提出要先去他家考察一下地形,晚上回来与莫萍研究了半天,起先家里的文件和电台必须转移出去,首先想到放在母亲房间,转而又觉得不安全,因为宇喜多井知道他同母亲住一起,如果提出要拜见也不好推托,想来想去整个大楼里三楼郝允雁为人最可靠,夜里九点多的时候,沈默然和莫萍双双来到她家。

三楼很安静,刘秋云吃过饭在房间里,郝允雁那没什么事她就早点休息,最近身体和心理都为她的事情觉得比较疲倦,尤其是在琢磨自己留给儿子的2000多块结婚钱中,还可以挤出多少支援郝允雁,然而这也彻底解决不了她没有穷尽的经济困难。她想到过让郝允雁去工作,白天由她来护理王守财,然而一个月的吃饭开销可以忽略,大不了吃在她家,但病人的药费每天需要75元4角,一个月就是2000多,郝允雁除了人漂亮样子好,身无一技之长,有次她说白老板介绍她去认识拍广告的,结果那天大半夜回来,在卫生间自杀,所以凡是跟白老板有关的都不会真的是工作机会,她也去看过报纸上招聘广告模特的消息,外面的电线杆子上也看过,心里都不塌实,让她走这条路无疑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刘秋云焦急万分。

莫萍轻轻敲开郝允雁家的门,她正在教女儿写字,丈夫今天没有醒过,所以她也相对比较轻松,不用另外买有营养的菜,基本上烧一次吃两三天,有段时期丈夫一直昏睡着靠吊营养剂维持生命,她见女儿好几日没有吃肉,就去菜场切了几两回来炒肉丝给她吃,女儿筷子动也没动,就盯着碗隔了几夜的咸菜吃一点,扒下好几口饭,郝允雁夹给她吃时说:“囡囡,肉丝怎么不吃?你以前一直喜欢的。”女儿随口说:“炒得不好吃。”郝允雁说:“我没见你吃过怎知不好吃?”女儿停下筷憋了憋忍住眼泪说:“留着让爹爹吃。”郝允雁心一酸,泪水滚落下来,忙又把盘子里的肉丝分到她碗里,女儿犹豫了下,随机狼吞虎咽起来,郝允雁实在看不下去冲到卫生间关上门无声的痛哭起来。

郝允雁开门见是二楼沈家阿婆的儿子儿媳妇很意外,这两人平时见不大到他们,也基本没有来往,除了上次她和刘秋云周太太上午去静安寺,她不放心丈夫和女儿,托了沈家阿婆,是她主动出来说代为照看,今日夜里这个时辰来定有要事,便让了进去,他们关心了几句睡着的王守财后道出来意,沈默然说:“不好意思那么晚打扰你,因为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托你。”郝允雁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忙说:“好,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沈默然微微一笑说:“不是让你做什么事,而是想在你这放只箱子,不大。”他巡视了下四周接着说,“就放在你床底下吧。”郝允雁见他们神秘兮兮的,问:“什么东西?”沈默然忙说:“一些杂物和商业文件,我用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是违禁物品。”他见郝允雁的眼神仍然保持着警惕,小声说:“过几日我这有可能来几个人,我不想让他们见着,人一走我就取回,不会给你替任何麻烦的。”

“既然这样,那东西呢?”郝允雁看他们也不像是歹人何况又是邻居,就勉强答应了,沈默然回屋拎来一只皮箱子,里面是几份文件和一台发报机,另外几根电子管。郝允雁塞进床底下时刻意提了提感觉分量不轻,箱子塞进后,外面又用药瓶挡住丝毫看不出来,沈默然走时叮嘱道:“这件事情跟任何人都不要说,它不仅关系到我和妻子的生命安全,也关系到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郝允雁被他说得也陡然肃然起敬起来,忙保证道:“不说,我对谁也不会说。”莫萍望望她女儿,小声的提醒道:“孩子也让她别说。”郝允雁摆摆手说:“她向来不爱管闲事的,那么小的人懂什么?”

回到家里,莫萍说:“你刚才说了些民族什么的是否会暴露?”沈默然无奈地说:“哎,我当时也有点冲动,不过说了也没有关系,她应该是个正义之人,其实选择哪家藏匿我是认真斟酌过的,楼下周家的那个教授是个势利眼又喜欢打听的人,很不可靠,他对门是个妓女,所谓**无情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更重要的是她的社会关系复杂,我不能让党的事业去冒险,最后是房东,这个人其实人品可以,但我了解过她的儿子是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团长,从大局上看是我们的对手,所以王家太太相比之下最可靠。”

郝允雁睡觉时越想越害怕,有几次准备起床把箱子拖出来打开看看,又觉得这样会失信于人,而箱子也未必没有上锁。

不觉天光既白,一股清晰的空气从阳台的落地窗门缝隙钻进屋,暖暖的,孕育着阳光的气息,八点多的时候送完女儿上学,就叫来刘秋云帮忙将丈夫抬到藤椅上在阳台上晒太阳,她要全面的清洗丈夫的被褥,给他洗个澡。

郝允雁早上起来烧了两次热水,又借刘秋云的炉子烧了壶把浴盆倒得满满的整个卫生间热气腾腾,这才唤来刘秋云搭把手将丈夫抬到那里摆着的椅子上,刘秋云半开玩笑地问:“看他那么重你一个人行吗?”郝允雁知道这是在调侃她,白了眼说:“难道还要你帮忙一起洗?我可不答应。”刘秋云笑道:“我可不敢,要等他好了,道是我替他洗过澡那算谁的?”说着喜爱的样子拍拍郝允雁脸飘出卫生间,她要的就是这种乐观的气氛,最怕郝允雁精神崩溃,而郝允雁也总想走出这哭哭涕涕的阴霾生活,只有把自己的心情调节好,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去服侍他,直到奇迹出现的那天来临。

王守财盘坐在浴盆内背靠在郝允雁身上,弄湿了她的衣服索性也脱光了,人失去知觉时身体是软绵绵的如无骨动物,所以洗起来非常的吃力花去个把钟头还未完。刘秋云警惕的门口站着听里面的动静,因为郝允雁有过一次自杀的情况,至今心有余悸,当听到稀里哗啦水声知道正在洗澡,一会突然寂静异常保持了很长时间,她不觉忐忑的胡思乱想起来。莫萍端了婆婆烧的红枣汤上来想给郝允雁喝,昨晚在她家里存放了重要东西便来讨好讨好人家,看到刘秋云在走廊上焦急的来回走着,问:“秋云,你这是干吗?”刘秋云看得出她端的碗是送给郝允雁的,忙接过送到郝允雁家,说:“哎呀,沈太太你行动不方便还亲自送上来啊?”莫萍说:“没事,我这五个月的孕妇一点妊娠反应也没有,吃得下睡得着,浑身是力气。”她见床上没有王守财,好奇地问:“咦,人呢?昨晚还在。”刘秋云说:“这不今儿个天气好,允雁妹说要给丈夫洗洗换换的,人正在卫生间洗澡呢。”莫萍今天没工作做,以前上午总归有些文件需要整理,或者通过发报机按时收听延安的指令,可这些设备昨晚都锁箱子里存放在了郝允雁家,所以她有时间闲聊,兴趣十足的开玩笑说:“怪不得看你刚才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刘秋云听出来这是在嘲讽,也不介意,笑道:“我可不是偷听人家夫妻洗澡,她不是曾经在卫生间里自杀过嘛,我听里面没有声音担心呢。”莫萍紧张的说:“这可不能麻痹了啊,走,一块去看看。”两人蹑手蹑脚靠近卫生间的门侧耳细听着。

郝允雁洗着洗着动起情来,将丈夫的头贴在自己的胸部上顿时内心充满了归属感,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赤身相对过了,这在以前每天要做的事在今天却变得那么奢侈,她努力想让自己为丈夫高潮一次,却思想怎么也无法集中不起来,大脑中不是白敬斋出现就是崔大夫,仿佛丈夫此时的沉默是对她失去贞洁的蔑视,她抱着丈夫的头颅凄凄的嘘唏起来。刘秋云听到细微的哭声,急忙捶门喊道:“允雁,你怎么了?”这一喊郝允雁清醒过来,忙回道;“姐,我没事。”

沈家阿婆吃力的扶着楼梯上来,对儿媳妇道:“莫萍啊,你说送东西上去怎么还不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啦这么吵?”

郝允雁打开卫生间的门,见门口堵着三个人惊讶地问;“你们这是?”刘秋云也觉得这是她的唐突,笑道:“没事没事,来,我们把王先生抬进屋。”她们涌进卫生间,王守财换了套夏天的内衣裤,裹着毯子笔直的靠着墙壁坐在凳子上,刘秋云夸奖道:“允雁妹真行,一个人就能搞定,要我可不行,里面衣服都穿好了?”郝允雁道:“嗯,现在都夏天了,换下的衣服还是他出院时那套呢,我一是搬不动他,二是怕前些天冷冻着他。”

王守财被抬到房间里,莫萍也跟着帮忙,在郝允雁的指挥下将女儿的被褥铺在阳台上的一把藤椅上,将他安置好说晒晒身上的细菌,然后又开始拆洗丈夫换下的一大堆衣服和被子床单,刘秋云卷起袖子跟着一起分工,莫萍在旁边与她们聊着天,难得的悠闲。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接着是有不少人上楼的脚步踩得楼梯嘎吱嘎吱响。刘秋云自从发觉大楼里接二连三出事后,就像个惊弓之鸟似的稍微有点异常动静就紧张,手擦了擦跑出去看究竟,居然看到了前年从这失踪的吴涛,跑回卫生间说:“我看到以前那个唐太太了,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由沈先生领着上来了。”莫萍不以为然地说:“那是我丈夫的同事,说来看看,没事让他们去吧。”郝允雁也觉得蹊跷,道:“那个唐太太叫什么来着?对,吴涛,去年还是前年她不是跟表哥来过,后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这回来干什么?”刚说完,她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昨天夜里沈默然和莫萍让她保存一只箱子,其中一定有联系,她不由自主的望了望莫萍,莫萍暗中朝她微微摇摇了头示意她别说箱子的事。刘秋云心里慌慌的,对莫萍说:“坏啦,我将他们的房间转阻给了你们,这下捅篓子了,好像变得是我不讲信用。”郝允雁很冷静,说:“是他们自己人不在,租房契约到期当然不能空闲着,别去管它,我们洗衣服,反正沈先生也在,让他们之间会解决的。”

来人正是吴涛,还有宇喜多井和加藤,今天沈默然上班时,宇喜多井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凌晨时,他接到上海日本领事馆的电话,秘密报告了昨天夜里日本军队在北平市的宛平县城卢沟桥与中国军队发生军事冲突,让他做好新战局下的准备工作,所以宇喜多井不能再等了,决定今天就去落实沈默然的新工作,他亲切地说:“沈君正忙着吗?若有空是否带我们去你家看看环境?你的新任务迫在眉睫哪。”沈默然知道逃不过去,反正电台与文件都已转移,便大大方方地回道:“那现在就出发吧,这几日闲着,我也想尽快工作以报答社长的知遇之恩啊。”宇喜多井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说:“好好跟我干,我们大日本帝国不会亏待朋友的。”这时加藤和吴涛也围拢过来,想必今天不去也得去的,沈默然顺水推舟从容地道:“社长应该提前一天通知沈某,我好让妻子去菜场买些好菜来,到时请各位尝尝她的手艺。”沈默然这话看似在奉承,其实想说明自己家并没有任何隐秘之处,吴涛插话说:“你太太我们还没有见过呢,看沈先生仪表堂堂太太一定漂亮,吃饭嘛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们说说笑笑的出发,显得非常的轻松,宇喜多井极力要去掩盖自己对沈默然的最后一次考察,而沈默然假装不知道却心如明镜,自认目前家里没有可让他们怀疑的地方,所以镇定自若。

车由加藤驾驶往霞飞路而去,马路上有成群结队的游行队伍高喊着反日口号,具体怎么回事除了宇喜多井没有人了解,沈默然上午来上班并未获知,事实上这天清晨延安的情报部门就通过电台联络沈默飞,但一直没有联系上,就又通过其它电台把消息传到了沈默然的上线情报员,他们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去上门联络他。当车开到同泰里,吴涛惊喜地对沈默然说道:“这世界可真小,原来你跟我以前住一个弄堂,沈默然了解过吴涛以前的历史,装着很平静,“哦”了声没有跟着她渲染,加藤不屑地对吴涛说:“英子,你常常跟我说起以前住的是小洋房,我看也不过如此。”吴涛说:“那是我在云南的家,后来被上次你在宁波杀掉的那个人霸占了。”加藤身板一挺道:“总有一天我们大日本帝国打到云南,把你家的房子夺回来。”

车缓缓的驶他进弄堂深处,他们四人下车由沈默然走在最前面,吴涛饶有兴趣的环视着四周,兴奋地指着一栋楼说:“我前年就住这。”沈默然这才故意惊叹道:“啊,还有这事情?我也住这呀,你是哪间啊?”

他们一行轰轰烈烈的走进大楼,周教授闻声开了条门缝露出眼睛,本来是担心砸他脑震荡的同伙来寻仇的,一眼就认出吴涛的背影,说不出是奇怪还是害怕,等他们上了楼才从楼梯护栏的间隙目送着沈默然带他们走进房间。

吴涛走进曾经住过的房间,转了个圈,抑制不住兴奋与些许的伤感,说道:“我以前住的就是这间房,啊,真是太巧了,没料到我还会回来。”加藤问:“你前夫也住这?”吴涛回道:“当然啦。”加藤又问:“你不是说他卷走教育部60万法币曾经藏匿在家的地板上?”吴涛笑着说:“早就被他存入银行转移了。喏,原来就藏在这大橱下的地板内,不过我后来看过确实没有了。”沈默然突然想起了大橱上有只皮箱是他们的,便搬了下来说:“房东说这箱子是曾经住在这里一个姓唐的房客留下的,不知是不是你丈夫?”吴涛激动的接过打开一看全是毫无价值的旧衣服,失望至极。

宇喜多井在四处的墙壁这里敲敲那里听听的,又走到阳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瞧瞧,瞥了眼那箱子,开口道:“我认为还是看看地板下有些什么。”他觉得这话太过明显是在搜查他们家,马上圆滑了句说,“说不定那60万法币又回来了。”加藤也想着这笔横财,附和道:“对对,不如把大橱搬开看看。”吴涛看着沈默然,矫情地问:“沈先生可以搬吗?”沈默然心里好笑,因为那活动地板在他搬进来时房东已经钉死,说夏天容易滋生蚊虫,于是爽快地说:“当然可以,来,我们一起搬,我也正想看看这下面居然还有暗格?”

大橱搬开,地板上用明显的小钉子封住,加藤因为沈默然杀过他的手下心怀不满,这回不还好意地问他:“你钉死的?”沈默然脸一沉说:“我也第一次看见,这活动地板是你太太的前夫弄的,我是房客怎么会去注意大橱下的情况?请加藤君慎言。”宇喜多井出于安全考虑也希望弄清楚为什么暗格被封死,谁封的,便说:“锹开看看不就知道啦,反正平时有大橱挡着看不出破损的来,沈君不会有意见吧?”沈默然无所谓,因为这不是他钉的,大方地说:“随便,你们就是把我这房子拆了也没有意见,那是房东的。”吴涛马上说;“对,去找楼上的房东,问她要把锤子和榔头。”

所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宇喜多井也想四处看看,了解邻居的情况,吴涛向他介绍说:“房东姓刘住在三楼,是个寡妇,丈夫曾经是民国军队里的师长,几年前战死了,儿子也在父亲的军队里好像当副团长,她本人无所事事,平时喜欢搓麻将,人还算本分,她对面住的是王家,两夫妻生了个女儿,男的是洋行里当财务主管,女的是家庭妇女,这家人挺好的,也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她一直对门沈家阿婆的房间,问沈默然:“这里的沈家阿婆就是你母亲吧?”沈默然点头说:“是的,现在她可能在房间里休息,一会我带你们去迎见迎见。”吴涛接着介绍底楼,说:“下面两家一家姓周,男的七十多岁是大学里的教授,人还可以,就是爱当包打听,女的六十几岁是中学里的教师,他们有个儿子在北平念大学,另外一家只有一个女的,是名高级娼妓,三十左右……”沈默然笑着讥讽道:“英子不当侦探真是屈才了,我住到现在也没有你了解得清楚,哈哈。”

他们在门口说话又一次惊动了卫生间洗衣服的那三个女人,跑出来通过楼梯栅栏的缝隙往下瞧,楼梯上走上来一个年轻人把莫萍吓呆了,因为他正是地下党的联络员,而且不到紧要关头是不会贸然前来找他们的,现在日本的特务在,如果丈夫与他对上话,势必引起特务的注意,此时沈默然也看到了联络员暗中吃惊,宇喜多井敏锐的嗅觉也闻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莫萍急中生智拉拉边上的刘秋云轻声说:“快把这人叫上来,说是来找你的。”刘秋云雾里云里的没有丝毫反应,眼看着联络员走到二楼,其实联络员一上楼梯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但又不能转头就走,慢慢一步一步硬着头皮上来,盘算着准备到沈默然面前问谁谁住在这吗?然后推说找错门便离开,尽管这看上去很假,但是他毫无办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郝允雁挺身而出,迎到楼梯口热情地喊道:“表弟你来啦,怎么那么晚到啊?”联络员心领神会应了声,从宇喜多井他们中间若无其事的擦身而过,莫萍也只好现身在楼梯口笑道:“默然,怎么你在啊,也不叫我一声,吆,还有客人哪。”说着下楼堵住宇喜多井他们,沈默然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高兴的为他们相互介绍着,并对莫萍说:“那位英子小姐以前住过我们的房间,你说巧不巧?”

莫萍与他们寒暄了一下打算把他们赶回房间里,装出肚子难受,蹲下身喊道:“哎呀,我肚子里孩子在踢我哪。”

“啊,对不起对不起,听说沈太太已身怀五甲了,回屋吧。”宇喜多井赶紧伸手去搀扶她送回房里,莫萍躺在床上指指被移动开的大橱故意问:“你们这是在抓老鼠啊?”宇喜多井朝其他几个手一摆,示意别说话,狡猾地问莫萍:“沈太太,你知道这地板上的钉子谁钉的?”莫萍回答很干脆:“房东啊,我和丈夫之前是住在婆婆房间的,后来我听说这房间空着就找房东租赁,那天我看着她往这地板上钉洋钉的,怎么了?”宇喜多井还是半信半疑,朝吴涛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上三楼去找刘秋云,郝允雁将联络员让进了家,所以刘秋云仍然在走廊上挡着,见了吴涛格外的热情招呼道:“呀,是唐太太,什么风把你又吹来啦?有两年没见了吧,现在在哪里发财?对了,你丈夫有个箱子在沈先生房间里……”

来到沈默然房间,宇喜多井问:“夫人,这地板上的钉子是你钉的吗?”

刘秋云不知其意,回道:“是啊,原来被人锹开过,不然那就是老鼠窝啊。”

宇喜多井满意地笑道:“谢谢,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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