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诀别

　　第二天，我驱车赶到那个咖啡馆，觉得周围的景致是如此熟悉，似乎以前曾经来过这里，就在此时，脑海深处的某个记忆仿佛睡醒了一般，伸了一个懒腰，不急 不慢地走过神经中枢，来到我的耳畔，轻声低语道：“是的，你曾经跟她来过此处，跟你曾经深爱的那个人－－－－－－何洁。”
　　我的思绪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有关何洁的种种回忆再次在我的脑海里翻腾起来，正当我坐在车里茫然惆怅的时候，一名咖啡馆的服务员走到我的车旁，他轻轻敲了敲车窗，我从过往的回忆中醒过神来，摇下窗户。
　　“您好，是来这里就餐的吗？”他微笑着问道。
　　“是的。”我说道。
　　“您能不能将车子停进车位，这样不会阻碍其他的车辆通行。”
　　我这时才意识到汽车停在了道路的中间，我点了点头，遵照那个服务员的引导，将车子停入车位，然后走下汽车。
　　“先生，您在这里有预约吗？”那名服务员问道。
　　我将神秘人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包厢号告诉了他。
　　服务员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凝滞住了，“您是孙灏先生？”
　　“是的。”
　　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比刚才更加温和，“何总已经等您多时了？”
　　我一时间楞住了，问道：“何总？”
　　服务员见我一脸茫然的神情，便说道：“就是和您约好在这里见面的人，她是我们这家咖啡馆的老板。”
　　原来那个人姓何，我心里抱着疑惑的心思，跟着那个服务员走进咖啡馆，他引领我穿过咖啡馆的正厅，转入一条狭窄的过道，又往前走了五六米的距离，他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住了脚步，轻轻敲了两下门以后，他推开房门，以恭敬的语气对着屋里的人说道：“何总，您约的人已经到了。”
　　顺着打开的房门，我朝屋内看去，一个女人抱着双臂背对房门站着，她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似乎在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乌黑的头发在她的脑后整齐地梳成一条短短的马尾辫，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在午后幽暗的屋内显得格外耀眼。
　　“你出去吧。”柔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见到她的背影时，我的内心犹如被投入一块石头的沉寂湖面，阵阵涟漪不断激起，当听到她的声音时，曾经的那个爱人的形象，鲜明而生动地跃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用犹疑的，不确定的语气低声唤着：“何洁，是你吗？”
　　那个女人的肩膀略微颤了颤，她缓缓地将身子转过来，淡淡的微笑在她的嘴角绽放，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她将双臂放下，慢慢走到我的身前，带着一种脉脉的深情凝视着我的脸颊，“嗨，好久不见。”
　　我惊愕地看着她，问道：“约我见面的人怎么会是你？”
　　“坐下慢慢说吧。”她说道，然后径自走到咖啡桌旁的沙发座椅上坐下。
　　我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你要喝些什么？”她问道。
　　“随意好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店没有“随意”这款咖啡。”
　　我忍俊不禁，一下子轻笑起来，她也跟着笑出声。
　　“那就要一杯卡布奇诺吧。”我说。
　　她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没有多长时间，一名女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我环视着四周，打量着厢房里的布置摆设，“这家咖啡馆是你的？”
　　她低垂着睫毛，抿了一小口咖啡，说道：“是的。”
　　“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从咖啡馆的装潢装饰，招聘员工到后期的营运，都是我爸爸找人弄的，我仅仅是挂一个虚有的头衔而已。”
　　我沉默了一会儿，将刚才的问题重新抛了出来，“昨天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我一直渴望见到的那个人今天将在这里和我见面，那个曾经在我生活最困苦的几年时间里，一直出钱资助我的人。”
　　何洁静静地凝视着我，说道：“是的，那个人就是我，这些年我一直幻想着这一天，想象着谜底被揭晓的这一天，我们的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我从来没有 希望你将我视为恩人，孙灏，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默默地做这一切，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源于我对你的感情，是相处将近十年的感情，分别的这些年里，我 每天晚上都会想起你，我将我们童年的照片贴在床头，想象着你变成什么样子。”
　　泪花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她咬住嘴唇，拼命忍着眼泪，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坐在那里看着她，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里回放，心如刀割一般难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来找我？”这个问题压在我的心底长达十六年的时间，现在终于有机会将它提出来，也终于可以得到一个答复。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去见你，这是我和爸爸达成的协议－－－－－－－他替我出钱资助你读书和生活，而作为交换条件，我必须和以前的生活彻底一刀两断。”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前我曾经和你提起过，他的身份比较特殊，缘由于此，他希望我和以前接触的那些人彻底断绝关系，他想让我成为他那个阶层的人，想让我成为他那种人。”
　　“很明显，你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我说道。
　　“确切地说，我只实现了他一半的愿望，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我取得了硕士学位，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我并没有成为他那样不择 手段谋求一己私利的人，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容貌漂亮，学识渊博，事业有所成就的女人，但只有我自己清楚，那一切仅仅是我的外在形式而已，我始终是十六 岁时那个追求简单，追求美好事物，单纯的小女孩。”
　　她的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我问道。
　　何洁笑了笑，说道：“当然记得，那是你刚转来我就读学校的第一天，你被分配到我们班，你当时那副低头不语，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起来就让人发笑。”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一直都是善良的女孩，那时候班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合起伙来排挤我，只有你没有那样做，你不仅出言制止他们的恶劣行径，而且一有时间，就陪在我的身边，你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那时黯淡的生活。”
　　她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低声说道：“我想成为一束能够永远照耀着你的阳光。”
　　我愣愣地看着她，兀自回味着她这句话含义的时候，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孙灏，今天我约你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停顿了一会儿， 接着说道：“我知道苏伊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你到处搜集周淮平的罪证，就是要为苏伊报仇，我想苏伊如果在天有灵，也会被你的这份诚挚心意所打动，但是现在 请听我一句劝告，不要继续下去了，那只会将你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如何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眼看着你陷入危险境地而不顾，孙灏，不要再继续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我惨然地笑了笑，说道：“何洁，你知道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不仅一次扪心自问，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你猜答案是什么－－－－－－－”
　　何洁抿紧了嘴唇，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我。
　　我站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如此深爱着苏伊，这份爱意是那样深沉，以致于它潜藏在我心底很多 年，我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这份爱意是那样沉重，它在我心里的份量甚至超过这些年我对你的思念之情，也超过我对你的那份爱意，如果要我为这份爱意付出生命的 代价，我没有任何的怨言。”
　　说完这些话，我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孙灏－－－－－”何洁大声喊道。
　　我停住脚步，没有转身，说道：“忘记我，就像忘记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