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峥嵘的岁月里,他竟敢把一个地主分子的女儿叫到学校担任了民办教师,这个胆子的确是够大的了。不过,他既然敢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当然她很漂亮。这是薛富贵校长认为很重要的一点。做为一个高年级的语文教师经常代表学校在联区,甚至全县教师会议上发言;发言的质量代表着学校的教学水平;人的模样代表着学校的形象;其言谈举止之高雅,出言吐语之文明代表着学校教师的素质。总之,她这么一个优秀人物,就会使所有的参会人员对这个学校的工作大加赞赏的。这一切他相信刘芳会做得尽善尽美的。其二,他们学校除三名公办教师是中师毕业以外,其他的都是初中毕业。他们只在县进修校培训过一年,其文化程度远远适应不了高年级的教学,只能在低年级凑合。而刘芳就不同了。她是县第一高中的优秀生。当年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他曾经暗暗地和她较过劲;通过一年来的“明争暗斗”,他老是被她远远地摔在后面。不论在哪一方面,他都是失败者。她不但学习成绩是全校最优秀的,在音、体、美方面更是佼佼者。她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队长,穿一身漂亮的红球衣,上面印着“万荣第一中学女子篮球队”的字样,经常活动在篮球场上。她又是一名能歌善舞的校星,经常在元旦、校庆各种文艺舞台上亮相。她来到学校,不但能把高年级的教学工作搞上去,还能把文体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其三,他和她同学三年对她非常了解。她的道德品质和她的外表一样美。她为人和善,和同志关系肯定能处好。原来在学校她的学习成绩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是她从来不骄傲,不自满,对同学对老师都很尊敬。另外她的生活作风也令人佩服。她又是一名校星,肯定全校的同学都记着她;尤其在高三同学没有一个不惦记着她的。要是在马路上遇见她,都想和她说几句话,哪怕是打一声招呼也好。这样他就会觉得很舒服,感到这是莫大的荣幸。有的人如果能和她握一下手晚上都快乐得睡不着觉。在快要毕业的那阵,本班的男生差不多都给她写了情书,有的想约她到外面谈谈,可是她一概都婉言谢绝了。她给他们都写了这样的同样短语:
亲爱的同学:
我们现在都很年轻,应该把心事用在学习上,多学些知识,将来到社会上多给 国家做些事情。请原谅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就连薛富贵和她的关系最好,也免不了这样的短语。只是在落款处和别的同学不同。别的同学后面只写着“刘芳”两个字,而他的后面却写着:“你的最亲密的朋友:刘芳”。就凭这一点毕业以后他一直记在心里。这几年在工作中他心里经常念叨着:“你的最亲蜜的朋友”这几个字。一想起她就感到浑身颤动!不论走到哪里刘芳的影子总在他脑子里转动。自从他担任中学校长以后,这种惦念还时时不能忘记。年轻人胆子大,这时他再也顾不得甚么分子不分子了。这也许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一个重要理由吧。
自从刘芳担任八年级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以后,她的班风相当好。她班里的同学从没有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在全校早上出操以及全校集中开会,她的班级同学队伍整齐,步伐一致,斗志昂扬,让全校师生不得不刮目相看。她代的语文和英语重点课程在全县统考中总是名列前茅,受到教育局领导的好评。在全县一年一度的《教育工作总结和表彰大会》上她都获奖。但是工作人员在填写她个人情况表格的时候,发现“家庭情况”这一栏里写着“地主”两个字时感到十分惋惜。
由于这所中学是公社集资办的,学校工作搞得很好对公社领导脸上也很光彩。自从刘芳进校以后,富贵发现公社牛主任来学校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增多了。学校的经费还有民办教师的工资一直是由公社从“教育附加费”里给学校拨付。过去富贵给公社要钱简直就是“跑钱”每年你不到公社跑二三十回,你别想拿到一分钱。就这还远远不够开支。而且每次要钱牛主任的头上总是挽个疙瘩。
“难啊!我的校长同志!有几个大队的附加费就是不给你交,你有什么办法呀?过几天我想办法给你弄点。教育工作还是要重视的嘛!”这样他就两手空空的回来。说是几天可是十几天甚至一个月都过去了钱还是拿不到。可是最近不同了,牛主任一来到校长室就笑嘻嘻地问:
“学校的经费近来怎么样?还紧张吗?民办教师的工资可要足额按期发放,一点儿也不能拖,这样会影响他们的教学情绪!”
“可是,我的牛主任。”校长说,“民办教师的工资已经拖欠半年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这个校长是怎么当的?一点儿也不关心同志们的生活……”
“我不是到你那里去过了嘛,你对我说:‘我给你想办法弄点,有几个大队的附加费还没交上来。’这可是你说的。”
“是吗?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忘了,我记不清了。”牛主任接着说:“听说你们学校又增加了一名民办教师,对吧?”“是的,她叫刘芳。”富贵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记得我给你汇报过她,她可是咱们县模范教师!”这时牛主任瞪着眼想了一会;他装得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似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忘,他时刻都惦记着她。“好象有这么回事。” 他说。“我想起来了,公社的同志都在议论这件事,她的家庭成份不好,是个地主子女,对吧?”正说着刘芳进来了。她见有人就笑道:“原来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要走,这时富贵急忙拦住。“刘芳,不碍事,这是公社牛主任,我们随便谈谈学校工作,有什么事你说吧。”这时刘芳看了牛主任一眼,笑道:“牛主任,耽误你一会时间!”这时牛主任站了起来,把手伸过去想和她握一下,可是刘芳只顾和富贵说话没有看见,牛主任只好把手缩回来说:“不客气!你们说吧,我们只不过随便聊聊。”这时刘芳才说:“高翠的母亲病了,住进医院,可是她没钱,学校还欠着她半年的工资。富贵你如论如何得想想办法这看病要花钱的呀!”牛主任问:“高翠是谁?”富贵说:“一个女民办教师。”牛主任很着急,他表现得非常关心教师的生活:“那你赶快把钱给她!人家母亲有病,这可是大事!”富贵道:“我们学校没有钱,牛主任,可是高翠也没有提过这事。”刘芳生气地对他说:“我这不是来给你说了吗?”这时富贵看着牛主任说:“牛主任,快给我们想办法,民办教师的工资实在不能再拖了!实在不能了!”这时刘芳也看了牛主任一眼,她笑着对他说:“是呀,牛主任,我们半年多了还没有领到一分钱工资,请给我们想想办法,有的同志家里真的等着用钱!”牛主任见刘芳也来求他,立刻笑嘻嘻地说:“刘芳,原来你的工资也没发呀?”回头又对富贵说:“你现在就到我那里拿钱,到我房里来。”刘芳听了十分高兴。临走她握着牛主任的手说:“谢谢你,牛主任!”这时牛主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两只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他非常感动,于是笑嘻嘻地说:
“不客气!刘芳,你们是要你们自己的钱,这是应该的,不必客气,你说是不是呢?作为政府应该早早地发给你们,可是我们没有这样做,这就是我们的不对,可是你还要说谢谢,这让我感到十分惭愧!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全体教师!你们肩负着培养祖国人材的使命!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听说教师每天的工作量很大,晚上还要批改学生的作业。刘芳你每天是几节课呢?累不累?班里有多少个学生?一定很烦吧?让富贵把教师的生活办好一点。让老师们吃好!吃好身体才会键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说是不是呢?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提出来。一定得提。即使困难再大我也会帮你们解决。我是公社主任,正局级,如果再往上爬一点就是副县级!那就是副县长!难道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吗?刘芳?你呢?有甚么困难就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解决。我想你现在还是一个民办教师难道你不想转正吗?……”牛主任握着刘芳的手不放,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象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他是想让刘芳在这里多待一会。他还不想让她离开这里。这时富贵急了,便说:“牛主任,刘芳还要上课,让她走吧。”这样刘芳才被他勉强放走。刘芳走了以后,他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走去的影子,直到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吃过早饭富贵到公社去领钱,牛主任早就把钱放在桌子上,专门等着他来拿。他没想到今天的钱拿得这样快,这让他感到非常奇怪!而且牛主任的态度非常好,他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刘芳的原因。
刘芳来到学校以后开始还风平浪静 。因为她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她很活泼,能歌善舞,教学工作也很努力,成绩出色,为学校争得了很多荣誉,同时也提高了大家的文化娱乐生活。不过大家总觉得不太舒服,仿佛学校里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象一颗炸弹似的,到一定时候会爆炸的。学校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不过对各位教师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担心的是校长薛富贵。他是一个好人,他很有能力,大家都很爱戴他,谁也不希望他有事, 更不希望他犯错误。有些人已经看出问题来了,但是不肯对他说。他们知道富贵是个倔脾气,碰倒南墙不回头,说了也没用,只好不说。同志们只在下面议论,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一次在混合小组的教研会上,八年级政治教师周兴就大胆地这样说:
“难道他不懂得“基本路线”吗?难道他不知道“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吗?现在我们国家是不是无产阶级专政?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难道能容忍他这样做吗?”
大家都知道周兴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他的政治课水平历来受到学校的尊重。他讲出这一番话后,大家立刻就议论起来。
首先历史老师就问植物老师:
“听说她爸爸是个地主分子,这是真的吗?
“不清楚,我不清楚 !”植物老师摇了摇头假装不知道。
“你还说不清楚!你敢说你不清楚!其实你比谁都清楚!”
动物老师鬼里鬼气地瞥了植物老师一眼:
“你是不想说,对不对?”
“其实,刘芳是个好同志。”地理老师说。“她的工作确实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偏偏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里,这和她的工作有关系吗?就比方我代地理,如果我是贫下中农家庭出身,地理该怎么讲就怎么讲,难道我是地主子女就能乱讲一通不成?我能把长城说成是美国的吗?我还不是按照“大纲”教材该怎么讲就怎么讲。况且教师有教师做人的原则!实事求是,按照科学态度办事……谁都知道,刘芳代的是英语,难道她把英语讲成俄语吗?语文讲成台湾语文了吗?”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啊!幽默!实在太幽默……”
“粗啤!”周兴老师站了起来。他的脸显得很严肃。“请原谅我的粗鲁,我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很生气。怪不得你们不代政治课!你们把政治课本拿出来,政治课本里有你们这样的话么?你们的话如果是真理,那《毛选》又该怎样呢?我刚才的话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你敢说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也是错的吗?”
这一下可把大家镇住了,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说话。现场显得很肃静。政治老师很得意,他看了大家一眼,好像是说,当前政治是统帅,可不是你们……可是地理老师又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看着政治老师。
“敢是不敢。”他说。“可是我敢相信我的话。一个地主家哪怕是资本家出身的子女,如果她是一名人民教师,她绝对不会乱讲一通!她一定和我们一样会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们的总理周恩来不是家庭成份也不好吗?他不是也跟随毛主席干了一辈子革命吗?你敢说他不是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吗?还有马克思、恩格斯难道他们都是贫下中农出身吗?
“是呀!有道理……”
这一次教研活动大家争论很激烈。历史老师认为:这次教研活动是学校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应该记入校史。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很快全校的人都知道刘芳是地主分子的女儿。大家虽然还象过去一样尊重她,但心里却在想:“还是离她远点!”不过有些人还是和她很接近。比如:地理老师。他还是象过去一样和她说话,经常到她房间坐一会儿。他似乎很同情她,很关心她。他觉得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冷遇。可是,你瞧有些人会怎么说呢?他们说:“他是想得到那块肥羊肉!”后来有很多人对刘芳敬而远之,仿佛她身上携带有X病毒似的!
公社牛主任自从那天见了刘芳之后,就时常惦记着她。尤其是那一次握手,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光滑的感觉,柔软的感觉,她身上那种香气浓浓和暖融融的感觉,便刻在他脑海里了。他永远也忘不了这次握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第一个美人……在这里我必须向读者交待一下牛主任这个人长什么样,他的人品到底怎么样。他个儿不高,胖胖的,年龄四十五岁以上。头上虽然留着平头,可是已经没有几根头发。就象沼泽地里长着几棵草一样。他眼睛大大的,鼻子也不小。他的头发虽不多,可胡子却很旺。如果三天不刮胡子,那胡子就会又浓又密,就象刷鞋的刷子似的。正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想:他老婆晚上不知道是如何忍受那种痛苦的!不过他经常刮胡子。刚刮过胡子的脸皮肤就会发青,就象还没有成熟的柿子。他长了两条罗圈腿,也就是O型腿,再加上他屁股上的肉又肥又厚,从后面看他走路的样子常常使人想到一头又肥又壮的牛。他是正局级,在公社享有很高的权威。他对自己的工作很卖力,他说:他从来就不怕村里那些二干子。他的房门后面老放着一根粗棍,如果谁敢在公社闹事,他首先第一个冲出去……不过他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从来没有这么凶。
现在他已经知道刘芳是一个地主分子生的,她原来生在一个地主家里,她的爸爸是一个地主分子。他对这些很感兴趣。对时代赋予的这种政治空气更满意。因为这样的空气环境适应了他对刘芳的各种不怀好意的想法。如果她是贫下中农出身这种兴趣就会大大失色。他觉得刘芳很可惜,这样一个有德、有才又漂亮的姑娘不该生在一个地主家庭里。然而,他又觉得一个地主子女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她和贫下中农出身的子女不一样。他想:如果对她进行非礼的举动她应该不会做出强硬的反对。因为她是地主分子的女子,她的爸爸是专政对象,是阶级敌人,她应该屈服于专政的压力,忍受阶级斗争的羞辱,只有这样她才有政治生命,才能抬起头来,才能在学校待下去……另外他又想,自己是什么人物呀!是公社主任!她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是把她从学校里赶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现在如果对她提出什么要求的话,她敢不服从吗?她敢不听他的话吗?他想,她会的。她会乖乖地听他的。如果是这样她就做对了,那一切事情就好办了。经过这样反复思量之后,牛主任开始注意刘芳了,他开始打她的主意了。他就是这么个人。他对所有稍有姿色的女人都很感兴趣。
现在他开始在公社造舆论了。他对下面的同志说:
“我们公社的中学居然可以随便让一个地主子女进校当了民办教师,这么大的事也不给公社打个招呼,你们觉得这合适吗?”
“不过,难道你不知道吗?”办公室主任小声对牛主任说。“中学薛校长可是咱们薛书记的儿子。他做什么事从来就不给公社打招呼!象我这样一个办公室主任不说也就算了,连你也不说一声就太不象话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牛主任说。“我刚刚调到这儿,还不知道薛富贵原来就是薛书记的儿子,怪不得他有这么大的胆量!”
很快公社舆论就造起来了。不过这个舆论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大多数同志都知道中学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女教师,她叫刘芳,是薛富贵校长的同学。自从她来了以后,学校的教学工作和其他各项工作都起了很大变化。她代的课成绩非常好;她很漂亮,能歌善舞;所以今年元旦文艺演出公社大多数同志都去看了。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过去只有党委一个宣传委员和办公主任两个人参加。今年之所以去了那么多人,主要是想一睹刘芳的风采,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结果呢,一饱眼福。她真的很漂亮,很迷人。而且今年的文艺节目和往年大不相同。最后,刘芳还给大家唱了几首革命歌曲,使大家一饱耳福,精神大为愉快。另一方面,提起她的家庭成份,大家不能不感到遗憾,有的人甚至是同情。但也有人说:“这种人就不该进学校!为了净化样园,应该立即把她清除出去!”但这种话只能在下面说说而已。有的人说,这主要是看薛书记是如何表态了。不过薛书记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并不知道刘芳是他儿子叫到学校里去的,更不知道他俩是同学关系,也不知道刘芳的父亲是一个地主分子。当然公社里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件事。他们以为薛书记对这件事非常了解,他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薛校长是他的儿子,这件事难道他们父子之前就不沟通吗?其实呢,薛富贵从来就不把他这个当书记的爸爸放在眼里。中学的事向来就没有对爸爸谈过。薛书记呢,认为儿子长大了,到了应该独立做事的时候,所以他从来不过问中学的事。何况这又不是他份内的事,中学的事自有分管的人过问,自己又何必多事呢?
有一天,牛主任来到学校。他今天特意理了个发,胡子刮得很干净。脸是光了点,可皮肤仍然发青,头上永远也长不出头发来,在阳光下亮得发光。他穿了一身刚买来的名牌西服,就象是出席什么重要会议或者是剪彩。他的皮鞋也擦得十分光亮;就是腿太罗圈,把笔直的裤子弄了个弯。他早就打听好刘芳的房间,一进校门就向她房间走去。他的两条腿不知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原来他是尽量不让被人发现他是向刘芳房里走去。这时刘芳正在房里批改同学们的作业,没有想到牛主任大驾光临了。她对他的到来非常意外。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接待了他。
“牛主任,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呢?”说着就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牛主任,可能会抽烟吧,不过我不能满足你,我想你会原谅的!”
“刘芳,你太客气了,不必这样。”这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公社主任,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今天我是来学校随便看看。中学是公社办的,我是公社主任,关心教育工作是党政部门的头等大事……”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眼睛老是盯着刘芳。他把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虽然穿着很朴素,没有任何修饰,但她身上每一个地方,任何一点都非常漂亮,非常美丽。她的头发,她的脸蛋,她纤巧的手,柔美的皮肤都非常吸引人。她房间有一股春意浓浓的气味,青春的女人的气味。这种气味牛主任早就闻到了;就象食肉动物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一样。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很舒服。
“刘芳?”他说。“你现在还是民办教师,对吧?可是,我想知道你想不想转成公办教师?我听说你的教学 能力很好,工作能力很强,这也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是吧?”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刘芳的脸。他的两只眼睛从不离开她的脸,那眼光是直直的,眼皮子连眨都不眨,他好象傻了。他那发青的脸蛋一直是笑嘻嘻的,皮肉老是那个样子,就象电影里忽然变成静止的镜头一样。刘芳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很不好意思。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自己也永远转不了正。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好一点,只要别人不小看自己就行了。
“我从来就不想这个问题。”她说。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可是我能帮你把这件事情办成,我能让你转正。我 在县上有关系 。教育局我认识的人很多,局长和我是同级又是我的同学。我们可不是一般关系。同级又是同学他能不听我话吗?我的话他一定听。所以我一定能帮你把这件事情办成,我敢向你做这个保证!这样你就成为一个由国家财政发工资的真正的人民教师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其实,我很愿意为你办事。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不转正太可惜了!为你办事我很高兴!我很乐意……真的,”牛主任太激动了!他认为他的这些承诺一定会打动她的心。刘芳会高兴的!一定能够答应他的一切要求。满足他的所有欲望。接着他又大胆地说:“和你在一块我很快乐!和你说上几句话我很幸福!刘芳,一个男人如果遇上他心爱的女人,这种美的感受你是体会不到的!可是我能体会得到!刘芳,如果我能天天见你一面那该多好啊!我天天都在想你,真的!刘芳,我快发疯了!亲爱的!让我吻你一下吧!“
“够了!牛主任!”
刘芳大声喊道。牛主任这才清醒过来。
“我刚才说什么啦?这么大声!”
“你在胡说八道,你失态了!你在我面前已经不是一个公社主任!你是一个流氓、疯子!”
“可是,我喜欢你!我真的很爱你,既然我说了许多疯话,那都是爱你的话,难道我不值得你爱吗?我是正局级,以后还可能是副县长。你有一个副县长的人爱你难道还不够吗?而且我可以让你转正。难道你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公办教师吗?”
“牛主任,你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刘芳的严厉让他感到很害怕。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她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乖乖的小绵羊。她没有屈服于阶级和专政的压力。她只觉得自己是人,和其他任何人没有区别。她有权力维护自己的人格!可是牛主任这时也严厉起来,他也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你是不要我!?你不愿意!?不接受我!?可是你知道你只是地主崽,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要你今天离开学校等不到明天……”
“牛!你这头疯牛,你给我滚出去!滚!”
可是刘芳愈生气,她生气样子更好看,牛主任更发疯了!他忽然扑了过去。他把刘芳紧紧地抱在怀里,凭命的吻她。他还想把她按在床上去……这时薛富贵在外面喊刘芳。他正在向她房间走过来。牛主任见校长来了,便慌把刘芳放开匆匆地逃走了。富贵一进门见她狼狈的样子便问:
“怎么啦?”
薛富贵看见刘芳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刘芳,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真是为什么不早来一步呢?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还能怎么样。”
她说着就哭了。她扑在富贵的怀里哭起来。
“刘芳,是我把你叫到这儿来的,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对不起你!”
“富贵,别这样,他又没有把我怎么样。他真是一个疯子!他倒是想侮辱我,你就进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
“那就好。”富贵说。“刘芳,今后要小心点,我们以后要提高警惕。如果以后有人敢侮辱你,我非和他拼了不可!”
听了这句话,刘芳非常感动。她把自己的亲人抱得更紧了。她不停地在亲他,吻他,富贵也一样。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是他们俩从学校毕业以后最亲密的接触。从此,刘芳的工作更加卖力,什么样的痛苦她都能忍受,什么样的苦和累她都能坚持下来。一方面可以说是为了人民,为了祖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薛富贵。啊!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下午,公社办公室来了两个人,他们径直走到刘芳的房间 。正好刘芳不在,她上课去了。这两个人把刘芳的铺盖抱上往校门口走去,他们要把她的铺盖扔出去,要把她从学校赶走。正好碰上薛富贵,他把刘芳的铺盖夺了回来。
“你们这些流氓!坏蛋!你们给我滚出去!你们再来学校捣乱,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那两个家伙灰溜溜地跑了。富贵把刘芳的铺盖送回了她的房间。这件事全校的老师都知道了。周兴老师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学校终于不安宁了!炸弹终于要暴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