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近来，张小芳觉得为赵江西赚钱总不是个事，要成为阿信，必须有自己的公司。这也是刘希来提醒过她的。那天，她正在与刘希来研究唱歌比赛的安排，杨申思走了进来，她十多天没见到他了，便问：“杨老师，你这些天到哪去了？”
杨申思说：“有个朋友装修房子，帮忙去了。”
刘希来说：“现在卖的二手房都是没有装修过的，装修起来真是麻烦，金木水火土样样都得买，跌打滚爬事事得做，真辛苦!”
张小芳听后眼睛一亮，对，公司里收购来的十几套房子，何不装修好再出售?这样，既方便买家，又能赚上一笔。于是，她和刘希来、杨申思商量起成立装潢公司，资金由她想办法筹借，大家也可出股份。很快，她从季大雄、司徒慧敏那里借到几十万元，由她出任董事长、总经理，杨申思为总设计师，刘希来为顾问。
赵江西获悉张小芳成立山鹰装潢公司，他表示支持，心想，小芳想做打工妹中的阿信，现在，她向阿信接近又迈进了一步。不过，她每向阿信靠近一步，他对她求婚也就加快了步伐。
张小芳跟他说：“买来二手房，要想多赚钱，出手快，最好的办法是给房子打扮一番，装潢一新。”
于是，她把购进的二手房子一套套装修，待到卢浦大桥通车后，那十几套的二手房全部装修一新，后来，她以增加一倍的价钱卖了出去。
这使赵江西喜出望外，倒卖二手房生意做得有点像他当年贩卖鱼鲜，这只手进货另一只手出货，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的资金已翻到三千多万元，除去还司徒的五百万借款与利息,还赚了近二千多万。
同时，山鹰装潢公司也发展起来，从三十万元起步发展到三百多万元，并且，招进几位大学生做部门经理。
这样神速的大踏步前进是以日以继夜地投入工作换取来的，因此，谁也没工夫谈情说爱，或者说大家除了赚钱都忘了赚钱以外的其他事，为了钱包愈鼓愈大，人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了!
上南路周围的房子从二千多一平米涨到四千、六千以至八千多，大楼房子都涨到一万多，房价疯了，人们也疯了，这不能不说与房屋中介从中炒作有关。当然，这种投机取巧炒卖房子的现象，很快被有关部门发现，予以明令禁止。但是,行政干予商业,商业会是买账吗?当然不会。
赵江西等人沉浸在欢乐之中，整天与钱化光、顾胖子以酒肉相贺。
当然，在这期间，也有人是不满意的，那就是赵江西的奶奶顾满丽。顾满丽觉得有点奇怪，她对儿子、孙子、孙女成天忙于发财有点不高兴，因为他们没有结婚，特别是孙子赵江西没有与张小芳结婚，她非常不满。
这天，是老头子冥寿，她备了香烛果品，来到后园的祭台前，与埋在墙下的丈夫赵国玺说起话来。
“老头子，你的孙子不结婚你就不管啦?嗯?”顾老太愤愤地责问，像跟老头子活着时与他说话一样的口气。
她把一盘苹果堆得高高的，一盘馒头堆得满满的，把香烛烧得旺旺的。当一阵旋风把纸钱灰吹向空中的时候，她感到安慰，老头子来拿钱了。于是，她又嘀咕起来：“老头子，你是不是到上南路看热闹去了?我晓得你是个生意迷……唉，你回来了，说话呀，孙子不肯结婚怎么办?你说话啊!”
冥冥之中，顾满丽听到一种声音：“你瞎吵啥?现在青年人心思啥人摸得透，发了财他自会找家主婆的。”
“发财有底吗?没底。”顾满丽老太闭上眼：“想当年我伲在白莲泾开汤团店，到浦西重庆路去开店，店愈开愈大，钱愈赚愈多，有底吗?……孙子不结婚，这怎得了!”
“现在青年人不兴结婚了……你是个老脑筋，你是个死脑筋!”
顾满丽听出声音不大像老头子，睁开眼见鹦哥在墙檐上飞进树枝绿叶间，老鼠大板牙也从祭台上跳下地，抱走一只大馒头。
她怀疑刚才与她说话的并不是老头子，而是那红嘴鹦哥儿。
老奶奶生气了，回到房间里给孙子打电话，要他与张小芳谈谈。可是，电话始终没有打通，原来，她把电话号码记错了。
她很着急。
其实，这个时候赵江西比她还急。他听顾胖子报告说季大雄到了上海，准备参加山鹰装潢公司成立一周年庆祝大会，心想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下午，他才接到张小芳的邀请。
赴宴前，他请教刘希来，见到季大雄时他应如何表现?刘希来说，应该采取“三大”方针，大方，大度，大气。不管季大雄这趟来是否是为了向张小芳求婚，你都要采取这三大方针，千万不可没有君子风度。
赵江西觉得刘老师的告诫又对又及时。上午，他听顾胖子报告说季大雄是来向小芳求婚的，司徒是媒人,当时，他一听火冒三丈，认为季大雄是来捣蛋，在他与小芳的关系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季大雄来插一扛子，应该把他轰走，叫他滚回广东去。他想，两人见面后，动粗是可能的。现在，听了刘老师的告诫，他得想一想。
在小芳介绍他与季大雄认识的时候，他忍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笑着扬了扬手，表现很潇洒。
这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大家说些什么话他也搞不清。突然，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他“嚯”地站起来，浑身晃了晃。顾胖子以为他喝醉了，问他是不是头晕了，快坐下吧?他推了顾胖子一把，令他给大家斟酒!他感到有一股力在他身上窜，有一股热在他身上蒸。于是，他端着酒杯大声说：“我现在宣布一件事，是我跟张小芳女士两人的终身大事，我们准备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包房里除了季大雄和司徒慧敏，大家一阵欢呼。
张小芳感到十分突然，惊愕得张大嘴吧。
季大雄为啥没有反应呢?
原来，季大雄心里虽然总是想着张小芳，但已觉得她像天边的一朵云彩，可望而不及了。昨天，他接到司徒慧敏的电话，说小芳近来如何如何了得，不过，她目前仍然是单身，希望他赶过来向小芳求婚，作最后一次努力。
季大雄想，司徒说得对，他就乘飞机来到了上海。
张小芳见季大雄突然来沪，晓得他的心思，便作了准备。下午，他们在一家台湾人开的咖啡馆里见面，小芳见他还是老样子，只是衣装是名牌，手表是贵族名表。大雄见小芳，光彩照人，青春靓丽，其漂亮俊美己赛过刘晓庆。她已不再是打工妹了，脱胎成董事长。本事不比他低，钞票也不比他少。他与她相比，自觉形秽。他被司徒鼓动起来求婚的情绪一下子没了一半。
他摸了摸大蒜鼻头，吱吱唔唔地说：“我想来看看你，你好吗？”
对于这位帮助过她的老板，小芳晓得他腼腆得可爱。她鼓励他：“季哥，我们原都是农民，现在改革大潮里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你有自己的公司，我也有了小公司，大家都有了独立的人格，有什么话不好说呢。”她笑笑说：“季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大雄胸腔里的血往上涌，涨红脸了，失去的信心又鼓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我来是向你求婚的。过去，我也向你说过这个意思，那时是向一个打工妹求婚，今天，是向一个董事长求婚了？”
张小芳一笑，现出两个酒窝，很迷人。季大雄再一次感到她的美丽。这时，只听她说：“季哥，你对我有恩，没有你的帮助也没有我的今天。如果你要我报恩，你是要我的身还是要我的情，甚至，两者都要？”
季大雄一惊：“这，这……”
张小芳赶紧说:“季哥,我晓得你是个好人,不会提过分的要求的。”
季大雄连连答应：“是呀，是呀。”
张小芳：“我在感情上一直把你当大哥，让我们仍然保持这样的兄妹之情吧!”说着，她就跪了下来。
季大雄立刻感到兄妹之情的珍贵，把小芳拉了起来，说：“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我就支持你开装潢公司，把蛋糕做大。将来成为中国的阿信!”
“好!谢谢你，太谢谢了，季哥!”
张小芳紧紧抓住大雄的手，她真想拥抱他，但又怕大雄误会。
她与季大雄的关系终于确定了下来。那么，现在对赵江西的求婚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赵江西。
饭后，她与赵江西到了白玉兰花园别墅，这时，她才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你这是一时冲动还是搞突然袭击?”
赵江西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一时冲动，想了半年多了，我在等你开口可你总是不开口嘛!今朝我一急就说出来了。你答应不答应呢？”
张小芳告诉他，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公司，坐上了董事长的交椅，奋斗的目标已初步实现。现在,她虽然比日本的阿信差得远，但是，她准备接受适合的人向她求婚。
赵江西问：“我是不是适合的人呢？”
张小芳微微笑着：“奶奶找我谈过了。”
赵江西也笑了起来：“看来我宣布迟了!”
“啊，谈婚论嫁也有竞争。”张小芳微微翘起嘴：“江西，你是怕季大雄、司徒抢在你前面吧!”
他俩热烈拥抱，沉浸在幸福里。这时，小楼梯上响起一阵“的笃的笃”声，是大板牙在楼梯上还是爷爷的魂灵在行走?斜阳里，瞟不清。轩窗外，红嘴鹦哥激动起来，在海棠枝头唱起歌来：“夜夜与你共枕眠，柳叶眉，桃花面。”
听到这句歌词小芳陶醉了，浑身发软。看来赵江西很爱听《小巷春夜雨绵绵》，常在家里放碟片，连鹦哥也学会了。她使劲地在赵江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忽然，小芳的手被人抓住，有个细腻光滑的东西往她手腕上套，她放开赵江西，原来，是奶奶不声不响来到他们的身边，颤颤巍巍地把翡翠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奶奶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有些日脚了。”
他俩跪下：“谢谢你，奶奶。”
奶奶的瘪嘴笑了，他俩也笑了，都很灿烂。
第二年，赵江西家又有一件喜事临门，世博会拆迁范围定下来了，白玉兰花园不在拆迁范围之内，并且，有关部门明示这类房子要保护。这样，赵家以赵五井等人为首寄望于拆迁发一笔财的美梦落空，以奶奶为首不希望拆迁者胜利了，她烧了三天香。
于是，赵江西出资六十万装修白玉兰花园别墅，准备结婚。在与小芳商量办喜事时，小芳的主张令他佩服，敬重。小芳说，请客吃喜酒不仅要请亲友，还要请附近的世博会动迁户代表，费用由她出。赵江西立刻感到她要与他搞AA制，他想小芳如今也是董事长，可以这么办。不过，为啥要请世博会动迁户代表喝喜酒，他搞不懂?小芳告诉他，一、世博会动迁，给他们房地产中介带来大笔生意，有酬谢的意思。二、按她家乡风俗，办喜事请乡邻喝喜酒是应该的。赵江西望着小芳明亮的眼睛，心想你真精明，连结婚也不忘为公司做广告。
在收礼过程中，最使张小芳满意的是刘希来送的一首歌，邱天月唱的刻盘《张小芳》：
张小芳,山里娃啊，
生在岷江边，长在雪山下，
她对生活热爱又渴望，
迈开双脚啊走天涯。
哎，她迈开双脚啊走天涯!
张小芳，胆量儿大，
不怕生活苦，不惧坏人吓，
闯过珠江闯上海，
凭着双手啊打天下。
哎，她凭着双手啊打天下!
张小芳，令人夸啊，
经历几多风浪，浦东终成家，
祝愿你张小芳，
要把事业做强又做大。
哎，你要把事业做强又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