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深夜絮语(1)

作者:刘方冰    更新时间:2014-09-01 08:49:59

马石榴和陆续赶来的梁大左、汪家的另外几个家丁忙不迭地跑过河滩来。马石榴紧紧搂住扣子不停地拍着:“乖乖莫怕哦,乖乖莫怕哦,妈在这呢,妈在这呢。”随后看着远去的土匪喊道:“浩子兄弟,怎么不打死这些有B养没B管的野种?”

“刚才梦蕾、扣子在他们手上,安全第一。”梁浩解释到。

马石榴朝着土匪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道:“便宜了这帮断子绝孙的!”又掉头骂梁大左,“你死哪去了、半天才来?不多亏浩子,你就当裤子赎儿子吧!”

“那、那还是我把枪给浩子兄弟的呢。”梁大左争辩道。

众人赶紧劝夫妻俩,说孩子万幸救回来了,世道这么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和土匪结仇为好。大家边劝边向庄上走。汪梦蕾刚才被扭伤了脚,在梁浩搀扶下走在最后面。她惊魂稍定,便不时抬眼看看梁浩,既敬佩、感激,也带着几分狐疑。梁浩心里有数,对自己入安清帮的事情,他没打算瞒着这位自己一直惦记在心的小姑娘,只是眼前人多嘴杂,不宜马上解释,得等着一个适当的机会才好。他悄悄在汪梦蕾耳边叮嘱:“好丫头,关于我和土匪说江湖话的事别跟别人说啊,我以后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的。”汪梦蕾顺从地点点头。

汪梦蕾和扣子被劫,梁浩孤胆救人的事情,经马石榴等人一渲染,转眼传遍了东西三庄。汪梦蕾父母接家里信后从新安镇赶了回来,带着礼物和汪文乾一道到梁石匠家致谢,称赞梁家出了个英雄般的人物。整个下午,梁浩家的访客络绎不绝,梁浩只好叫莞草替换他去守卤池,自己在家一遍一遍地简要叙述事情的原委给乡亲们听。马石榴干脆把卤池也请莞草一道看了,带着扣子在梁家补充梁浩不愿意讲的部分,特别是梁浩枪法如何准,如何一斗仨,吓得土匪屁滚尿流的情节讲得活灵活现,引来乡亲们一声一声惊叹。弄得梁浩不得不一再说,嫂子,哪有那么神啊。

晚上,送走包括下岗后赶来串门的梁大左等所有客人,梁石匠把门拴上,坐下,点上烟袋,说:“浩子,现在都是家里人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你爸妈不是糊涂人,你妹妹也懂事了,不要瞒。”

“爸,妈,这几年在外有些事我一直没给家里交过底,不是要有意隐瞒,主要是怕你们知道后操心。”梁浩知道经今天的事情一搅和,有些事他不想说也得说了。“那好,我就打加入安清帮、也就是青帮的事说起吧。”

要说也是碰巧,梁浩在路上帮人一个忙,竟引他进入了安清帮的家门。

民国二十五年的中秋节,晚饭后,梁浩在书包里揣了几块月饼就出了校门,打算去海州师范叫上汪梦蕾一道去盐河边赏月。尽管他已经中学毕业了,但一时还没有找到稳定工作,就还在学校的宿舍里将就着。刚出了校门,迎头就看到一辆自行车撞倒了一名白发老太,老太的拐棍飞到了梁浩的脚下。骑车的是一个二流子模样的青年,大骂一句:“死老婆子,瞎不呆眼往车上撞,找死啊?!”然后撂腿上车,飞身而去。

老太挣扎着起不来,梁浩赶忙捡起脚边的拐棍跑过去扶老太。扶了几次,老太也站不起来。梁浩就问:“老奶奶,你家在哪?我背你回去。”老太告诉他就在身后的油坊巷,进巷口右边第十一家就是。梁浩背上老太很快就到了老太家。在老太的指点下从房檐下抠出钥匙开了门,借助街上微弱的灯光进门将老太放到床上,划上火柴,点着煤油灯。这是一间单间屋子,屋里就摆了炉子锅碗瓢盆小饭桌等必备的生活物件,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梁浩就问:“老奶奶,你家里人呢?”老太告诉他,儿子一家在别处住,叫她一起过去住,她不愿意,想图个清静,就一个人住这了。儿子说好今晚来看他的,左等右等不来,估计有事脱不开身。眼看都过了晚饭时,她只好打算自己去买几块月饼,也算过个节了。梁浩听到这里,见老太身体无大碍,就把书包里的月饼取出,放在了老太床头;又拎过炉子上的茶壶,给老太倒了一碗水,说:“老奶奶,这月饼您留着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您好好躺一会。”

老太勾起头:“这,这怎么使得?好孩子,已经够麻烦你了,快留着你自己吃。”

“没事,我吃过了。您好好躺着。走了。”梁浩说话间已跨出门槛,回手把门带严实。身后传来老太的几声咳嗽。

梁浩在街上又买了两块月饼,这才赶去找汪梦蕾。

第二天晌午,梁浩准备去码头打零工。刚出校门,一中年男子迎面拦住了他,中年男子的身后是柱着拐棍、正在微笑着的、昨晚那位被撞的老人。

中年男子把他拽进路边的一家酒店,将梁浩和老太安排坐好,就对着梁浩噗通跪地,磕了一个响头:“感谢恩人救助老母亲,兄弟一辈子牢记在心!”

梁浩毕竟是个刚入世的小青年,哪见过这阵势,一时慌得手足无措。酒店柜台里的掌柜提醒:“小老弟,快让人起来。”梁浩这才伸手将中年男子扶起。

酒菜上来后,双方一介绍,梁浩得知中年汉子叫孙达,老家是海州城南的板浦人,自小在这海州盐河码头落脚,靠卖苦力生活。细看孙达,一米七的个头,板寸头,单眼皮,眼睛不大却光芒毕露,蒜头鼻子,满脸络腮胡子,穿着个对襟没袖短衫,肤色呈豆瓣酱色、泛着油光,敦厚的身材随处可见肌肉疙瘩,一看就是下苦力、跑码头、经风经雨的人。

孙达不停地敬酒,梁浩自知斤把酒不在话下,也没过多谦让,转眼间双方都有半斤酒下肚。倒是孙达母亲怕他把梁浩灌醉了,不时提醒两人多吃菜。梁浩说他十来岁时就偷父亲酒喝了,没事的。孙达闻听哈哈大笑,说:“小兄弟,我们投缘,干脆拜把子,做兄弟!”梁浩也借着酒劲,一口答应。孙达马上就叫店家找来香炉,天地关公和老人,一通跪拜,成了把兄弟。接下来兄弟间的酒喝得更痛快了。

约莫七成醉时,孙达贴近梁浩耳边,小声问:“兄弟,江湖上有个安清帮,可听说过?”

梁浩点点头。

“那你知道都是哪些人在帮,嗯?”孙达接着问。

梁浩摇摇头。

“那哥告诉你,这安清帮起初是为我们这些行船、跑码头的穷苦人创立的,也叫青帮。帮规讲究忠义良善,如今在这海州地界,黑白两道都有英雄好汉在帮。入了帮就是一家人,走遍天下都有人相助。古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想引荐你入帮,不知兄弟怎么想的?”

梁浩想,自己要在外打拼,结识些江湖好汉,也未必是坏事,而且看眼前孙达也是个厚道重义之人,如果帮友都是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害处。再说他们已经是拜把子兄弟了,当哥的为自己着想,自己也不能不领情。于是,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孙达见他答应了,更加开心,喊跑堂的换来大碗,和梁浩满满干了一碗。不久,在孙达的引荐下,他的师傅、海州城里青帮最高辈分、唯一一个“大”字辈的老大陈冠淮,摆香堂,收梁浩为“通”字辈的徒弟,也是他的关门弟子。陈冠淮本是个江湖侠士,一身好武功,对有文化、懂礼数、朝气蓬勃的梁浩十分喜爱,不仅教他帮规帮俗,还传授了祖传的陈家拳。通过青帮这层关系,不久他就先后结识了一批朋友,其中就有海西江湖名人关阳明、冯明瑞,并经冯明瑞推荐,进了杜耘生的海州汽车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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