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朝廷大计

作者:薄发    更新时间:2014-08-15 16:53:01

我与傅正使、李军侯汇兵一处,点检人马,这一战虽然杀了匈奴骑兵六七百人,大获全胜,但楼兰士兵却也伤亡四百有余,折损同样不少。只是西域诸邦向来未尝有敢与匈奴公然为敌者,楼兰此次一战而胜,实可说的上是震动西域的大事。

李军侯哈哈大笑,连呼痛快,说道:“傅正使果然好兵法。以步兵固守拖住敌方主力,以骑兵分散骚扰,引诱对方追击,再以汉人小队远远埋伏,分而歼之,最后佯装汉军来袭,竟然彻底击溃了匈奴一个千人队,斩杀对方五名百夫长,厉害,厉害,佩服之极。”

蒙额也是亢奋异常,对我道:“此战大王威震西域,此后楼兰上下军民,必将对陛下奉若神明。”

我心中却殊无欢喜之意,抬眼向那些混身粘满血迹和沙土的楼安士兵望去,只觉心中颇为难过。虽然我在西域这些年多历杀伐,但一战便上千人殒命的疆场,却还是第一次体会,何况自己又是其中一方的统领,眼见手下士卒一个个倒在马刀和弓箭之下,陨身丧命,鲜血没入茫茫黄沙,陡然间想起这些人都是与母亲同属一脉的子民,不禁一阵悲伤。

之前成为楼兰之王,我总觉只是权宜之计,一大半属于无奈之下不得不然,内心深处,却是仍把自己看作汉人,从未认真为楼兰做过什么打算,直至此刻,才忽然感受到了这楼兰之王四字,原来还承担着许多人的生死命运,实是沉重无比。

傅正使似是看出了我的心境,叹了口气,说道:“战场之上,两军性命相搏,向来都是残酷无比。当年贰师将军远征大宛,出关十万士卒,入关者只有数千。汉军深入草原邀击匈奴,哪一次不是成千上万的伤亡。边关不靖,我辈血洒疆场,也算死得其所。若我们不彻底击败匈奴,大汉边塞几十万百姓,西域大小几十个邦国,只有永远被劫掠欺凌,受苦更惨。”

我默然点了点头,吩咐蒙额安排人手,将死难的楼兰将士就地埋葬,记下姓名,回去找到其父母妻儿,厚加抚恤。随后又带了蒙额,亲去看望伤者。所过之处,楼兰士兵无不恭敬行礼,眼神之中充满了狂热。蒙额道:“陛下今天带领他们打败了匈奴骑兵,这一战,这些士兵已经对您心服口服,将视跟随您出征为毕生最大的荣誉。”

我望着那些士兵年轻的面孔,没有说话,但经此生死一战之后,心中对这些母亲族人,亲厚之感油然而生,只想:“车师之战尚未打完,这些士兵之中,接下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受伤丧命,我刚刚成为楼兰王没几天,便给楼兰带来如此重创,到底对是不对?”

李军侯所带的汉军士卒折损了十余人,我原本商队中人手,也一死两伤,老瓜蔫子和陈子争报与我知,自去善后。这支汉人小队由李军侯率领,两人一组,四下埋伏,等楼兰骑兵将匈奴骑兵分散引诱过来后,再行偷袭,前后竟然足足斩杀了匈奴三个百人队。那傅正使正是看出了这百余人武功高强,却不善阵战,这才制定了如此战法,也可谓用兵精当之极了。

此刻李军侯带人清点战利品已毕,最大的收获便是战马。匈奴这支千人队全是骑兵,出了逃走与战死之外,竟是留下了近五百匹军马,此外弩箭刀矛之类也是不少。傅正使和我一商量,当即又选出五百名楼兰士兵,将楼兰骑兵扩大到了千人。

明珠见我打了胜仗,甚是欣喜,以楼兰王妃的身份重赏军中百夫长、十夫长及立了军功的战士,楼兰军中自然又是一片欢呼。

第二日,一切收拾停当,我与傅李蒙等人又再聚议,商量下一步的方略。

傅正使道:“这一战大杀了匈奴锐气,折了对方一个千人队,只怕那匈奴统军将领未必就此干休,说不定会大举前来报复。若再来一场大战,楼兰远征军势必要元气大伤。咱们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暂且引军远避,想办法去和郑大人的屯田军汇合,然后再做道理。二是急速靠拢车师,若能与车师城内的汉军合兵一处,自然声势大盛,不怕敌人来犯。”

我心中一动,心想楼兰军若能进入车师,以我现在的身份,自可前去晋见相安公主,想到有可能与相安再次见面,登时一阵激动。

李军侯沉吟道:“郑大人的屯田军目前在轮台与车师城之间,正与匈奴童仆都尉的人马对峙,离此颇远,路途上难保不被右贤王的骑兵追击。咱们不如靠拢车师城,与相安公主的御林军汇合,若能进入城内,那是更好了。”

傅正使沉思一会,说道:“我担心那匈奴的统军将领,未必会眼睁睁看着咱们进入车师城去。这样吧,咱们立刻派人送出信息,请求御林军想办法接应,以策万全。”

李军侯道:“目前楼兰士兵至少尚有两千能战之士,加上三千御林,对付右贤王的四千骑兵,可说稳操必胜,匈奴骑兵敢来,大家就在车师城下决战便了。”

傅正使摇头道:“局面于我有利的确不错,但疆场之上,变化最是莫测。昨日那匈奴千夫长气势汹汹而来,还不是以为稳操胜算?御林军身负保护公主安全的重任,车师国之前又是亲匈派势力强大,控制也非易事,因此三千御林军未必能够全数投入战场。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在场诸人都点头称是,大家因昨日一战,此时对这傅正使的兵法韬略,都敬佩之极,当下计议半晌,都觉得还是靠拢车师城更为妥当,于是一边派出信使,知会城内汉军予以接应,一边广撒哨探,随时了解匈奴骑兵动向。大军随即起营,沿交河河畔而下,缓缓往车师城靠近。

之前双方交战之地,距离车师城也不过三五日的行程,楼兰士兵听说现在前往车师与汉军汇合,更是心中大定。大军走了两日,此前曾送往郑吉那边的信报,回复却忽然到了。

我当即与傅正使、李军侯、蒙额等人将复信传阅。信中开首与御林军统领的回信一样,也是感谢楼兰顾全西域大局,与汉军联盟讨伐匈奴,必克大胜之类。后面则是通报一件重大消息,说是大汉朝廷日前刚刚派使者传达了对西域最新的经营方略,其中最大的变动,便是要筹备建立西域都护府,预拟将天山南北两路,全部置于汉军护卫之下,从此彻底将匈奴势力逐出西域一带。为此目的,第一步务必除掉匈奴设在西域的童仆都尉,现已将此消息通报与车师城的汉军,希望楼兰军亦全力协助。

李军侯看完后一拍大腿,说道:“早知如此,咱们便应该选第一种办法,去与郑大人的屯田军汇合。此刻往车师城走了一半,这个时候来了信,难道咱们再绕个大圈子,往轮台走么?”

傅正使看完复信,蹙眉深思,久久不语,众人颇为奇怪,却见他神情渐渐凝重,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脸上变了颜色,霍然起身,说道:“快些传令,让大军停止前进,快快,咱们这次,怕是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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