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
油菜花开的清明
通往墓地的路
留下很多人的脚印
这些脚印里
没有我的，我的脚印
在墓地之外的地方
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茧
这茧在每年的清明
就碎了，一重重的
如碎到心里的悲伤
我不知道到哪里
去找你的墓地，母亲
你的墓地早在四十年前
与那片林子一起
被铲为平地
清明的雨
细细地下着
每年的清明
都会下雨
亦如每年的清明
我都会流泪
三十多年了
每年的这一天
我都在找你，母亲
每年的这一天
我的心，都是
苍苍茫茫地立着空着
三十多年了，母亲
为了找你，我常常
无遮无拦地站在风里
没有你的城市，母亲
对于我，哪儿都是风口
还记得我的乳名么
我的“朵”的乳名
童年时，我是在乳名里
长成一朵莲的
一朵不管风雨
不问沧桑，静得
可以成佛的莲
后来，你走了
你带着我的乳名
在春分的前一天
永远地离开了
找不到你，母亲
我只能去看远处的河流
看那河流如你的腰肢
扭动着媚丽，自远处
逶迤而来，轻柔而又鲜活
母亲，亦如
你年轻的时候
找不到你，母亲
我只能去看远处的田野
看那荠菜花开的田野
白白的，薄薄的
尤如小雪，你的额头
一样白的小雪
找不到你，母亲
我就去看天上的云
那么迷离、澄澈的云
我知道云的背后，一定
有一双盈而不语的泪眼
那是你在看我么？母亲
知道你在看我
我就觉得天地清明
心生安定
三十多年了，母亲
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找我
找回家的路
只是这条回家的路太长
走了三十多年你还在走
又是清明
油菜花开的清明
我分明看到，母亲
你的手穿过风
穿过丝绸般的夜色
轻轻的落在我的额上
像一片澄净的阳光
于是，我看见
阳光下，童年的日子
在原野上油菜花一样
金黄地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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