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
[苏姗娜，薛侣班
薛侣班 （跑上）啊！苏松，我在外面等候了整整两小时，希望这些人走开，好跟你谈一谈。唉，你结婚啦，我呢，我要离开这儿了。
苏姗娜 我结婚怎么会叫大人的第一侍从武士离开这个府第呢？
薛侣班 （可怜口吻）苏姗娜，他撵我走。
苏姗娜 （模仿薛侣班的口吻）薛侣班，准是你干了什么荒唐事儿！
薛侣班 昨天晚上他在你在表妹芳舍特家里碰见我，我正在教她练习今天庆祝晚会她要担任的天真女郎那个角色。他一看见我就火得不得了，他对我说：“滚出去，小……”我不敢在女人面前说出他那句野话。“滚出去，从明天起就不许你待在府第里。”如果夫人，如果我的美丽的教母劝不了他，那就完了，苏松，我就永远没有福气看见你了。
苏姗娜 看见我！我？又轮上我了！那么，难道你暗中长吁短叹不是为了我的女主人吗？
薛侣班 啊！苏松，她多么高贵！多么美丽！可是她架子多么大。
苏姗娜 这就是说：我架子不大，你就可以对我大胆……
薛侣班 你很明白，坏东西，我是不敢大胆的。但是你多么幸福呀！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跟她说话，清早替她穿衣服，晚上替她脱衣服，把别针一个又一个替她解下来……啊，苏松，我宁愿给……你拿着的是什么？
苏姗娜 （讥笑地）唉！是一顶幸福的帽子和一条走运的丝带，它们夜里紧紧挨着美丽的教母的头发。
薛侣班 （兴奋地）她夜里扎头的丝带！把它给我吧，我的心肝呀。
苏姗娜 （收起它）嘿，那可不成。——“我的心肝！”多么亲密！他要不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孩……（薛侣班把丝带抢过去）啊！丝带呀！
薛侣班 （围着大沙发椅转）你说把它搁忘了地方，说把它弄脏了，说它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苏姗娜 （跟着他转）啊，我敢说，不出三四年，你就会变成一个最坏的小无赖……你把丝带还给我吧！（她打算把丝带夺回来）
薛侣班 （从兜里掏出一张歌谱）留下给我吧！啊！苏松，把丝带留下给我吧。我把我的歌谱送给你。将来我想起你的美丽的主妇，感到难受的时候，你的回忆会成为我唯一的一线快乐，会使我的心感到舒畅。
苏姗娜 （把歌谱接了过去）你的心感到舒畅，小贼骨头，你以为你是在对你的芳舍特说话吧。你在她家里叫人家逮住，你想追求夫人；这都不算，你还跟我胡缠！
薛侣班 （兴奋）我用人格担保，这是真的！我简直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了；这些日子，我觉得我的心非常激动。一看见女人就心跳，一听见爱情和肉欲这些字眼，我就坐立不安，心烦意乱。总之，我需要对人说：“我爱你。”这个需要对我是那么迫切，我竟自己一个人也说，往花园里跑着的时候也说，对你的主妇说，对你说，对树说，对云彩说，对把我那些无的放矢的话和云彩一起吹散的风也说。——昨天，我遇见马尔斯琳……
苏姗娜 （笑）哈哈哈哈。
薛侣班 为什么跟她就不能说？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是个姑娘！姑娘！女人！啊！这些名词多么甜密，多么有味道！
苏姗娜 他疯了！
薛侣班 芳舍特温柔极了，至少她听我说话。你可不温柔，你！
苏姗娜 我很抱歉！听我说，少爷！（想把丝带夺回来）
薛侣班 （转身逃走）啊，得了！你看，你抢不回去的，除非连我的性命一起拿去。不过，假如这个代价你还不满意的话，我再添上一千个吻。（他转过来追她）
苏姗娜 （转身逃走）我给你一千个耳刮子，要是你敢走过来。我去夫人那儿告你一状；我不但不替你求情，我还要亲自对大人说：“大人，这事情办得真好。替我们把这个小鬼头撵走，把这个小坏蛋打发回他的爹娘家去吧。他表面上装作爱夫人，还拐弯抹角，老想拥抱我。”
薛侣班 （看见伯爵走进来，惊慌万状地跳地沙发椅后面）这下我算完蛋了！
苏姗娜 看你吓成这个样子！
第八场
[苏姗娜，伯爵，薛侣班（藏着）
苏姗娜 （看见伯爵）啊！（走近沙发，挡住薛侣班）
伯 爵 （向前走）你很激动，苏松！你自言自语，你的小小的心好像乱得很……可是，这也难怪，象今天这个日子。
苏姗娜 （不知所措）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倘若有人看见您跟我在一起……
伯 爵 如果有人闯进来，那就太扫兴了。要是，你知道我是多么关心你的。巴齐勒不会没告诉你我爱你吧。我只有很短的时间跟你谈谈我的心事。你听着。（坐在沙发椅上）
苏姗娜 （激烈地）我什么也不要听。
伯 爵 （拿住她的手）只说一句话。你知道国王任命我当驻伦敦大使。我带费加罗跟我去，我给他一个很好的位置。既然当妻子的责任是嫁夫从夫……
苏姗娜 啊，我要是敢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
伯 爵 （把她拉近点）说呀，说呀，我的亲爱的。你满有权利支配我一辈子，今天你就行使这个权利吧。
苏姗娜 （害怕）我可不要这个权利，大人，我可不要这个权利。我求您离开我。
伯 爵 可是，你得先跟我说一说呀。
苏姗娜 （生气）我不知道我刚才说过什么。
伯 爵 关于当妻子的责任。
苏姗娜 好吧！那时候大人从大夫手里把夫人争到手，因为爱她而和她结了婚，那时候您为了她而放弃了某种可怕的贵族权利……
伯 爵 （愉快地）给姑娘们很大苦恼的一种权利！啊！苏赛特！这个权利多么可爱呀！要是黄昏附候你到花园来聊一聊这个权利。我会大大地酬报你那美妙的感情……
巴齐勒 （在外面说活）大人不在家。
伯 爵 （站起来）谁在说话？
苏姗娜 我多么倒楣！
伯 爵 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苏姗娜 （慌乱）我就让您一个人待在这儿？
巴齐勒 （在外面大声说）大人本来在夫人屋里，后来出去了。我去看看。
伯 爵 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躲起来的！啊！这张沙发椅后面……真够糟的。你快点打发他走。
[苏姗娜拦住他，他轻轻地推开地，她住后一退，正好站在他和侍从武士当中。不过，当伯爵蹲下去，占好他的位置时候，薛侣班转过来。惊慌万状地跳上沙发，跪着，然后倦伏起来。苏姗娜拿起她带来的袍子盖在侍从武士身上，自己则站在沙发前面。
第九场
[伯爵，薛侣班（两个人都藏起来了），苏姗娜，巴齐勒。
巴齐勒 小姐，你没看见大人吗？
苏姗娜 （很不客气地）怪事！我怎么会看见他？你给我走开。
巴齐勒 （向她走过去）你要是明白点道理的话，对我的问题就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了。是费加罗找他。
苏姗娜 这么说，他是在找跟你一道最想害他的那个人了。
伯 爵 （旁白）看看他怎么样替我办事。
巴齐勒 希望一个有夫之妇得点好处，难道就是想害她的丈夫吗？
苏姗娜 照你的那一套理论，那当然是不算害他了，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人！
巴齐勒 不是你将要毫无保留地送给别人的东西，我们会问你要吗？一行过结婚典礼，昨天不许你做的事；明天就会命令你，要你去做了。
苏姗娜 可恶的东西！
巴齐勒 结婚是一切重要的事情里面最滑稽不过的一件事，因此我有过这样想法……
苏姗娜 （愤怒）你想的全是些肮脏事情！谁准你进来的？
巴齐勒 得啦，得啦，坏东西！安静点吧！你的前途是可以由你自己来安排的。但是，你也别以为在我心目中，对大人不利、妨碍着大人的就是费加罗先生。要是没有小侍从武士的话……
苏姗娜 （胆怯地）薛侣班？
巴齐勒 （模仿地）爱神的薛侣班。他一天到晚在你身边打转。今天早上我离开你的时候，他还在这儿走来走去，想进来。你敢说这不是真的吗？
苏姗娜 满口胡说！滚出去，你这坏来西！
巴齐勒 我是坏在西，因为我的眼睛看得清楚。还有，他那弄得很神秘的那首小曲子难道不是送给你的吗？
苏姗娜 （生气）啊！是的，是送给我的……
巴齐勒 要不就是为了夫人而编的！是的，听说当他伺候夫人吃饭的时候。老看着夫人，他那两只眼睛！……不过，该死的来西！他别拿这闹着玩！对这种事儿，大人可凶得很呢。
苏姗娜 （愤怒）你真黑心眼，满处散布谣言，陷害一个失掉主人欢心的可怜的孩子。
巴齐勒 是我造的谣吗？大家都在谈论，我才说的。
伯 爵 （站起来）什么，大家都在谈论！
苏姗娜 啊！天呀！
巴齐勒 哈哈！
伯 爵 赶快，巴齐勒，把他撵走。
巴齐勒 啊！我不该进来，太抱歉了！
苏姗娜 （慌乱）天呀！天呀！
伯 爵 （对巴齐勒）她受惊了。我们扶她坐在沙发上吧。
苏姗娜 （用力推开他）我不要坐。这样随便走进人家的屋子，多么可恶！
伯 爵 现在我们两个人和你在一起，亲爱的，一点危险都不会有的。
巴齐勒 我呢，关于侍从武士的问题，刚才我是逗着玩的，给您听见了，我心里很不安。我这样做不过想探探她的心。其实呢……
伯 爵 给他五十个庇斯多尔，一匹马，打发他回他爹娘家里去。
巴齐勒 大人，就因为我开了这一点小玩笑？
伯 爵 这个小荒唐鬼，昨天我还碰见他和园丁的女儿在一块儿……
巴齐勒 和芳舍特？
伯 爵 而且在她的屋子。
苏姗娜 （愤怒）在她的屋子，大人上那儿去一定也有点事儿吧。
伯 爵 （愉快地）你这句话，我倒挺喜欢的。
巴齐勒 这是个好苗头。
伯 爵 （愉快地）你猜错了。我去找你的舅舅安东尼奥，给我看园子的那个醉鬼，想吩咐他点事儿。我敲门，等了好半天门才打开。你的表妹神色仓皇，我起了疑心，我跟她说话，一面说，一面留心看。在门后面有块东西，有点象布帘子，有点象包袱皮，我说不清是什么，盖着一些衣服什物。我装作没事儿的样子，慢慢地轻轻地拉开那块布帘子，（想模仿当时的动作，他拉开沙发上面的袍子）我就看见……（他看见了侍从武士）呀！……
巴齐勒 哈哈！
伯 爵 这个把戏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巴齐勒 更高明一些。
伯 爵 （对苏姗娜）妙极了，小姐。刚刚订过婚，你就作下这种准备？原来你是为了要招待我的侍从武士，所以才不要有人跟你在一起？至于你，少爷，你一点也不改你的品行。只差夫人的第一侍女，你的朋友的妻子，你还没招惹过，你好不尊敬你的教母！不过，我绝不能让我敬爱的费加罗作这种欺骗行为的牺牲品。巴齐勒，他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苏姗娜 （愤怒）谈不到什么欺骗行为，也谈不到什么牺牲品。您跟我说话时候，他就在这里的。
伯 爵 （狂怒）你说这句话，简直是在撒谎！就是他的最狠的故人也不至于敢这样害他。
苏姗娜 他求我托夫人在您面前替他求求情。您走迸来，他慌得了不得，就拿这张沙发椅把自己遮起来的。
伯 爵 （生气）真狡猾！我进来时还坐在沙发上面来着。
薛侣班 唉，大人，那时候我在后面直打哆嗦。
伯 爵 又是一套鬼话！我自己刚才就是藏在沙发后面的。
薛侣班 请您原谅，就是那个时候我跳起来，蜷在沙发上面。
伯 爵 （更愤怒）真是一条蛇，这个小……长虫！他听我们说话来着
薛侣班 正相反，大人，我尽我的力量一个字也不听你们的。
伯 爵 啊，你简直是出卖我！（对苏姗娜）你别想和费加罗结婚了。
巴齐勒 不要生气啦，有人来了。
伯 爵 （把薛侣班从沙发椅上拉下来，要他站住）让他当着众人站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