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古人在峭壁上开出来的,一边是陡峭的光溜溜的石壁,一边是深不可测的山涧。走到一个拐角处,大牛突然停了下来,悄悄地伏下身子。又发现了什么陌生人?我和两个女孩赶快也伏下身来。只见大牛无声无息地指了指旁边,紧跟在他后面的小雨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嘴,小雪也用手蒙住脑袋向后退来。怎么了?我悄悄地绕过她们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朦胧的晨光中,只见石壁上凹进去的地方吊着一个饭碗大的马蜂窝,几十只黑黄相间的细腰大马蜂正叮在蜂窝上蠕动着。这不过是一个刚刚开始做的小窝而已,当然惊动了它们也够我们受的了。我顺手帮小雨和小雪把夹克的帽兜翻了上来,带头俯下身子爬了过去。两个女孩简直是跑了起来,好像成千上万只马蜂黑云压顶铺天盖地地从后面追上来了一样。
在一个上坡处,大牛突然又停了下来,怎么,又有马蜂窝?大牛又眨眼睛又歪嘴巴而且使劲地对我们招着手,我们三个蹑手蹑脚地挤了上去。前面不到百米远的路旁,有一线细细的泉水从峭壁上挂了下来,透过清晨薄薄的雾气,可以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牛仔服的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在那里用手捧水喝——又是张老师!而在她的前面,隔着茂密的小树丛,隐隐约约还有人影在向前移动。小雨睁大眼睛,很想分辨出那是些什么人,但张老师突然回头张望了一下,吓得我们赶快都趴在地上来。等了一会,再悄悄地抬起头来时,她们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远处的树梢在偶然摇动。
仍然是大牛带头,我们小心地追了上去,只要尾随张老师她们,也许就能解开宝洞之谜了!
呵呵!“螳螂扑蝉,不知黄雀在后” ,张老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在为我们带路吧!
可是,这句话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解释,因为大牛马上就是一愣,呆住了,而且居然无师自通地举起了双手——就在他面前的草丛里,伸出了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直指他的鼻子。随即一个身着迷彩服,带着迷彩头盔,脸上用油彩画得花花绿绿的身材高大的人仿佛是从地底下突然冒了出来,矗立在我们面前。我条件反射地向后一退,清晰地感觉到腰部触到了一个圆圆的硬梆梆的小东西,我也呆住了,居然也无师自通地举起了双手——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又是一个枪口。我回过头来,只见后面的人也是全副武装,脸上涂着迷彩,只能看清一双清亮的眼睛,但这个人比起前面那个人身材显然小巧多了。
“听我的命令:转过身去!双腿分开,把双手放在石壁上!”前面的大个子命令道,声音冷峻干脆,不容违抗。这真是个惶恐而丢脸的时刻,小雨还好一点,小雪显然从没受过这种屈辱,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强忍着才没滚落下来。
后面那个身材小巧的人饶有兴致地翻了翻我们的取火工具和那捆松明,当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东西。
“好了!”大个子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我们是省武警总队直属特警大队的,正在执行特别任务。你们几个孩子怎么钻到这里来了?”听他这么一说,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一看,只见草丛中又钻出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
“你叫郝雨,是郝局的宝贝女儿,”那个为首的大个子特警花花绿绿的脸上,一双铮亮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小雨,“我在刑侦局见过你,你不认得我了?”
“真的?”小雨惊喜地叫道,但那个特警脸上花花绿绿的,显然很难看出原来面目,这使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大牛急忙指着前方说:“前面那几个人可能是坏人,咱们一起……”
“知道,这正是我们的任务!”大个子特警令人望而生畏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亲切的微笑,“但你们还是未成年人哪,我有责任保护你们!”
“我们……”
“五号!”他打断了大牛的话,威严地轻声喊道。
“到!”我身后的果然是个年轻的女特警。
“护送他们回临时营地,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是!”五号行了个姿势优美的标准军礼,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走吧!四个小鲁滨逊!”
“我会跟郝局联系的,你们放心好了。”大个子特警含着笑意在后面说。
有威风凛凛的特警在这里,似乎不需要我们再瞎操心了,我们只好乖乖地向后转,齐步走,好在估计郝叔他们离这里也不会远了。有个荷枪实弹的女特警保护,更何况她的背囊里又变魔术似的钻出了几份特警专用的干粮和罐头,大家的心情都松弛下来了,要不是五号交待不要出声,我们早就叫得天翻地覆了。大家一边吃着饼干,一边轻快地在盘曲的山路上走着。五号提着手枪走在我们的身后,毕竟只是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孩,受到了我们的感染,显然也感到轻松多了。
背后“嗒”的一声轻响,接着飘来一缕清淡的烟香。我回头一看,五号把手枪插入腰间的皮套里,手里夹着一支纤细的纸烟。看来很久没抽烟了,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惬意地吐出了一个烟圈,只用几口就吸掉了大半支,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上穿着的山地靴踩黑了。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个拐角处。突然似乎有一个小虫子钻进了我的衬衣,痒不可挡。我赶快用手抓了两把,停下脚步,脱下衬衣,穿上塑料雨衣,然后抓住衬衣抖了抖。这时大牛他们三个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而且已经小跑着转过了那个有马蜂窝的拐角。
五号着急了,一连声地催着我快点走,还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我的屁……啊不!是臀部。我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用力地抖动着衬衣。突然一不小心,衬衣正好狠狠地扫在路边的马蜂窝上,几十只大马蜂“轰”的一下子全飞了起来,发出令人恐惧的愤怒的嗡嗡声,在空中盘旋,就像一群威力强大的重型轰炸机在寻找着地面上的敌方目标。我吓得赶快伏下身子,雨衣的帽兜对脑袋上一罩,连滚带爬地冲过拐角,向前跑去。背后传来年轻女孩惊恐的尖叫声,叫声飞快地向远处移去——五号当然也跑了,只不过跑的方向恰恰相反,正好和我们背道而驰。
我全速奔跑了二三十米,赶上了他们三个,急急忙忙地说:“前后都有人,得想办法越过山涧,而且要快!”大牛左右一望,飞快地解下了腰间的缆绳。
“怎么了?咱们为什么……”小雪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感到莫明其妙,手足无措地问道。
“烟!”大牛一边做事一边简洁地回答说,“这里是禁火区,一个武警战士不会不知道的!”
“而且……”我补充道,“她左手无名指上还带了个钻戒,烟盒上的牌子是‘摩尔’!”
大牛已经把绳子的一头打了个活结,瞄准山涧对岸一个树桩飞了过去。他经常跟爷爷进山打猎采药,这一套早已练得精熟。绳子拉紧了,拴在这边一棵大树上,绷得笔直,这边高,对岸低。
我知道自己该带头溜过去,看了看几丈深的山涧下面湍急的流水,虽然心里在嘣嘣直跳,但总不能在两个女孩面前示弱吧!好在只有六七米宽,我背着松明,手脚扣住绳子,牙一咬,眼一闭,腾云驾雾一般,一下子溜了过去,只是臀部撞在树桩上,撞得生疼,而且掌心的皮都被绳子勒破了,渗出了血丝。该小雨过来了,但胆大包天的她却对着深深的山涧犹豫起来,死活也不肯动一动。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牛火了,怪眼圆睁,咬牙切齿地扬起了熊掌似的大巴掌。小雨一愣,破天荒地没敢作声,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攀上绳子,其实只用了几秒钟,也安全地过来了。自从和小雨相识以来,我和大牛没少受她欺负,这次胜利足以载入光辉史册,其个人意义不下于国家收复香港,真可惜现在没时间也没条件欢呼雀跃庆祝胜利。小雪比我们聪明些,用夹克衫包住绳子溜了过来,我接住了她,她脸色发白,却很高兴。大牛迅速解开那头的缆绳,双手握紧,对着山涧一跳,我们还没来得及拉他,他已经荡了过来,又猴子似地敏捷地攀了上来。
我们刚刚在树丛里趴好,就看见五号和另一个彪形大汉气急败坏地飞奔过来,他们没发现对岸灌木下躲藏着的我们,噼哩啪啦地径直向前追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山路尽头。
又等了一会,后面再没有人追上来了,我们轻轻地钻出草丛,从容地钻入了密密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