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六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4-08-07 08:39:02

       叶芹的右臂穿过未婚夫朱思曾的左臂,然后右手握着左手,两手臂挽成一个圈,眼睛温和地紧望着朱思曾,同时微笑着踏入高大、宽敞,又十分明亮的商厦。

       一进商厦,叶芹即见到或五光十色,或新颖别致的商品,琳琅满目地有序排列着。远处,长长电梯上,人们组成了,左右两条上下移动着的彩带。联贯的红灯笼,与斑斓的气球,以及闪亮的彩灯,一起围绕在人们头顶上的寛阔空间里,聚集着人们热烈的意气,散发着使人兴奋的光华。上下四周,都洋溢着,熙熙攘攘,喜气洋洋,像是节日又将到来的气氛。

      “走,上楼去,给你去买配套的西装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拍婚纱照了。”

       年青又透彻着一脸灵气和秀色,且欣喜不已的叶芹,这么讲时,忽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朱思曾,满心的欢喜真是关都关不住,放也放不完。然而朱思曾却不见一点的高兴,好像在沉思,并露出踌躇不前的样子。

      “哎呀——,你别担忧么,钱我带着。我都已经想好了,你尽管放心。今天我只求能买到称心的就满足了。”叶芹轻声地,却是爽爽朗朗的说。

      “那,你,你自己的呢?”朱思曾是迟迟疑疑的问。

      “你在为我考虑啊?不用,不用,过几天我叫家茵姐为我设计设计。在着装上,无论是颜色的搭配,还是式样的合适,她一直是把握得很不错的。什么叫艺术啊?用最恰如其分的想象形式,以最和谐融合的意趣情操,把所要表达的思想情感充分地体现出来,这就是艺术的表现力嘛。在我的心里呀,她是个十分懂得人文科学的生活艺术家呀!包括她文文雅雅的言语,和端庄典雅的举止,都吸引,影响了我好多年哪。只是,最近她有点变化,常常一个人呆呆地乱叹气,心情极其忧愁,苦闷。为了她,我也心里一直是感到极其的难过,不安……。”

      “你说的是那个长笛手?那天夜里还是我们送她回家的呢。”朱思曾毫无表情的随口说道。

      “嗯,这事我要等她心情好点了再和她讲。走,上楼去。”叶芹坚决地拖着朱思曾,夹在人流中一起融入到右边的移动彩带里,顺着电梯缓缓而上。

       在三楼的服装部,为了称心如意,为了完美极致,为了还不满意,为了总缺一点,柜台面上已叠起了各色各式的西装八,九套。正在试的一套青灰色的,确实使朱思曽徒增了许多的精神。但叶芹还在左看,右看的,似乎完全可突出她想像中最美好,最称心,决不会有半点遗憾的那一套,就在耐心地再换一次之后。

      “你自己感觉怎样?”也许,这一套,叶芹看了觉得还算好,即笑眯眯的看着朱思曽亲切地问。

       立镜前,没有笑意的朱思曽僵硬的挺直着上身,由着叶芹摆布,不断拉扯身上的衣领,肩头和袖管,以及裤线,始终不答话。当叶芹也立停看镜子里的未婚夫时,相比之间,立刻就现出两人年纪上的巨大差距。不论怎么看,朱思曾不是与叶芹相仿的年貌轻轻,水灵滢滢的样子,而分明是岁数显得要大得多了。

       在一旁,帮助叶芹挑衣的营业员,暗中也觉得:女的,青春正当,恰似含露的花蕾,秀气满盈。男的,则几已是中年,可喻是明日的黄花,已藏谢景。

      “我看也就这套好。”朱思曾不加思索地表示。

        女营业员紧跟着朱思曽的话,连忙说道:“还是先生说得对诺。我看,比较下来也是这一套要好多了。老实讲,再挑我也没有好挑的了。”

      “那就这一套了吧。”叶芹喜允着,随即去一旁的收银台,迅速地拿出钱包,爽快的递上钱款。

       在缓缓向下的电梯上,叶芹左手拎着包装盒,右手携着朱思曽的左臂,憧憬着自己人生极重要又幸福的那一时刻,同时又很担心的望着自己的未婚夫说道:

      “拍婚纱照时,如果这套西装跟我的装束能相辅相成,那我真是太高兴了,这套西装没有白买就好了。”叶芹说后,就侧目,将虽平静,却是寻求的目光,投注于朱思曾冷漠的脸面上,注视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要喜悦也喜悦不起来。

       踏出电梯,朱思曽就直向出口方向走去,却被叶芹一把拉住说:

      “再到那里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正是我们结婚所需要的好吗?”

       见朱思曽勉强点了点头,叶芹又强挽着他进入了手工艺品层面。

       ……。

       从高楼的大玻璃窗内往下看,一辆辆小小的公交车,出租车,摩托车都急急地,但很有序地在向前流淌着。满街的人,或单人,或双人,或三三二二的,也都在各自赶着自己的路。猛听到好听的鸽哨声,叶芹连忙抬起头瞧,见一排翱翔的鸽子已经飞掠而过,好像它们也在急急忙忙地追赶着自己的前途。

      “天下的人们和世间的生物,大家都有,需要自己去紧紧追赶的生活之路的呀!”叶芹触景生情地这么想,也联想到了她自己。

      “来,为我们将有的幸福干一口!”把眼光从看高楼窗外转到面对面坐着的朱思曽身上后,叶芹充满期盼地举起了酒杯。

       与叶芹碰杯一下后,朱思曽无言地把杯中的酒仰头一口喝尽。

       喝了几口酒后,在淡雅的灯影中,叶芹的脸颊浮着浅浅的红晕,她圆瞪着的双眸,闪动着有神采的光亮,看着朱思曾动情地轻轻说道:

      “这个酒家,这个位子,不管你今后是否会再来坐坐,我是一定要经常来坐着的。就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我也会长时间地沉浸在,发自于内心的感动和回忆里。因为,那天,是在这里,是你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最亲切的,亲人的关爱和温情。这是除了爸爸,妈妈给予我的情感之外,你是第一个呵!这和父母给予我的,毕竟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啊!是叫我觉得极其可珍惜,可珍藏,可欢庆的。”

       叶芹的这几句话,才使朱思曽发生了一点的心动。他想:

      “那天坐在这里,自己只是给她轻轻披了一件外衣,只是说了几句显示爱意的话,只是发自某种,身心需要的一时冲动的真诚,这是,哪一个深谙此道的成熟男人,都不用思考就能滚瓜烂熟,一泻千里背得出来的‘台词’呀,再加上一点温情脉脉的语气,和真切动容的表情,她竟然会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感动、如此的温暖,还难以忘怀!难道初恋的女人都是这么纯洁?这么投入,这么无法自拔的?”

      “阿曾,我们的恋爱已经谈了好多年好多年了,是应该结婚了。再说妈妈也在问呢?你说呢?”仍面对朱思曾坐着的叶芹,说着,伸过弹钢琴的纤细而柔软的,且没戴任何珠宝金饰的双手,去紧紧捏住他的手,她想借这样的连接,将自己内心对新生活的激情,能传达到未婚夫的情感深处,把他的心也激活起来,融合起来。

       此时,朱思曽倒也感受到了叶芹内心的波澜,踌躇了半晌,想了想说:

      “我是非常理解你的心愿,但我们现在还不能马上结婚。你也知道,我的广告公司,资金上还很困难,业务同样需要我化很多的时间去照管,而且,我们不是还要到巴黎,罗马,维也纳,德黑兰去旅游吗。我们还有这么多事要办,婚纱照放在哪一天拍还不知道。既然我们已经那么多年过来了,就再等个一,二年吧。”朱思曾边说,边也紧紧捏住叶芹的手,并将她的手背牢牢紧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磨擦。

      “广告公司还缺多少钱?我可以再拿些出来,这不是太大的问题。业务上虽很重要,但我也担心你太劳累会伤了身体。我们结婚后,我就可有更多时间来直接照顾好你了。”叶芹十分体贴,又含焦虑与宽慰,但却轻轻而温情地叙述道。

      “我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办好,我需要有充分考虑的时间。你就再谅解我一次吧。你对我好,我是感激在心的。我有我的苦衷,你就再次谅解我吧,不然我真的要愁死了!我知道,你是宁肯自己,也决不肯让我很烦恼,很痛苦的。”

       看着朱思曽忧郁的眼睛和带着乞求的言词,叶芹的心,一下子就完完全全软瘫了。她连忙离开座位,跨步坐到朱思曽的身边,伸手拼命地在朱思曾的背脊上紧急,却是轻柔地揉捏,并声声地安慰他,深怕自己的话会使他产生无法排除的伤感。

      “我会谅解你的,理解你的。你不要多虑噢,反正我还可以再等一等的。我答应你,我已经答应你了噢。”

       朱思曽伸过手去,在自己的背脊上,把叶芹揉背的手,从身后挽到自己的胸前,顺势,紧紧紧紧的拥抱住叶芹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求你名声显赫,不求你高官厚禄,不求你年轻萧洒,我只求你是个踏踏实实的人,是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无灾无难的家庭,就是幸福的家庭,平平安安的家庭,就是再好不过的家庭。我们晚一些结婚没关系,我只求你是个很好的人,始终会让我很放心的人,你要知道,这可是唯一能支持我再等下去的心理……。”叶芹真诚地喃喃说道,但朱思曽只是紧紧拥抱住叶芹,还连连地在她的耳鬓间深入而激情,渐渐,又越来越近似疯狂地亲吻,但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

      “过几天我们交响乐团要演出了,你来大剧院吧,你看着我不停的鼓掌,我会快乐死了,你就来听我弹的钢琴吧。只要你在座,每首抒情曲都是我对你的深心倾诉。像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和〈月光奏鸣曲〉。”待一阵疯狂后的间隙,叶芹喘过气来后,才边说,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未婚夫的手臂外衣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再一下,接连地轻轻划着无形的线条。

       然而朱思曽还是始终无话可说。这使叶芹不禁抬起头,望向默无片言的未婚夫,当注视了好一会这个充满忧心脸色的男人,叶芹低下头也沉默了。忍了好久,她终于,情绵绵,怜切切,再也忍不住地眼眶里滚动起了晶莹的泪花,同时倾心地把自己的脸,紧贴到未婚夫的胸前,似是在听他很艰难的心跳声。

      “阿曾,看到你这样的心事重重,叫我怎么能不再难过呢?!我已经答应不再催你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不高兴?你还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说吧,我会努力帮助你的呀。我们俩是一线牵的同命鸟哦!”

       叶芹抬头,含泪直望着视作自己亲人的人,她更紧地捏住他的手臂,更情真意切地倾诉自己的心里话。她在同情他刚才说的苦衷,她在痛恨自己没能更有用的帮助他。她此刻的心,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是碎裂的,却是透明的,是透明的,更是晶莹的,她显现出的,是毫无一点杂质和瑕疵的品性与心地,还有是,决非是人都有的善良,与做人的良心!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你就别回去了,我们仍到那间空房间里去过夜吧。”这位,一直因心烦意乱而沉默寡言的男人,正式开口,竟提了这么一个内心非常迫切,渴望的希望。

       叶芹没有立即应允未婚夫提出的希望,但她的,温柔的爱的目光,始终与他的眼神连接着,一瞬间也没脱离过。而后,当她见到他,一下闪出满是失望的神态时,叶芹感到很负疚,很难受。那就应允他,不回去?!但妈妈今天一直在咳嗽,半夜可能还会发烧,作女儿的,晚上还不能再守候在她老人家的身边?再说,自己与他,就这么一直下去了?说是未婚,做的是已婚的事!难道这就是爱的全部意义?!爱的应该付出?!爱的完整代价?!这样问自己时,叶芹又觉,其实自己是很不赞同,也并不愿意的。但真不愿意,内心好像又不完全是这么认为,这么决定的。

      “不,行。”叶芹把不行说得,中间有了停顿,这实是她太矛盾了的心情。当感觉未婚夫紧抱着她的手,立刻已完全松开了时,叶芹觉得自己的心,象断了细绳的水桶,在猛然急速地向深井里坠落,身体,即情不自禁地轻轻跳了一下,赶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并用就要涌出泪水的双眼,十分纠结地看着他。心想,迁就他吧?那母亲怎么办?不遂他愿?他更忧心忡忡怎么办?甚至更不愿意结婚!那让他遂心的事,并不是自己真愿永远就如此下去!在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中,这时叶芹想到了这几句话:做天难做二月天,蚕要暖和麦要寒。种菜哥哥想下雨,採桑娘子要晴干。真怎么办才好呢?

      “唉——。”叶芹重重叹了口气,把眼睛投入到了窗外的黑夜里,这时她更想的是,母亲一人在家,她的咳嗽是否更厉害了?她的女儿为何却还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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