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外

　　大约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赶到约定的那家饭馆，饭馆里此时己经坐满了人，我很快在这些人里找到孙雅芳，她坐在一张桌前，用忧郁的眼神看着窗外。
　　我走到她的面前，说道：“您好，孙女士。”
　　她转过脸来，疲惫的目光在我的面颊上扫过，说道：“您就是孙灏先生？”
　　“是的。”我说道。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曾经在医院里见过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已经观察我一段时间了。”
　　“确实是这样，”我说道，“请您原谅我这样的做法，但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不得不这样做。”
　　“那么您的目的是什么呢？”她用平和的声音问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您女儿的病情好些了吗？”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苦笑着说道：“还是那样子，她的主治医生说现在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选择适当的时机进行第二次骨髓移植。”
　　我紧跟着她的话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孙女士，您现在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中，偏偏这个时候对孩子疾病的治疗又进入到一个紧要的关头。”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我看着她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说道：“我就不和您绕圈子了，孙女士，您现在需要一大笔钱来给孩子治病，而我恰好能满足您的这种需要，帮助您摆脱目前的困境。”
　　“不过这一切是有条件的。”孙雅芳用平淡的声调说出了我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
　　我点了点头，说道：“您说得没错。”
　　“那么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呢？”孙雅芳问道。
　　“我想要您手里的慈善基金的财务明细，当然是要那种没有做过任何手脚的，原始版本的账目。”
　　一阵沉默之后，孙雅芳用疑惑的眼神直视着我，问道：“您怎么会知道我的手里有这些账目的原始版本？”
　　“自然是听别人说的，我想这个消息应该还是可靠的。”
　　她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不定的神色，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说道：“这些账目的原始版本确实由我保管着，而我和周淮平的关系，您大概也所有耳闻－－－－－－我们是亲戚，念在这份血缘关系上，我也不能够背叛他。”
　　“但是您陷入资金危机的时候，周淮平完全没有顾及这份亲情，以他的财政实力来说，解决您的困难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我一针见血地说道。
　　孙雅芳又沉默了一会儿，从她脸上神情的变化之中，我能够看出她的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争斗。
　　“确实如您所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周淮平并没有帮助我，”孙雅芳缓缓开口说道，“而我也确实没有继续维护他的必要，只不过周淮平的势力极其庞大，如果将那些原始账目交给您，我和女儿的安全将会受到极大威胁。”
　　“您的意思是不能将那些账目交给我了？”我用略带些失望的语气问道。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和您做这笔交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您支付的资金数目要由我来定。”
　　“您想要多少钱？”我问道。
　　“一千万。”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认为您提出的价格高得有些离谱。”
　　“孙先生，您如果对周淮平的毒辣手段有所耳闻的话，您就应该清楚我正用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同您做交易，而这笔交易完成以后，我们只有到国外生活，才能谈 得上真正安全，您现在衡量一下我所付出的这些代价是否值得您用一千万元来换，如果您还是认为这个价格不合理的话，那就不要再提这次交易的 事情了，您替我垫付的二十多万元的治疗费用，我会想办法慢慢还给您的。”
　　我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同意付给您一千万元，那您什么时候能把那些账目给我呢？”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准备临上飞机的时候再将那些东西交给您，这也是出于自保的考虑，希望您能谅解，而您可以在确认这些账目为原始版本以后，再将这一千万元打到我的账户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我问道。
　　“五天以后我们在首都机场见面。”孙雅芳说道。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盘算着从哪里凑到这一千万元的现金，我现有的银行存款只有不到六百万元，即便我卖掉西四环旁边的房子，距离一千万元的数额也 还有一定的空缺，况且这房子不是说卖就能卖掉的，即便把房子挂到房屋中介，要找到有意向的买家也需要几天，而我却只有五天的时间来筹措资金。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暗暗懊悔，当时我答应孙雅芳这一千万的价格时，潜意识里将所有的可动资产和不可动资产都算进去的，虽然那时已经想到卖房子的事 情，却没有想到这其中的琐碎环节，一个想法蓦地在我的脑海里划过，我可以将房子卖给自己身边熟悉的，手里恰好又有流动资金的人，这个想法是切实可行的，我 想到可以让陈德海在这些年的客户里寻找是否有合适的买家，而除了房子以外，我还必须将那部跑车卖掉，这样才能勉强凑够一千万元的数目，为了给苏伊报仇，我 心甘情愿地押上一切。
　　我拨通陈德海的号码，在电话里，我提到我准备将跑车和西四环旁边的住宅出售，让他帮忙联系一下买家。
　　“你现在是不是急需用钱？”陈德海问道。
　　“是的。”对于这一点，我毫不隐讳。
　　“需要多少钱？”他接着问道。
　　“大概五百万。”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我的手里恰好有这个数目的闲钱，你将房子和跑车“卖”给我好了，当然并不是真的卖，只是做一个抵押，这笔钱你可以以后慢慢还给我。”
　　他的话让我感到意外，意外之余，我又被他的好意所感动，“谢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他笑道，“不过我们还是要按照正式的程序走，我们要签一份抵押借款协议，利息我也是要收的，就参照银行的利息标准好了。”
　　“好的。”我说道。
　　五天以后，我在约好的时间赶到首都机场，在候机大厅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我看到带着深色墨镜的孙雅芳，她的手里提着一个旅行箱，她的女儿坐在旁边的椅子 上玩着手机，我走了过去，和孙雅芳打了招呼，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一沓厚厚的财务报表，这其中还包括那些财务账目的原始凭 证，她将这些东西递到我的手里，当我看到那些原始凭证的内容时，我就确认孙雅芳交给我的确实是一份原始版本的财务账目。
　　我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点开网上银行的客户端，将一千万元转入到孙雅芳指定的银行账户，孙雅芳坐在我的旁边，她亲眼看着我操作这一切的步骤，当她看到转账成功的页面弹出时，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的笑意，她和我握了握手，说道：“孙先生，那我们就此告别了。”
　　她一手拉着行李包，一手领着女儿，朝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以后，才转身走出机场大厅。
　　我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在这时，两个彪形大汉蓦地蹿到我的身前，其中一个人挥动着拳头朝我的头部猛击，我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 阵发黑，迷离的意识之中，我感觉到有人拉拽着我身上的背包－－－－－－那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我刚刚用一千万元换来的原始财务账目，我当然不会让他们 将背包抢走，我借着残存的一点意识用双手将背包抱到怀里，就势趴到地上，死死地护着背包，正当我以为要继续挨这两个大汉毒打的时候，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响 了起来，“住手！”
　　紧接着，我的耳边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挥臂和那两个大汉打斗着，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我看见几个警察朝着这边跑来，那两名大汉见形势不好，撇开那名中年男子，转身挤进密集的人群。
　　那名中年男子走到我的身前，扶着我站起来，“你没事吧？”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真正挨到的击打就是头部的那一拳，而我也并没有受什么伤。
　　两名警察走了过来，简单地问了我和那个中年男子几句话，然后带我们到机场派出所做笔录。
　　半个小时以后，我走出机场派出所，正想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忽然听见身后一个人喊道：“孙先生－－－－－－”
　　我转身看去，看见刚才那名中年男子站在我的身后，他的脸上浮现着一抹笑意，“您不认识我了吗？”
　　我仔细辨认着他的面容，蓦地想了起来，他就是认定我杀死了陈樊的那名中年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