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妤在车里,好一会儿没有开口,两个孩子在车里继续打打闹闹。“这样的日子真讨厌,除了作业,没什么其他好说了。教育的基础是爱,这句话只有在报章的先进事迹中才能找到,现实生活中哪有,都是鬼话。现在没有人去关注孩子的性格,内心的感受。孩子每天来学校就像个机器人,知识点像被灌肠一样,硬塞的。回家后,脸就拉成个僵尸状,每天都这样,真可怜!”张宁妤拂了下额前的刘海,疲倦地低下了头:“教师节快到了,又要送礼啦,不知道这次各班的家委会又要别什么苗头了?”闻菲淡漠地回答:“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让家委会去操心吧!。”“没那么简单,和先进集体挂钩的,在形式、内容上有得一拼。你一向不太关心这些,就像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走出来一样,还好你儿子争气。”
闻菲明白张宁妤的揶揄意味。“教师节送什么礼呢?”闻菲冷静地回答:“和往年一样,康乃馨。”“你真的这么淡定,去年有老师把花扔到了垃圾桶里。今年太关键了,需要老师和校方推荐的!”张宁妤小声道。“不谈这些,小心孩子听见。”闻菲果断结束了这个让她厌恶的话题。
午饭后,江浩威拿出教科书翻阅,新的知识点,久违了的校园,与同学的交流,让他有一种兴奋感。闻菲收拾好碗筷,到卧室休息去了,她不愿在此刻打扰儿子,絮叨着要好好准备开学的模拟考。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儿子此刻正沉浸在对新知识的渴求和重返校园生活的向往中,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了。闻菲也应该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张宁妤刚才所谈到的,稍稍对闻菲产生了一些干扰,这接下来的一年肯定不会太好过的。可闻菲终究是闻菲,不愧是心理系毕业的高材生。要确立自己的意愿,权衡利弊后,才能有效地抗干扰。闻菲从来没有给老师送过礼,首先,送礼的家长对老师会有期望,而所有的家长都给老师送礼,让老师如何去调和家长所期望的“利益分配”,这不等于和没送礼一样吗?其次,如果受礼的老师对礼品有了同样的期待,这个节过完了会期待下个节日的来临。而现在的节日那么多,即便不是每次都送,平均算下来每季度至少一次。礼品的厚薄也成为了攀比内容之一,所获得的期望利益同样也是,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家长在精神和经济上会产生很大的负担。
每次教师节,江浩威都会送康乃馨,从一开始的隔天购买,变成了再提前一日购买,把花养在花瓶里,早一天购买价格也更便宜点。有时候,闻菲尝试着让孩子换成玫瑰,却被拒绝,理由是成本会增加。闻菲从心里赞赏孩子的行为,开始考虑成本问题了,而孩子对教师节的本质也没有曲解,除了鲜花,他还会送上自己的手工小作品,孩子的心始终是最纯洁的。是那些考虑太多的家长们,在那么多节日中,把金钱折成了精神暴力之剑,焦躁不安地射向了我们的老师。长得苗条的老师躲过了,躲不过的是那些肥硕的身体,自身的能量把那些利剑都圈住了。被射中的疼痛感变成了一种毒瘾,毒瘾的发作是频繁的,只顾着要满足这种需求,却不知留下的是千疮百孔。
晚餐时,江伟业问儿子,是否考虑过要选择什么样的中学。江浩威摸了摸头:“还没完全想好,但外语的学习环境一定要好,我喜欢外语。”江伟业启发道:“外语只是一种工具,不能算是技能,没有特别的优势。以前要求至少掌握一门外语,但现在掌握两门外语的人太多了。男孩子嘛,是否考虑往理科方向发展,视野更开阔些。”江伟业,四十五岁,是一家电子设备公司的工程师,板刷头,透着几分冷峻,几分俊朗。目前正处于事业的黄金时期,在这个男人的行业中,他当初对理科的追求所显现的优势,已经在工作中 完全体现出来了。如今收入颇丰,就是要经常出差,不过他在业界的认真严谨,踏实勤奋是一块金字招牌,老板把他当成了宝。他正以自己的亲身体会对儿子现身说法。
餐后,江浩威在自己的房间内包书,江伟业拉着闻菲来到了书房。书房是一家人最喜欢的地方,每个人每天至少要在书房待上半小时。翻一翻书,犹如私闯了别人的卧室,带着一丝探究,饶有兴致地读着。选择书房,是因为离儿子的房间稍微远一点,而有些谈话内容是必须保密的。
“我们单位小王刚给他们孩子老师电话里充了卡,你看我们怎么操作,你应该有老师电话号码吧,”江伟业征求闻菲的意见。
“完全没有必要。”面对丈夫的提议,闻菲小声而坚决地否定了:“我们平时和老师就没有多大联系,你冷不防做这个动作,太突兀了。你要保持密切往来,早四年干什么去了?现在着急了,反而给人留下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势力嘴脸。我还是老派人的做法,即便送礼,也是双方有了默契和认同,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要细水长流,哪能这么临时抱佛脚,我是做不出来的。”
江伟业有点急了:“你这个妈妈怎么当的,一点不为孩子考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老师才不管什么突兀呢,又不是纯情小说。等你们在情感中培养了默契,孩子早就在普通中学欲哭无泪了。”
“就是为了孩子的将来,我们才要一步步走踏实了,要让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去面对自己的生活。就因为现在的教育环境太注重学习和分数,我们才要在被同化的险境中保留一点儿个性。我不可能为了孩子,事事考虑得太周全了。难道等他工作了,我还要去打点他的领导?”此刻,闻菲有些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