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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者:    更新时间:2013-07-22 14:17:06

    “你们干什么去?”杰生说。他两只手插在兜里,一支铅笔架在耳朵后面。

    “我们到公墓去。”母亲说。

    “很好。”杰生说。“我也没打算阻拦你们,是不是。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一个,没别的事了吗?”

    “我知道你不愿去。”母亲说。“不过如果你也去的话,我就放心得多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杰生说。“反正父亲和昆丁也没法再伤害你了。”

    母亲把手绢塞到面纱底下去。“别来这一套了,妈妈。”杰生说。“您想让这个大傻子在大庭广众又吼又叫吗。往前赶车吧,T.P.。”

    “走呀,‘小王后’。”T.P.说。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母亲说。“反正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跟随你父亲到地下去了。”

    “行了。”杰生说。

    “吁。”T.P.说。杰生又说,

    “毛莱舅舅用你的名义开了五十块钱支票。你打算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母亲说。“我还有说话的份儿吗。我只是想不给你和迪尔西添麻烦。我快不在了,再往下就该轮到你了。”

    “快走吧,T.P.。”杰生说。

    “走呀,‘小王后’。”T.P.说。车旁的形体又朝后面滑动,另一边的形体也动起来了,亮晃晃的,动得很快,很平稳,很像凯蒂说我们这就要睡着了时的那种情况。

    “整天哭个没完的臭小子,”勒斯特说。“你害不害臊。”我们从牲口拥当中穿过去,马厩的门全部敞着。“你现在可没有花斑小马驹骑咯,”勒斯特说。泥地很干,有不少尘土。屋顶塌陷下来了。斜斜的窗口布满了黄网丝。“你干吗从这边走。你想让飞过来的球把你的脑袋敲破吗。”

    “把手插在兜里呀。”凯蒂说。“不然的话会冻僵的。你不希望过圣诞节把手冻坏吧,是不是啊。”    

    我们绕过牲口棚。母牛和小牛犊站在门口,我们听见“王子”、“小王后”和阿欢在牲口棚里顿脚的声音。“要不是天气这么冷,咱们可以骑上阿欢去玩儿了。”凯蒂说。“可惜天气太冷,在马上坐不住。”这时我们看得见小河沟了,那儿在冒着烟。“人家在那儿宰猎。”凯蒂说。“我们回家可以走那边,顺便去看看。”我们往山下走去。

    “你想拿信。”凯蒂说。“我让你拿就是了。”她把信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我的手里。“这是一件圣诞礼物。”凯蒂说。“毛莱舅舅想让帕特生太太喜出望外呢。咱们交给她的时候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好,你现在把手好好的插到兜里去吧。”我们来到小河沟了。

    “都结冰了。”凯蒂说,“瞧呀。”她砸碎冰面,捡起一块贴在我的脸上。“这是冰。这就说明天气有多冷。”她拉我过了河沟,我们往山上走去。“这事咱们跟妈妈和爸爸也不能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这件事会让妈妈、爸爸和帕特生先生都高兴得跳起来,帕特生先生不是送过糖给你吃吗。你还记得夏天那会儿帕特生先生送糖给你吃吗。”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栅栏。上面的藤叶干枯了,风把叶子刮得格格地响。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毛莱舅舅不派威尔许帮他送信。”凯蒂说,“威尔许是不会多嘴的。”帕特生太太靠在窗口望着我们。

    “你在这儿等着。”凯蒂说。“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把信给我。”她从我口袋里把信掏出来。“你两只手在兜里搁好了。”她手里拿着信,从栅栏上爬过去,穿过那些枯黄的、格格响着的花。帕特生太太走到门口,她打开门,站在那儿。

    帕特生先生在绿花丛里砍东西。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对着我瞧。帕特生太太飞跑着穿过花园。我一看见她的眼睛我就哭了起来。你这白痴,帕特生太太说,我早就告诉过他别再差你一个人来了。把信给我。快。帕特生先生手里拿着锄头飞快地跑过来。帕特生太太伛身在栅栏上,手伸了过来。她想爬过来。把信给我,她说,把信给我。帕特生先生翻过栅栏。他把信夺了过去。帕特生太太的裙子让栅栏挂住了。我又看见了她的眼睛。就朝山下跑去。

    “那边除了房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勒斯特说。“咱们到小河沟那边去吧。”

     人们在小河沟里洗东西,其中有一个人在唱歌。我闻到衣服在空中飘动的气味,青烟从小河沟那边飘了过来。

    “你就呆在这儿。”勒斯特说。“你到那边去也没有什么好干。”的。他们会打你的,错不了。”

    “他想要干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勒斯特说。“他兴许是想到那边人们打球的高地上去。你就在这儿坐下来玩你的吉姆生草吧。要是你想看什么,就看看那些在河沟里玩水的小孩。你怎么就不能象别人那样规规矩矩呢。”我在河边上坐了下来,人们在那儿洗衣服,青烟在往空中冒去。

    “你们大伙儿有没有在这儿附近捡到一只两毛五的镚子儿。”勒斯特说。

    “什么镚子儿。”

    “我今天早上在这儿的时候还有的。”勒斯特说。“我不知在哪儿丢失了。是从我衣兜这个窟窿里掉下去的。我要是找不到今儿晚上就没法看演出了。”

    “你的镚子儿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小子。是白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他们衣兜里掏的吧。”

    “是从该来的地方来的。”勒斯特说。“那儿镚子儿有的是。不过我一定要找到我丢掉的那一只。你们大伙儿捡到没有。”

    “我可没时间来管镚子儿。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你上这边来。”勒斯特说。“帮我来找找。”

    “他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什么是镚子儿吧。”

    “有他帮着找总好一点。”勒斯特说。“你们大伙儿今儿晚上都去看演出吧。”

    “别跟我提演出不演出了。等我洗完这一大桶衣服,我会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我敢说你准会去的。”勒斯特说。“我也敢打赌你昨儿晚上准也是去了的。我敢说大帐篷刚一开门你们准就在那儿了。”

    “就算没有我,那儿的黑小子已经够多的了。至少昨儿晚上是不少。”

    “黑人的钱不也跟白人的钱一样值钱吗,是不是。”

    “白人给黑小子们钱,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要来一个白人乐队、反正会把钱都捞回去的。这样一来,黑小子们为了多赚点钱,又得干活了。”

    “又没人硬逼你去看演出。”

    “暂时还没有。我琢磨他们还没想起这档子事。”

    “你干吗跟白人这么过不去。”

    “没跟他们过不去。我走我的桥,让他们走他们的路。我对这种演出根本没兴趣。”

    “戏班子里有一个人,能用一把锯子拉出曲调来。就跟耍一把班卓琴似的。”

    “你昨儿晚上去了。”勒斯特说。“我今儿晚上想去。只要我知道在哪儿丢的镚子儿就好了。”

    “我看,你大概要把他带去吧。”

    “我。”勒斯特说。“你以为只要他一吼叫,我就非得也在那儿伺候他吗。”

    “他吼起来的时候,你拿他怎么办。”

    “我拿鞭子怞他。”勒斯特说。他坐在地上,把工装裤的裤退卷了起来。黑小子们都在河沟里玩水。

    “你们谁捡到高尔夫球了吗?”勒斯特说。

    “你说话别这么神气活现。依我说你最好别让你姥姥听见你这样说话。”

    勒斯特也下沟了,他们都在那里玩水。他沿着河岸在水里找东西。

    “我们早上到这儿来的时候还在身上呢。”勒斯特说。

    “你大概是在哪儿丢失的。”

    “就是从我衣兜的这个窟窿里落下去的。”勒斯特说。他们在河沟里找来找去。接着他们突然全都站直身子,停住不找了,然后水花乱溅地在河沟里抢夺起来。勒斯特抢到了手,大家都蹲在水里,透过树丛朝小山岗上望去。

    “他们在哪儿?”勒斯特说。

    “还看不见呢。”

    勒斯特把那东西放进兜里。他们从小山岗上下来了。

    “瞧见一只球落到这儿来了吗?”

    “该是落到水里去了。你们这帮小子有谁瞧见或是听见了吗?”

    “没听见什么落到水里来呀。”勒斯特说。“倒是听见有一样东西打在上面的那棵树上。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

    他们朝河沟里看了看。

    “妈的。在沟边好好找找。是朝这边飞过来的。我明明看见的。”

    他们在沟边找来找去。后来他们回到山岗上去了。

    “你拾到那只球没有?”那孩子说。

    “我要球干什么。”勒斯特说。“我可没看见什么球。”

    那孩子走进水里。他往前走。他扭过头来又看看勒斯特。他顺着河沟往前走着。

    那个大人在山岗上喊了声“开弟”。那孩子爬出河沟,朝山岗上走去。

    “瞧,你又哼哼起来了。”勒斯特说。“别吵了。”

    “他这会儿哼哼唧唧的干什么呀。”

    “天知道为的是什么。”勒斯特说。“他无缘无故就这样哼起来。都哼了整整一个上午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吧,我想。”

    “他多大了。”

    “他都三十三了。”勒斯特说。“到今天早上整整三十三岁了。”

    “你是说,他像三岁小孩的样子都有三十年了吗?”

    “我是听我姥姥说的。”勒斯特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我们要在蛋糕上插三十三根蜡烛。蛋糕太小。都快插不下了。别吵了。回这边来。”他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你这老傻子。”他说。“你骨头痒痒欠抽是吗。”

    “我看你才不敢抽他呢。”

    “我不是没有抽过。马上给我住声。”勒斯特说。“我没跟你说过那边不能上去吗。他们打一个球过来会把你脑袋砸碎的。来吧,上这儿来。”他把我拽回来。“坐下。”我坐了下来,他把我的鞋子脱掉,又卷起我的裤管。“好,现在下水去玩,看你还哭哭啼啼、哼哼唧唧不。”

    我停住哼叫,走进水里。这时罗斯库司走来说去吃晚饭吧,凯蒂就说,“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呢。我可不去。”她衣服湿了。我们在河沟里玩,凯蒂往下一蹲把衣裙都弄湿了,威尔许说,

    “你把衣服弄湿了,回头你妈要抽你了。”

    “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凯蒂说。

    “你怎么知道。”昆丁说。

    “我当然知道啦。”凯蒂说。“你又怎么知道她会呢?”

    “她说过她要抽的。”昆丁说。“再说,我比你大。”

    “我都七岁了。”凯蒂说。“我想我也应该知道了。”

    “我比七岁大。”昆丁说,“我上学了。是不是这样,威尔许。”

    “我明年也要上学。”凯蒂说,“到时候我也要上学的。是这样吗,威尔许。”

    “你明知道把衣服弄湿了她会抽你的。”威尔许说。

    “没有湿。”凯蒂说。她在水里站直了身子,看看自己的衣裙。“我把它脱了。”她说。“一会儿就会干的。”

    “我谅你也不敢脱。”昆丁说。

    “我就敢。”凯蒂说。

    “我看你还是别脱的好。”昆丁说。

    凯蒂走到威尔许和我跟前,转过身去。

    “给我把扣子解了,威尔许。”她说。

    “别替她解,威尔许。”昆丁说。

    “这又不是我的衣服。”威尔许说。

    “你给我解开,威尔许。”凯蒂说。“不然,我就告诉迪尔西你昨天干的好事。”于是威尔许就帮她解开了扣子。

    “你敢脱。”昆丁说。凯蒂把衣裙脱下,扔在岸上。这一来,她身上除了背心和衬裤,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于是昆丁打了她一下耳光,她一滑,跌到水里去了。她站直身子后,就往昆丁身上泼水,昆丁也往她身上泼水。水也溅到威尔许和我的身上。于是威尔许抱我起来,让我坐在河岸上。他说要去告诉大人,于是昆丁和凯蒂就朝他泼水。他躲到树丛后面去了。

    “我要去告诉妈咪你们俩都淘气。”威尔许说。

    昆丁爬到岸上,想逮住威尔许,可是威尔许跑开了,昆丁抓不到他。等昆丁拐回来,威尔许停住了脚步,嚷嚷说他要去告发。凯蒂跟他说,如果他不去告发,他们就让他回来。威尔许说他不去告发了,于是他们就让他回来。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昆丁说。“我们两个都要挨抽了。”

    “我不怕。”凯蒂说。“我要逃走。”

    “哼,你要逃走。”昆丁说。

    “我是要逃走,而且永远也不回来。”凯蒂说。我哭了起来。凯蒂扭过头来说,“别哭。”我赶紧收住声音。接着他们又在河沟里玩起来了。杰生也在玩。他一个人在远一点的地方玩。威尔许从树丛后面绕出来,又把我抱到水里。凯蒂全身都湿了,屁股上全是泥,我哭起来了,她就走过来,蹲在水里。

    “好了,别哭。”她说。“我不会逃走的。”我就不哭了。凯蒂身上有一股下雨时树的香味。

    “你倒是怎么的啦,”勒斯特说。“你就不能别哼哼,跟大家一样好好玩水吗。”

    “你干吗不带他回去。他们不是关照过你别让他跑出院子的吗。”

    “他仍旧以为这片牧场还是他们家的呢,”勒斯特说。“反正从大房子那里谁也看不到这地方。”

    “我们可看到了。谁愿意看见傻子啊。看见了要倒楣的。”

    罗斯库司走来说去吃晚饭吧,凯蒂说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呢。

    “不,已经到了。”罗斯库司说。“迪尔西说让你们全部回去。威尔许,把他们带回来。”他往小山上走去,那头母牛在那里哞哞地叫唤。

    “没准等我们走到家,我们身上就会干了。”昆丁说。

    “都怪你不好。”凯蒂说。“我倒希望咱们真的挨上一顿鞭子。”她套上衣裙,威尔许帮她扣好扣子。

    “他们不会知道你们弄湿过衣服的。”威尔许说。“看不出来。除非我和杰生告发你们。”

    “你会告发吗,杰生。”凯蒂说。

    “告谁的事啊。”杰生说。

    “他不会告发的。”昆丁说。“你会吗,杰生。”

    “我看他肯定会。”凯蒂说。“他会去告诉大姆娣的。”

    “他可告诉不了大姆娣了。”昆丁说。“她病了。要是我们走得慢点,天就会黑得让他们看不出来。”

    “我才不在乎他们看出来看不出来呢。”凯蒂说。“我自己跟他们说去。你背他上山吧,威尔许。”

    “杰生是不会说的。”昆丁说。“你还记得我给你做过一副弓箭吧,杰生。”

    “都已经断了。”杰生说。

    “让他去告发好了。”凯蒂说。“我一点儿也不怕。你背毛莱上山呀,威尔许。”威尔许蹲下身来,我趴到他的背上去。

    “今儿晚上咱们看演出时见,”勒斯特说。“我们走吧。咱们非得找到那只镚子儿不可。勒斯特带班吉离开河沟。

    “如果我们慢慢走,等我们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昆丁说。

    “我不想慢慢走。”凯蒂说。我们朝山岗上爬,可是昆丁却不跟上来。等我们走到能闻到猪的气味的地方,他还呆在河沟边。那些猪在角落里猪槽前哼着拱着。杰生跟在我们后面,两只手插在兜里。罗斯库司在牲口棚门口挤牛奶。

那些母牛奔跑着从牲口棚里跳出来。    

“又吼了。”T.P.说。“吼个没完。我自己也想吼呢。哎唷。”昆丁又踢了T.P.一脚。他把T.P.踢进猪儿吃食的木槽,T.P.就躺倒在那里。“好家伙。”T.P.说,“他以前也是这样欺侮我的。你们都看见这个白人又踢我了吧。哎唷。”

    我先没哭,可是我脚步停不下来了。我先没哭,可是地变得不稳起来,我就哭了。地面不断向上斜,牛群都朝山岗上奔去,T.P.想爬起来。他又跌倒了,牛群朝山岗下跑去。昆丁拉住我的胳膊,我们朝牲口棚走去。可是这时候牲口棚不见了,我们只得等着,等它再回来。我没见到它回来。它是从我们背后来的,接着昆丁扶我躺在牛吃食的木槽里。我抓紧了木槽的边儿。它也想走开,我紧紧地抓住了它。牛群又朝山岗下跑去,穿过了大门。我脚步停不下来。昆丁和T.P.一边打架一边上山岗。T.P.从山岗上滚下来,昆丁把他拽上山岗。昆丁又打T.P.。我脚步停不下来。

    “站起来。”昆丁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我不回来你不许走。”

    “我和班吉还要回进去看结婚呢。”T.P.说。“哎唷。”

    昆丁又揍了T.P.一下。接着他把T.P.按在墙上撞。T.P.在笑。每回昆丁把他往墙上撞他都想叫哎唷,可是他嘻嘻地笑着喊不出来。我不哭了。可是我脚步停不下来。T.P.跌倒在我身上,牲口棚的门飞了开去。门朝山岗下滚去,T.P.自己一个人在乱打乱蹬,他又倒了下来。他还在笑,可是我脚步停不下来,我想爬起来却又倒了下来,我脚步停不下来。威尔许说,

    “你们闹够了。真要闹翻天了。别吼啦。”

    T.P.还在嘻嘻地笑。他重重地瘫倒在门上,笑了又笑。“哎唷。”他说。“我和班吉还要回进去看结婚呢。沙示汽水啊。”T.P.说。

    “轻点儿。”威尔许说。“你在哪儿弄到的。”

    “在地窖里拿的。”T.P.说。“哎唷。”

    “轻点儿。”威尔许说。“地窖的什么地方。”

    “到处都是。”T.P.说。他笑得更疯了。“还有一百多瓶呢。有一百多万瓶呢。注意啦,黑小子,我可要吼啦。”

    昆丁说,“把他拖起来。”

    威尔许把我拖了起来。

    “把这个喝下去,班吉。”昆丁说。玻璃杯是热的。“别喊了,快。”昆丁说。“把这个喝下去。”

    “沙示汽水。”T.P.说。“让我来喝,昆丁少爷。”

    “你给我闭嘴。”威尔许说。“昆丁少爷要把你抽得昏过去呢。”

    “按住他,威尔许。”昆丁说。

    他们按住了我。那东西流在我下巴上和衬衫上,热呼呼的。

“喝下去。”昆丁说。他们抱住我的头。那东西在我肚子里热烘烘的,我又忍不住了。我现在大叫起来了,我肚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叫唤得更厉害了,他们就一直按住了我,直到肚子里平静下来了。这时我住声了。那东西还在周围转悠,接着一些人影出现了。“把谷仓的门打开,威尔许。”他们走得很慢。“把那些空麻袋铺在地上。”他们走得快些了,可以说是很快了。“好,现在提起他的脚。”他们继续往前走,又平稳又明亮。我听见T.P.在笑。我随着他们往前走,爬上明亮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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