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支持政府对血汗衣厂采取的行动!”
“消灭血汗衣厂!”
“衣厂必须遵守安全法和劳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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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静和田林举着中英文写的标语牌同庄英一起走在队伍最前列。庄英是总指挥,闻静、田林任纠察和联络员。
在纽约,游行是平常事,在街头常常可以看到不同肤色、不同族裔由于各种诉求而游行示威的人。有拉横幅、有手持标语、有衣服上写字、还有额头上绑带子甚至将面孔涂抹,五花八门色彩纷呈。多至几十几百,少至几个甚至一个人。像闻静他们这样浩荡整齐的队伍不多见。事先报名参加的就有1800多人、后来又有很多人临时加入,如今已超过2000人。为壮声势纽约成衣纺织联合工会还派来花车和合唱团。六个人一排,成六路纵队,高举横幅、标语和各式旗帜,在合唱团和花车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威武壮观。所经之处路人都伫足围观,有的还振臂响应,鼓掌欢迎。为维持秩序,保障交通,警察一个接一个,在他们的外侧、面向他们站成一排,他们只能在路边警察圈定的范围内前进、不得超越,不过这也够了。队伍从著名、立有孔子塑像的孔子大厦出发,穿越人群密集的坚尼路和东百老汇路向纽约市政府、高等法院、移民局等政府机关所在的City Hall进发。工友们有的热烈议论,有的呼喊口号,昂扬亢奋,像过节一样。
闻静既兴奋又惶惑。游行?我怎么会到美国来游行?
游行是一种独特的宣泄和展示。置身于浩荡的游行队伍,弱小的人会感到强大、冷漠者变得热情、孤独者会感到温暖。她喜欢游行。游行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有一段时间几乎三日两头游行。那是 “文化大革命”中,身穿黄军装,手拿毛语录,嘴里声斯力竭地喊着打倒走资派,清除帝、修、反,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和毛主席万岁一类口号。狂热至极。事后才明白,她是那样幼稚、那样愚昧。
久违了,疯狂难忘的岁月!
想不到人到中年,还会到美国来参加游行。这次也是发自内心、自觉自愿。做老板就得赚钱无可厚非、但必须合法,她反对那些漠视政府法规工人安全,狠心克扣工人的家伙。这次游行不仅是对那些黑心老板的示威,展示工人们团结,也是对那些胆小怕事、仰老板鼻息者的教育。
“坚决支持政府对血汗衣厂所采取的行动!”
“消灭血汗衣厂!”
她振臂高呼。工人们跟着呼喊。热烈、激昂的口号声在纽约上空迥翔。
这几天积压在心头的郁闷随着口号声而烟消云散,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好似又回到狂热的青年时代。
“停!”突然庄英举起手来大声吆喝。
“停!停!-----”前面的人向后传话,长长的队伍慢慢停住。
一支华人游行队伍迎面而来,那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对立面。这支队伍大约三、四百人,无论人数气势都无法同他们相比。这些人手里的标语牌写着:
“布碌仑检方突检华人衣厂缺乏法律根据!”
“抗议检方非法行为!”
“华人衣厂是华人的生命线!”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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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针锋相对。
闻静看到站在队伍前面的粒粒陈,由于激动那一粒粒青春豆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惹眼。
粒粒陈也看见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小眼睛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一左一右,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抗议检方非法搜查!”粒粒陈领头呼口号。
“坚决支持政府的行动、消灭血汗衣厂!”闻静率领大家齐声高呼,人多势众声浪远远压过对方。
警察栏在当中,美国佬虽然听不懂喊些什么,但从人们手里的英文标语牌上看出这两支队伍水火不相容,决不能发生意外,便挥手命令双方:
“走!走!不许停留。”
双方队伍继续前进。也许是**,闻静觉得粒粒陈狠狠盯她一眼。那狠毒的目光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在庄英的带领下他们按计划到达市政府大厦,递上给市长的、要求对血汗衣厂加强执法的呼吁信然後解散。
“阿静,”临别时庄英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感谢你和老田对我们的支持。”
“可别这么说,”她说,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应该的。”田林表示。
“对。”庄英非常高兴, “日后有事我会和你们联系,希望你俩积极参予我们联谊会的工作。”
“一定,”两人同声。
告别庄英,时间还早又无处可去,两人就逛曼哈顿。
“刚才你看见粒粒陈了?”闻静问田林。虽然在逛街;但不知为啥思路仍停留在刚才的画面,粒粒陈那可怕的目光一直在眼前晃动。
“看见了。”田林问, “怎么啦?”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那架势恨不得将我吞下去。”
“他当然恨你了。”田林说, “不过纽约衣厂多的是,我们换家厂,他管不着。”
“他还欠我们工钱呢。”
“过两天去找他,跑不了。”
回到法拉盛时天已黑了。起风了,夜晚寒气袭人,两人弓腰缩颈快步走着,眼看就将到家,在一个街角拐弯处,嗤!一个急刹车,一辆黑色小汽车急速停在他们身边,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从车里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抓一只胳膊,架着闻静往车里推。
“你-----你们干什么?”闻静边叫边挣扎,但终究敌不过两个家伙,被塞进车里。
“救命!-----”从车里传出闻静喑痖恐怖的呼救声。
绑架!田林醒悟过来,冲上去拉住车门把手。
“不许动!”一支黑黝黝的手枪从窗口对着他。
他一愣。
轰!汽车猛地发动、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2
回到住处,田林真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斗室里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他问自己。
“救命!”耳旁一直响着闻静那恐怖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忿怒、使他战栗。如今的闻静己经不是邻居、不是朋友,而是他最亲爱的人。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不能,决不能!
绑架目的不外乎钱和仇。闻静和他一样,穷光蛋,没人会为钱绑架她,那么是为仇。她有什么仇家?谁会这么恨她?
田林思索着,从这段时间的交往没听她说与谁记恨结冤,也没见啥人来寻衅找麻烦。
啊!是他。这个他不是别人是衣厂老板粒粒陈。闻静当面向警察揭露和作证,他肯定恨她,而且刚才闻静还说,游行时她接触到粒粒陈的目光,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
是他,肯定是这家伙。
怎么办呢?他首先想到庄英,这位联谊会总干事、能干的北京女人肯定会邦他忙,问题是只有办公室电话,这么晚了,怕不会在。怀着侥幸他按庄英留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果然是电话录音让他留话。他挂上电话。
怎么办?他真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这附近能有谁呢?他想到地下室的细胞,不行、除了咋呼她没别的办法。想到隔壁古怪的黄教授,也觉得不合适;又想到女儿野野,这丫头思路倒是很敏捷,但他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他和闻静的关系。最後他想到王牛皮。他俩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一见如故、很谈得来,这家伙见多识广而且讲交情和义气,肯定会邦他忙。对,就找他。
王牛皮电话接通,这家伙刚回到家。
“我是田林。”
“呵,老田,阿兄,侬好。”电话里传来王牛皮热烈的声音。
“你好,”田林急切地说, “老兄,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
“啥事体?”王牛皮问。
“电话里说不清,你来了就晓得。”
“侬先简单讲讲。”王牛皮坚持。
“是这样,我们这儿一个人被人绑架了。”
“啥人被绑架?”
“闻静,我对门的邻居。”
“就是那个四十来岁、见了人爱理勿理的啥教授?”
“对呀,就是她。”
“这样的女人要侬介操心做啥?”王牛皮听出他的焦急。
“你不晓得-----”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勿晓得啥?”王牛皮盯着问。
“我俩是好朋友。”他只得实说。
“好朋友,介快就成好朋友?”王牛皮叫起来, “阿兄,看勿出侬噱头介好,介快就上手。”
“好了,你帮帮忙,快点来吧。”
“OK!看在侬迭个好朋友面上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不一会王牛皮就驾着车子风风火火地赶来,进门就嗷嗷叫着:
“阿兄,想勿到侬噱头介好,介快就------”
“好了,”田林打断他, “老兄,帮帮忙,这些事以后再说,我都急死了,你看看怎么办?”
“到底哪能回事体,侬讲讲。”
田林递给他刊登闻静照片的那张报纸。
“嘿!这下她大出风头嘛。”王牛皮弹弹报纸。
“倒不是她想出风头。”田林解释, “她也是没办法,就为这得罪老板。”
“侬能肯定是粒粒陈绑架伊?”王牛皮问。
“肯定是他!”田林斩钉截铁, “除去这家伙在纽约闻静没仇人。”
“那两个绑匪面孔侬看见过?”
“没有、从未见过;不过我敢肯定那是粒粒陈手下的人。”
“现在尔拉有两条路好走。”王牛皮分析。
“哪两条路?’’
“一条是报警,让警察去解决。这条路优点是尔拉比较省力,缺点是警察如果勿卖力一一美国警察常常这样、侬吃勿准一一那么辰光会拖长,侬格好朋友闻小姐要多吃苦头。”
“另一条呢?”
“以毒攻毒、自己解决。”
“以毒攻毒?”
“将粒粒陈捉起来,作为交换条件、让伊放人。当然、迭能做勿合法;但是有效、快捷。侬看哪能?”王牛皮说完又强调一句: “不过尔拉要讲清爽,我是帮侬忙,万一有啥事体侬要承担责任。”
“那当然。”田林说,救闻静心切,也就不管啥法了, “你能将粒粒陈弄到手?”。
“侬告诉我这家伙现在在啥地方。”
“我估计他现在在厂里。”
“这么晚了伊在厂里做啥?”
“前两天他被铐进去,厂里停工,积压了不少生活,昨天保释出来工人们加班赶工,他肯定在厂里。”
“万一不在呢?”
“到厂里我也能打听到他住处。”
“OK!”王牛皮跳起来, “立即行动。”
3
闻静双手被反绑,侧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这是纽约人谓之半土库的地下室。房子大部份在地下,房顶有二扇小窗与地面齐平,窗户都用厚实窗帘档住,看不见外面。刚才上车绑匪便用黑布将她眼睛蒙上,因此她也弄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她在室内兜一圈,与常见的半土库一样,室内有两扇门,通过水泥台阶一扇通楼上,另一扇通屋外。不用说门都上了锁。房顶一盏蒙着尘埃的日光灯散发着暗淡、灰蒙蒙的光。天花板上布满粗粗细细的管子,像是轮船机舱间。除去一张桌子几把破旧椅子室内别无家俱。墙壁石灰剥落,空气中弥漫着重浊的霉味,令人作呕。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为何绑架她?她眼前浮现电影、电视中累见不鲜的绑架镜头,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也成为其中角色。问题这不是演戏而是真实的、千真万确、实实在在,她被暴徒绑架了。
绑架犯法要冒风险。绑架有目的。为钱?她是穷光蛋靠打工吃饭,没人会为钱而绑架她。为色?她四十好几,一个半老太婆,谁还会看中她?那么是为仇,来美国后一直本本份份,她想不出谁和她有这么大仇以至于大动干戈将她绑架。
实再想不出为什么。
她很想找个人问问;但是一个人也没有一一甚至没有人的声息,整幢房子寂静得像坟墓。两个绑架的家伙将她扔下也不知跑哪去了。但迟早要露面,要不绑架失去意义。
只能耐心等待。她想到田林,他一定十分焦急而且必然采取措施一一报警。警察会来救她的。想及此心里多少轻松一些。
她想看手表,但双手被反绑,看不见,而且两只胳膊又酸又痛,她只能坐回椅子上,减少活动、让身体尽量放松,同时在心里咒骂:该死的家伙!
咣当!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响声。显然有人在开门。她不由坐直身子,瞪大双眼警惕地注视着通向室外大门的水泥石级。
房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一一正是绑架她的两个家伙。刚才因恐惧、紧张未曾细看,现在看清楚,一个较胖,身材高大,面色黄中带黑,一副凶相。另一个身材瘦小,面孔黝黑,剃着平顶头,像个农民。两人年龄都在三十左右。
闻静冷冷地望着两人一一看他们如何动作。
两个家伙登、登走下来。大个子喷一口烟、踩灭烟蒂,将手里的手提电话放在桌上,拉一张椅子面对她坐下同时吩咐瘦子: “阿全、将她绳子解开。”听口音是福建人。
阿全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闻静抬起手,由于捆绑时间过长,双手肿胀、手腕上印着两道深深的印痕。她轻轻搓揉双手同时忿怒地打量着两个家伙。
“闻小姐,”大个子点上一支烟, “我们请你来-----”
“这叫请?”闻静忿怒地打断, “这是绑架,绑架!”
“随你怎么说,”大个子向上喷一口烟, “反正就这么回事。”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大个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你自己看。”
闻静接过纸,是一份电脑打印的声明,上面写着:某月某 日本人在利华衣厂向警方所作有关厂东陈青山先生违反劳工法、克扣工人工资的陈述是虚假、不符合事实的,现予收回并向陈青山先生致歉,同时保证不出庭为警方作证。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闻静眼前浮现出粒粒陈那狡诈、油光闪亮的脸,原来他是绑架的罪魁祸首。这不是让我屈膝投降、自己打自己耳光嘛?威胁、讹诈,想到这些她不由怒从心起。
“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马上送你回家。”大个子取出笔。
“若是我不签呢?”闻静强压怒火。
“不签?”大个子猛地拉开桌旁抽屉,取出一把雪亮、锋利的菜刀,乒!放在桌上。
闻静心里一抖,但她知道这是心理战一一非不得已、不到关键时刻对方是不会轻易动刀的。
“你们俩是福建人吧?”她听说唐人街有些福建偷渡客为了钱,铤而走险替人当杀手。这两个家伙看来属这一类,为粒粒陈所雇用。她决定进行攻心。
“这与你无关。”大个子不屑地回答。
“这与我关系不大;但对你们可是大事。”
“为什么?”大个子问。
“我知道你们福建人来美国不容易,花很大代价,付给蛇头很大一笔偷渡费。像你们这样身份在这儿可要小心,千万不能干违法的事儿。”
“你别吓唬人。”瘦子阿全说。
“我不吓唬你。”闻静神态严肃, “在美国非法绑架是重罪,要判八年以上徒刑,加上你们非法偷渡。”
“这------”阿全沉吟。
“别听她的。”大个子挥挥手, “啥法不法,在美国别说绑架,杀个人也没啥了不起。”
“这就错了,”闻静说, “照你这么说美国可以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说不上;不过你看美国特别是纽约每天那么多案子、警察哪能顾得上?”
“案子多是事实,可警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美国科技发达,警察拥有非常现代化手段,破案率非常高。”其实她对美国警察一无所知甚至没有好印象;但此时此刻不得不为老美涂脂抹粉,塑造他们的英雄形象。
“照你这么说我们绑架你警察能晓得?”阿全问,他比大个子头脑简单好说话。
“那当然了。”闻静窃喜一一看来心理攻势已经起作用。
“别听她胡吹。”大个子叱责。
“我胡吹?”闻静从袋里掏出那张登载她照片的报纸,拍地放在桌上, “你们看。”
“什么?”阿全问。
“打开看嘛。”
阿全狐疑地打开报纸,蓦然发现上面闻静的大照片忍不住叫起来:
“呵,照片,她的照片,她上报了。”边说边将照片与闻静对照。他是个农民没多少文化,在他心目中无论大陆还是这儿,一个人照片上报那是件了不起的事。
“我看看。”大个子抓过报纸,瞪大眼睛,确实是闻静的照片而且还蛮大的呢。他头脑比阿全复杂些;但他也知道一个人能上报并且登照片多少得有点明堂。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其实他不仅不知道闻静和粒粒陈的恩怨,而且连粒粒陈都不认识,经朋友拉线介绍双方见面。粒粒陈交给他这张纸,讲定只要他将闻静抓来让她在上面签字,事成之后给他伍千元美金。他想对付一个女人还不容易,这五千元太好赚了。他拍拍胸脯一口承诺,想不到其中还有花头------
“你们看到了吧,”闻静进一步发挥, “我的名字在警察局是挂了号的,警方对我非常重视,他们一旦知道我被绑架肯定非常恼怒,一定会派人搜捕。”
“警察哪会这么快晓得你被绑架?”阿全问。
“咦,你忘了,刚才你们绑我上车的时候我先生就在旁边,他肯定去报案,现在警察己经在行动。”
“有道理,”阿全点头, “可警察怎么晓得是我们绑架你?”
“这还不简单,”闻静想不到这家伙竟如此天真,“你们看报,我和老板粒粒陈的矛盾是公开的,全纽约都知道,我当众揭发他违反劳工法、老板恨我,警察十分清楚,如今我被绑架粒粒陈毫无疑问是第一号怀疑对像,抓住粒粒陈还不就抓住你们。”
“这倒是。”阿全真的害怕了。
“只要你们放掉我,我也一定放过你们,怎么样?”
“大哥,我看------”阿全望着大个子。
大个子绷着脸紧张地思索。他没料到事情竟然这么复杂。警察肯定会全力搜捕,落在警察手里那就完了,最安全办法是立即放掉她,随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是又舍不那五千元一一整整五千元呵。
“少废话!”大个子猛然跳起来抓起菜刀,恶狠狠地, “你签不签字?”
“你?!------”闻静一愣。
“若是不签我就将你手指头一只只剁下来。”大个子抓住闻静一只手使劲按在桌上举起菜刀。
“大哥,”阿全胆怯地喊。
“你少罗唆,”大个子吼叫。女人毕竟胆小,他相信在威胁之下她肯定会签字。拿到签字,钞票到手,马上溜之大吉。
阿全不敢吱声。
“将她绑在椅子上。”他命令阿全。
阿全遵命用绳子将闻静身体同椅子捆绑在一起。闻静无法动弹。
“我从一数到三,”大个子将刀搁在她手指上。
闻静感觉到刀锋与皮肤的接触,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
这下闻静紧张了,胸口乒乒乱跳。她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签字吧,无异向粒粒陈屈膝投降,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签吧------
“二!------”
汗水从闻静额上沁出来,被按住的手微微颤抖。
“三!-----”
“等等!”闻静忍不住喊一声。
“怎么样?”大个子得意一一对方终于害怕了。递过笔, “还是签字的好,要不这双漂亮手就完了。”
“你们这样做是罪上加罪。”闻静觉得还是要攻心同时尽可能拖延时间。
“罪上加罪?”
“绑架已经犯罪,再持刀伤人岂不是罪上加罪?”
“少废话。”大个子发觉闻静在拖延时间,重新抓住她的手按在桌上, “我再问一句:你签还是不签?”
“我------”
“好吧先让你见见红。”刀锋从手指划过,白皙的手指上顿时冒出殷红的鲜血。
“啊!------”闻静轻轻叫一声。
“怎么样?”大个子狞笑。 “我可不是说着玩儿。”
“我------”闻静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还年轻,不能失去双手,不能,决不能。看来别无选择只有签字划押,屈膝投降。好在这不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戴不上革命叛徒的帽子。而是自我人格的背叛,不过也够臭和够惨的了;可又有啥法子?她不能没有手。鲜血从伤口汨汨冒出来,半只手被染红、怪吓人的。熬不住了,她熬不住了------
的铃铃!-------她嘴唇颤抖好似千斤重,正想说:我签,桌上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哈罗!”大个子拿起电话, “陈老板,我是阿块,正在使劲,她犟得很、给她放了一点点血,什么?你说什么?将她放掉?她还没签字哩。”
闻静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放掉,将她放掉。”电话里传出粒粒陈清晰局促的声音。
“妈的,你同老子开玩笑?”大个子火了,厉声责问。
“不是玩笑,”粒粒陈请求, “请你立即将闻小姐放掉。”
“那我们的钱呢?咱们可不能白干。”
“给你,我给你。”
“我再说一遍:五千美元,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要不老子同你不客气。”
“一定,一定,请你让闻小姐听电话。”
闻静真不知怎么回事,接过电话,却传来田林的声音:
“阿静,我是田林。”
“老田!”她忍不住欢叫起来同时奇怪,“你怎么?-------”
“你没事吧?”田林明白她的意思,打断她的话,关切地问。
“没事,我没事。”
“他们没伤害你?”
“没有,只是------”
“什么?”田林紧张地问。
“没有什么。”她觉得眼下最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儿,离开这些人, “我真的没有什么。”
“那好,你赶快回来,其余见面再说。”
“好吧。”闻静撂下电话威严地, “还不替我解开。”
“是,是,”也不等大个子下令,阿全连忙上前替闻静松绑,边解边打招呼, “闻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愈来愈觉着这女人了不起。
“妈的,”大个子嘟咙。他实在不明白这唱的一出什么戏;不过对他来说无所谓一一只要五千美元到手就行,而且这样更好一一除一点表皮他没伤害这女人,若晚一步,斩下她几个手指就麻烦了。 “闻小姐,你请吧。”
“哼!”闻静瞪他一眼,踏上水泥台阶,推开大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