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自己在理论方面不会有什么作为,我就老老实实地把主攻方向放到实践方面去了。
“途中”的实践,与以后所做的相比,特点是零敲碎打。一是缺乏系统性,在操作方面没有预定的实验目标;二是缺乏主动性,撞着了就为人排忧解难,不像以后有段时期很愿意作自我宣传,去揽些生意来。但为了介绍的需要,我尽可能地说得有条理些。
“途中”实践的第一个收获,还是得自太极推手。从1988年5月我发现自己患了脂肪肝以后,就开始往公园里跑得比较勤。那时我正请创作假在家写《正常人》第二部,客观上也有跑公园的条件。跑公园我主要是去找人推手。在这段时间里,我忽然悟到了推手的奥义。在前面第二章里,我已经力图把自己悟到的东西归纳成几条介绍给读者。但是,尽管我在表述方面作了最大的努力,而且认为自己的表述在同类文字中还是比较明确、比较科学、比较容易为人接受的,然而,我仍然觉得它远不能将我所感受到的传达出来。虽然在八十年代初,我国的文艺理论界已经有人开始谈论直觉,提出在感性、理性之上,尚有悟性这一更高的认识层次存在;对这种理论,我由新鲜、疑惑慢慢转为赞同,并且身体力行地在上海作协的两期青创会讲习班的教育辅导工作中进行实验,以后又在《正常人》第一部的创作中进行实验;但是,直到那时之前,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悟”的体验。在这段时期的推手中,我第一次感受到开悟是怎样的一种心境。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原来这么简单明了!真的就这么简单明了吗?在一段日子里,我几乎天天有新发现,同时又发现这些话老师其实早就讲过,但过去自己似乎懂了,其实根本没懂。还发现如果把老师的话(包括拳书中的话)按另一种方式来讲解,也许能使别人更容易理解,不必像我那样去走那么长的弯路。再进一步发现,不管我如何努力解说、示范,不管对方在我的横说竖说、正说反说的启发下似乎已经领会,已经能够照样操作。但是,我的感受实际上依然无法传达给他,结果,我的还是我的,他的还是他的。他依然只能像过去的我一样,承认有更高级更奇妙的境界存在,却无法在我的帮助下一步跨入。从已悟看未悟,不过一步之遥;而从未悟看已悟,却似乎高不可攀。然而,从未悟到悟的路,不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就像在行进中无意间踏到一块石头,触动了机关,一下子将人弹射到一座峰巅上。因此,指导后来者再去精确地踏那块石头,就发生了一定的困难。困难还在于那个机关也许使用一次便失效了,别的人必须再去寻找新的机关,新的机关也许埋在距老机关很远的地方,你固执地要别人在老机关附近寻找,反误了事。或许要触动机关跟每个人自身的重量也有关,每个人必须自己去寻找适合自身条件的机关。故而,悟者对未悟者,只能向他宣说悟见的境界,悟后的开朗,以吸引他、激励他去追求开悟,却很少办法向他指明悟入的门径。但是,只有经过向未悟者千方百计地言说具体门径的多次失败,悟者方能强烈体验到自己刚跨过的一步是多么侥幸,多么弥足珍贵。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把握对自己说,我悟了l根据从推手中获得的悟的经验,我认为“悟”的境界具有这样的特征。我确实已拥有某种智慧,这种智慧使以前所有的那方面的知识显得幼稚与笨拙;所以,我能随心所欲地复制以前无法实现或偶然才能实现的某种效果。但是,尽管我急切却无法将这种智慧传授给他人。我发现这种传授的困难局限不在我也不在被传授者,而在传授方式本身。人类通用的传授知识的方式主要是语言,其次还有形体的示范。我终于明白它们的承载能力极其有限。这次我不是通过它们获得这种智慧的,因此,我可以设想,尚有无数这样的智慧在我可怜的知识范围之外。我相对于如同昨天的我一样的人无疑是幸运的,然而我必须更加谦虚,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我从太极推手中悟到的一些具体的道道,对理解气功固然有一些帮助,但也有限得很。帮助更大的,是我从中得到了悟的体验(尽管所悟的东西层次较低),它对我以后探求气功奥秘的思想方法,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这一点读者将在后面的章节中看到。
公园里跑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会搭来一些治病的活。一方面诚然是因为我主观上好表现自己,知道自己能治些跌打损伤,不免技痒,有机会总想露一手;另一方面,也因为能天天上午到公园里来泡个一两小时至半天的,大多数不是老弱便是病残,而且往往是既老弱又病残,退了休也无力再去发挥余热,继续为儿孙辈做牛作马的。尽管打拳、练气功等锻炼对他们来说是卓有成效的,正在或已经使身体的衰败情况发生了逆转,但肩周炎、头痛、头颈痛、腰痛等病在这群人中还是有很大的市场,我这“英雄”颇有用武之地。我对付这些病,多用“强刺激”推拿法。对方若会推手,就再加些推手的手法与身法,让他蹦跶几下,“跳跳松”(这办法往往用来对付腰部的伤痛)。在这段时间里,我很少用放气的办法来治这些病。一则因为这些病只需推拿便可当场见效。二则因为我对气这种无形的物质到底有多大的功能持怀疑态度。虽然陆棣的脚让我主要用气给治好了,但我又想,倘若主要用强刺激推拿法,是否还能好得更快呢?从理论上说,每次作功形式的转换,如从化学能转为电能再转为热能,能量都会有所消耗。而现在的“气”的功能,是否是从生物电能转化而来,这种转换中消耗又有多大呢?有种较为普遍的说法,发放外气是以损耗自身的元气(或真气)为代价的。对这一种说法,我既不愿相信,又不敢断然否定。我有心冒险试试,但在这段时间里不能投入过多,所以我定下了一条保守的原则,能不用气治病,就不用。这跟1989年11月以后,我将发放外气作为治病的首选手段,形成一个鲜明的对照。
在这段时间里,我治过的病人,从数量上说并不比以后两年少多少。如今在公园里,我常常会碰上某个人,他(她)主动向我提起,在三四年前我曾为之治过肩周炎或腰痛。有次在100路公共汽车上,坐在后排座位上的一位中年妇女,不时地向我瞧瞧。见我注意到了她,她又向我笑笑。我实在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她。她看我露出疑惑的样子,就问我:“你是气功师吗?在公园里……”我说:“你在公园里见到过我?”她说:“你给我治过坐骨神经痛,你忘了吗?”她这一说,车厢里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使我有些发窘也有些得意。我说:“我记不起来了。你现在病好了吗?”她说:“我现在上班了,公园里没时间来了。”回家后我仔细回忆,实在记不起近两年里我曾发气给她治过坐骨神经痛,那么一定是三四年前用推拿法给治的。坐骨神经痛这病,我一向看得比肩周炎等严重得多,而我竟把这个病例忘得一千二净。由此推想,在“途中”,我治过的人数量还真不少。
由于发气治疗的病人不多,所以对仅有的几个病例印象就比较深刻。这里我且说两例胆囊炎。一例是我在公园里撞见的,具体的日期已经记不清了,时间是上午8点半左右,地点在公园的中部,靠近小卖部的假山旁。那时我从公园后部向前门的空场上走去,看见路边有一老妇伛背站着,扶着绿色长椅,样子似乎很痛苦,旁边有一老翁,正一手在她背上摩娑,另一手拎着两只塞得鼓鼓囊囊的皮包。印象中这位老翁穿着件黑呢大衣,老妇似乎也穿一件黑呢大衣,那么时间应在冬季,推算下来大概是1987年的冬季。当时,我见状就上前去询问:“怎么啦?是不是腰扭伤了?”老翁回答说:“不是的,她胆囊炎发作。我们上女儿家去,从公园穿过,她突然发病了,路也不能走,怎么办?”看他着急的样子,我那初生之犊的豪气又油然而生。我对他说:“不要紧,让我来试试,先让她坐下来。”我和老翁一起扶着老妇坐下。老翁似乎对年纪轻轻的我有些不放心,就嗫嗫嚅嚅地说:“她的胆囊炎蛮厉害的,以前发作起来要疼得打滚,要疼一天两天……”我说:“你放心,我保证让你们能从这公园里走出去。”我这也算是心理暗示疗法吧。其实我并不知道拿什么来提供担保,不过我明白这保证即使不能兑现也没什么关系。这种大话说了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尽管放心大胆地去说。在以后给人治病时,我常说这样的满口话。其中一部分是有些根据的,我以前治过类似的病,也有一部分像此例似的并无根据,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这类话基本上都没有落空。我这样立下军令状后,就拉过老妇的左手,在内关穴上按压。这样大概用了5分钟时间,老妇吐了一口长气,说:“痛好些了。”我放开她的左手,打算直接往她的胆囊发气。这时我有些犯难。按解剖位置,胆囊在肝的后面,也就是在右边乳下两三寸(同身寸)处。照我以前的放气法,是要用手掌心的劳宫穴贴到那部位上去。虽然是为了治病,虽然对方看来已年过花甲,但将手贴到陌生女性的那个部位上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而且在公园这样的公共场所,也有碍观瞻。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试试有间隔的发气,看看我的气在两人的皮肤不直接接触的条件下,是否仍能传递过去,仍有穿透力。在发气之前,我对老妇说:“我现在要直接对你的胆囊部位发气了,这时候你也许会感到一些不舒服,感到胀痛或者烫什么的,你不要怕,这是气在冲,你要忍一忍。”老妇点点头。我说这话似乎得自灵感。现在回头来分析,也许是因为陆棣的脚在气的作用下有烫感,留给我的印象很强烈,但当时我是未加思索就脱口而出的。恰巧被我一语言中,我刚向她胆囊发气(手掌与她的衣服约隔一两寸),老妇那松开的眉头立刻又皱了拢来。5分钟不到,她说:“我要吐了。”我不知道这反应是否正常,但我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你吐罢,吐掉就好。”她弯腰向地痛苦地呕了几次,只吐出一点清水。我在她背上轻轻地摩娑,帮助她呕吐。吐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来,靠在长椅背上,喘吁吁地说:“不痛了……出冷汗……让我歇一歇,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说:“这不要紧,我马上可以叫你恢复力气。”于是,我就在她的两腿的足三里穴(外侧膝眼下三同身寸,距离胫骨约一横指尖处)用拇指尖狠狠地往里钻了几下。足三里穴人称补穴,有按摩或针刺足三里一次,赛过吃一只老母鸡的说法。她本来脸色雪白,经这样一折腾,果然两颊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我问她感觉如何,她连声说,好多了,谢谢你。我觉得再呆下去有讨报酬之嫌,就说,你再歇歇,等会儿就可以走了,医院里还是要去看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问题。我说罢就上前面找人推手去。这天恰巧前面场子里推手的人很少,一刻钟以后,我便离开那里又往后面走。路过郡张绿色长椅,已不见这两位老人。我一直走到后面的推手场子,路上也不见他俩的人影。我想他们是平安地离开公园了。当时我并没有写本关于气功的书的念头,所以日记中对此事没有记录。
但我的日记中有一则对胆囊炎患者发气的记录。在此例的治疗过程中,又伴随出现了类似针灸中“晕针”症状的虚脱现象,这是否是所谓“病气”的一种发散途径?那是l990年8月5日,星期天的上午,地点在鲁迅公园的鲁迅墓前。患者是一位73岁的老翁,姓张。他的老伴汪阿姨练形神桩气功有一年多,颇见成效,已开天目,能看见人身上发出的各种色彩的气,而且她是睁着眼睛看的,与另一些开天目者要闭起眼来才能看到有所不同。这位张老伯在老伴的多次鼓动下,也开始练形神桩。在这之前他练过几年鹤翔桩,但从来没有觉得过什么气感。改练形神桩还不久,尚未尝到甜头。那天,我请汪阿姨给我看气,谈得兴浓,张老伯这时提出自己胆囊胀痛,练气功也未能见效,于是,我投桃报李,提出给他治疗试试。我仍然先对他左手的内关穴发气。发气不到5分钟,他突然闭起眼睛,以手抚额,喊“头晕”。我连忙放开他的左手,站在离他1米多远处,用手从他的头顶向他的脚下引气。这时,他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脚下踉跄了几步,觉得站立不住。汪阿姨连忙扶他到鲁迅墓前的石栏上坐下。他两手搭膝,坐姿基本如坐桩样。我站在距他2米多外处,用搬移法继续对他进行治疗。这样大约有20多分钟,眼见他的脸色一点点由灰黄转红(他的肤色本来较黑),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终于吁出一口长气,举起右手向我摆摆,说:“好了,好了。”又说,“我人软掉了,一点力气也没有,让我坐一会儿。”10分钟以后,他走到谈话的人圈中来,对我说:“你的气真厉害,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站不住。后来觉得浑身发热,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人像洗了个热水浴,现在很舒服。”我问他胆囊处感觉怎么样,他说胀痛感消失了。他又抡了几下右臂,说牵拉感也消失了,本来右手动作时总觉得筋绷紧着。以后我几次遇见他,他都说胆囊炎已经好了,没那回事了。我想,倘若胆囊炎真是痊愈了,也与他自己坚持练功有关,并非完全是那次发气的功劳。
我这么说不是故作谦虚。从“途中”时期另一例胆囊炎的治疗中,我看到,我发出的外气有把握很快地止痛,却不能一次性地予以根除。这一例的患者是我的岳母,时间是1989年的四五月间。我记得那时大学生刚开始上街游行,局部地区交通堵塞,我换乘了几辆车,从市区外围绕了一大圈,大概花了3个多小时才赶到岳母家。当时,我对自己的气功已经有了较高的信心,所以那天妻子下班回家来说,上午接到她姐姐打来的电话,岳母老胃病复发,痛得大小便失禁,我便自告奋勇地表示用气功去驱赶病魔。我没有测病的功能,岳母和大姨子认为是老胃病,我就当作老胃病来治。好在我治胃病与治胆囊炎的操作方法是一样的。都先从内关放气,使疼痛缓解,然后再直接对着疼痛部位发气。在我治病的第一阶段里,操作方法很单调,治疗所需的时间也较长。不过,治疗时间之长短也许不仅与操作方法有关,与我本身的功力大小也有关。在早期的一些病例中,患者往往10分钟以上才能有气感(重、胀、热等);而现在,气感的出现一般只要一两分钟,快的一两分钟内症状已消失。那天我治了大约有半小时以上。对岳母不用太多顾虑,我就用劳宫穴直接敷治在她的胃部发气。我离开的时候,她的疼痛感已完全消失,胃里也觉得暖融融的。然而时隔半年不到,这年的9月下旬,岳母又因为隔夜吃了大排骨,一早“胃”痛发作送了急诊。经B超检查,胆囊肿得很大,里面有许多结石。待我中午赶到中山医院时,岳母已收入病房,决定下午动手术。按照我的医学观点,不到万不得已时,一定不要挨刀。我认为岳母的病尚未到非挨刀不可的地步。但我的医学观点不便强加于人,即便此人是岳母。况且我大姨子原是华山医院皮肤科的护士长,在选择何种治疗方案这一点上,她无论如何比我更有发言权。我只在以后我妻子患珠网膜下腔出血后的治疗问题上,坚持说服她同意我的方案,这件事后面将专章论及。岳母开刀木已成舟,我只能提出在术后向她的刀口放气,减轻她的刀口痛,以表示我的一份孝心。发气能减轻刀口痛,在当时只是我的一种推想。既然发气能够活血消肿,那么它应该也能止痛与促进伤口愈合。实践的结果还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是手术后第二天上午赶到医院去的。手术当晚由大姨子秦剑兰陪夜,她用耳针为岳母镇痛,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我到的时候,岳母的刀口又在作痛,但还没有痛到忍不住要叫唤的程度,只是不大敢说话、吸气,右腿蜷缩着不敢伸直。我还是用劳宫穴敷贴在她的创口上放气。半小时后,她觉得吸气不痛了,右腿自由屈伸没有拉痛感了,本来冰冷的脚也热了起来。从这次放气后,岳母的刀口再也没有痛过,因此我没捞到第二次表示孝心的机会。医生对岳母的刀口愈合之好表示惊讶。因为岳母十多年偏瘫,术前身体营养状况较差,不说皮包骨头,也是够消瘦的。这样的身体条件,一般创口不容易长好。再加上当时正值阴历八月,天气还很热,这对刀口愈合也是不利的。但岳母的刀口却长得比一般身强力壮的小青年还好,不仅如期拆线,而且一年以后,该处皮肤上已不见凸起的“百脚疤”,只留下一线淡淡的白色印痕。对此,岳母和大姨子都认为,这是我发气的功劳。
除了上述的平居时的实践外,“途中”时期的较为突出的几次实践,则是在真正的途中——在我外出旅游或参加笔会的途中。我出差的机会并不很多,但每次出差,无论是参加笔会,或由某单位邀请,或作协组织参观访问,总要与一些文人结伴同行。而文人多体弱,因此我几乎每次都能捞到献技的机会。1986年11月作协小说组组织8位作家到温州去,同行中《文汇报》的周玉明,患有心脏病。在往大龙湫的途中,她觉得支持不住了,我用掐内关、足三里、合谷的方法,帮助她翻过了一道岭。临回上海的时候,陈洁发烧了,我又去给她按摩合谷、太阳穴。1988年5月底《上海故事》编辑部组织一批作家到深圳、海南特区去作走马观花的考察。行前,我在作协机关接受了一次定期常规体检,验血报告显示GPT稍为偏高,B超提示有脂肪肝,但报告都在我动身以后才送到机关,因此我在这次旅行中还是放心大胆地给许多人发了功。这次观光日程安排太紧,再加上这年的夏天似乎提前来到,我们踏上海南岛土地时,来接待的海南工会旅游社的导游说,已经有一星期连续不下雨,最高气温在摄氏37°以上,所以同行中有许多人头昏脑热,客观上为我的生意兴隆创造了条件。在这次旅途中,对两个人的发气值得提一下。一是《文学报》的江迅。在海南岛的第二天,我们住兴隆华侨农场。这天晚上他得了腹泻。次日早饭后,从食堂出来,我见他脸色灰暗,就问他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他说服药后腹泻已止,但胃很痛,小腹也有些隐疼。我就先在他内关穴上掐了一会,再将劳宫穴直接贴到他胃部上去。谁知两三分钟以后,他叫起来:“哎呀,头晕,不行,不行!”这时正巧陆幸生跑来,他俩昨晚住一间房,陆幸生连忙把江迅扶回房间去。一会儿,陆幸生跑来了,说把江迅扶到房间门口时,他似乎已神志不清了,浑身是汗,就像从河里捞起来似的。这时,已到了原定的发车时间,江迅这样子要躺到几时才能恢复过来呢,大家都有些着急。幸好10分钟不到,江迅就跑来了。后来他一路在车上谈笑风生,显得没事一样。我问他胃里感觉如何,他轻松地回答说全好了。这天是从兴隆农场纵穿全岛回海口市,下午还要乘飞机到广州,是在海南岛的3天中,最疲于奔命的日子。许多好汉,包括我在内都有些“瘟”了,反衬出江迅格外的精神。这是我发功中碰到“晕气”的第一例,此后,我看到这类现象就无所畏惧了。此行的另一例是对李良杰发功。那是在深圳吃早茶时,距此番旅行结束还有一天。于炳坤打算拖李良杰一起往福建去,但偏巧这时李良杰的腿部老伤复发了,那天早晨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路显得很艰难。我并非有意成全于炳坤,只是看到李良杰行走不便,动了恻隐之心。然而几天紧张的旅行,乘车多,睡觉少,天太热,再加上给不少人发了气,我觉得有些亏,因此这天多用了些推拿,少放了一些气。不料南方湿度高,人出的汗发粘,而我又太求胜心切了些,结果在叫李良杰的腿恢复了灵便的同时,搓去了他脚上的一块冬青叶大小的表皮。这样,虽然第二天李良杰被于炳坤拖着腿脚利索地告别大部队往福建去了,却从此也给他逮到了嘲笑我气功的话柄。他每每要抬出他的腿来,证明我的气功不怎么样。我向读者保证过写这本书要客观、真实,因此特地将这件事录下。
大概在这年的九、十月份,《上海故事》编辑部在上海郊县组织了一次活动,我又给人发了一次气。这次发气就病症来说没什么稀奇,但它使我注意到一个重要的现象。发气是在午餐席间进行的。乡镇企业招待的午餐,烹调不是很精美,但用料很扎实。菜上到三分之二时,我已经饱了。这时,江迅来请我给旁边一桌的外籍华人刘淑娇女士发发功,她因为胃痛基本上没有动筷。我在她的内关穴按压了一下后,就采用由阿是穴向胃部发气的方案。两三分钟后,她打了两个嗝,说胃痛好了,就开始用餐。而我则发现本来已经填满的胃一下子变空了,又装了许多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进去。这种明显的落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以前给人发气不多,而且发气多在会议或旅途中,膳食供应都很充沛,所以对那种发气后的饥饿感没有很强烈的体会。从那次发气以后,我开始留意起来,发现这种饥饿感在我几乎是一种发功后的必然伴随现象。这证明外气确实是一种物质,它的能量是由另一种物质转换而来的。虽然我发功仅仅是靠意念来操作,从外部看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发功时还能跟人说说话,似乎轻松得很,但从消耗能量这一角度来看,这一运动的强度还是非常大的。倘若我去参加三千米的长跑,恐怕还不至于一停下来就觉得肚子饿,而我平平静静地发了两三分钟气,胃里却立刻空出一半来。不过这一发现倒反而使我定了心,让我在以后放气时更少些顾虑。因为其一,外气是种物质,就消除了一部分对它的神秘感,使用它就像使用我的手、足一样,只存在如何调训,控制的问题,不怕它调皮捣蛋。其二,既然存在着能量消耗,从某种意义上说,就不用太多顾忌玄而又玄的元气损耗说。所谓元气损耗,可以从发气后没有能及时补充营养这一角度去理解,或者虽然补充了营养而机体却来不及吸收。这样,问题就可从适当控制运动量与及时从最佳途径去补充营养这两个方面去加以解决。在以后的实践中,我一方面注意控制每天发气的量,一方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发气后立即进食,吃些水潽蛋之类易消化高营养的食品,试验下来的效果颇为理想。到目前为止,总的来说,我没有感到元气有很大的亏损,相反,功力似乎倒有长足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