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小子多厉害么?
这人世间可是不多见。
他狂饮烧酒就像喝家酿啤
酒一般。
——录自科特利亚列夫斯基《埃涅伊达》
“老乡,那么你看咱们的小麦是行情看跌么?”一个身穿油渍斑斑的花粗布灯笼裤,看样子像是住在小镇的小市民的外地客商对另一个人说,那人穿着打了补丁的蓝长袍子,额头上长着一个大肉瘤。
“那是当然的;要是咱们能卖掉一俄斗,我也心甘情愿地套上绞索,就像圣诞节前在门边吊腊肠那样吊在这棵树上。”
“老乡,你哄谁?除了咱俩的小麦,又没有别的麦子,”穿着花粗布灯笼裤的商人反驳说。
“唔,你们说你们的。”我们的小美人的父亲暗自嘀咕着,他一句不漏地听着两个批发商的议论。“我手头就有十袋麦子。”
“麻烦事儿就在这里:要是有魔鬼从中作祟的话,那你就等着瞧吧,就像从肚子饿瘪的俄罗斯佬那里捞不到多少油水一样。”额上长着大肉瘤的人说,显然是话里有话。
“什么魔鬼?”身穿花粗布灯笼裤的人接着问道。
“你没听见人家怎么说的么?”额头上长着肉瘤的人神色阴沉地斜睨着他,又说道。
“说嘛!”
“好,说就说吧!这都怪陪审官——他喝了阔老爷们的李子露酒,就别想擦干净嘴唇了——是他批了这块该死的地方给人赶集,在这里不管怎么着,你也别想卖掉一粒麦子。你瞧见那个坍塌的老棚屋么?就是山脚下那间屋子。(这时,我们的小美人的挺好奇的父亲挨得更近了,全神贯注地听着。)就在那间棚屋里三天两头闹鬼;所以,在这块地方每赶一回集,总要出点乱子。昨天乡文书夜里路过那里,抬头一看,——天窗里探出一张猪脸来,呼噜一声,吓得他丢魂失魄;眼看红袍子又要显灵了。”
“什么红袍子呀?”
说到这里,我们那位在一旁听得出神的庄稼汉连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他惊恐地转过头去,一眼瞧见女儿和一个年轻小伙子神态安详地站在那儿,互相搂着,低声诉说着绵绵软语,忘记了人世间有关长袍子的种种传闻。这时,他那恐惧心理倏然消失,又回到以前那泰然自若的心境中。
“哈—哈,老乡!我看你真是一个搂搂抱抱的老手!我可是娶亲之后的第四天才懂得怎么搂抱我那已故的妻子赫维西卡的,那还得感谢我那当伴郎的老友,是他指点我的。”
年轻人立刻看出,他心爱的人的老爹不大有心计,于是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去讨得他的欢心。
“好心肠的人,你多半不认识我,我可是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
“也许是吧。”
“要是你乐意,你的大名、绰号,样样事儿我都说得上来:
你叫索洛比·契列维克。”
“不错,是索洛比·契列维克。”
“那么,你仔细瞧瞧:认不得我么?”
“不,认不出来。说来你别生气,我这辈子见过的各式各样的脸孔可多着呐,鬼才能把它们全记住!”
“真可惜,你不记得戈洛普平柯的儿子么?”
“你爹是奥赫里姆么?”
“还会是谁呢?要不是他,那就只有是秃顶的爷爷啦。”
说完,两位新朋友立刻脱下帽子,接着便亲吻起来;我们这位戈洛普平柯的儿子立刻不失时机地向新结识的朋友发起了包抄进攻。
“喂,索洛比,你看见的:我和你的女儿相亲相爱,愿在一起过日子,永不分离。”
“怎么样,帕拉斯卡,”契列维克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对女儿说,“也许,真的,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是缘份凑合……在同一块草地上吃草!怎么着?拍巴掌吧?来呀,新女婿,请我喝一杯吧!”
于是,他们三人来到集市上一家有名的饭馆里——犹太女人的货棚下摆满了数不清的各式各样,年代不同的扁的、长的、圆的瓶子,桶子。
“嗨,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契列维克喝得几分醉意,看见他的这个新女婿斟了一大杯足有半升的酒,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噹啷一声摔成了碎片,“你说呢,帕拉斯卡?我给你相中的未婚夫怎么样?你瞧瞧,他喝起酒来多带劲!……”
然后,他微笑着,脚步踉跄地和女儿一起慢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货车旁,而那位年轻人便朝那摆着衣料的布摊去了,那里有不少从波尔塔瓦省的两个县加佳奇和密尔格拉德来的商人,——他想仔细挑选镶有精致铜边的木制烟斗、红底子的花头巾和帽子作为定亲礼物,送给老丈人和所有应该孝敬的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