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遗上(起武宗至昭宗)

作者:(宋)王谠    更新时间:2013-11-12 11:07:55

  武宗时,李卫公尝奏处士王龟有志业,堪为谏官。上曰:“龟是谁子?”对曰:“王起之子。”上曰:“凡言处士者,当是山野之人;王龟父为大僚,岂不自合有官?”

  李吉甫安邑宅,及牛僧孺新昌宅。泓师号李宅为“玉杯”,牛宅为“金杯”;玉一破无复全,金或伤尚可再制。牛宅本将作大匠康?宅,?自辨冈阜形势,谓其宅当出宰相,每命相有案,?必延颈望之。宅竟为牛相所得。

  李卫公宅在安邑,桑道茂谓之“玉碗”。韦相宅在新昌北街,谓之“金杯”。

  《卢氏杂记》:泓师云长安永宁坊东南是金盏地,安邑里西是玉杯地。后永宁为王锷宅,安邑为马燧宅。后入官,王宅赐袁弘及史宪诚等,所谓“金盏破而成”;马燧宅为奉诚园,所谓“玉杯破而不完”矣。

  李卫公在淮扬,李宗闵在湖州拜宾客分司。卫公惧,遣专使致信好,宗闵不受,取路江西而过。顷之,卫公入相,过洛,宗闵忧惧,求厚善者致书,乞一见,欲自解。后书曰:“怨即不怨,见即无端。”初,卫公与宗闵早相善,中外致力。后位高,稍稍相倾。及宗闵在位,卫公为兵部尚书,次当大用,宗闵沮之,未效。卫公知而忧之。京兆尹杜?即宗闵党,一日,见宗闵,曰:“何感感也?”宗闵曰:“君揣我何念?”杜曰:“非大戎乎?”曰:“是也,何以相救?”曰:“某即有策,顾相公不能用。”曰:“请言之。”杜曰:“大戎有词学而不由科第,至今怏怏。若令知贡举,必喜。”宗闵默然,曰:“更思其次。”曰:“与御史大夫,亦可平治慊恨。”宗闵曰:“此即得。”?再三与约。遂诣安邑第,卫公迎之,曰:“安得访此寂寞?”对曰:“靖安相公有意旨,令某传达。”遂言亚相之拜。卫公惊喜垂涕,曰:“大门官,小子岂敢当此荐拔?”寄谢重叠。其后宗闵复与杨虞卿议之,其事遂格。

  元和已来,宰相有两李少师,故以所居别之。永宁少师固言,性狷急,不为士大夫所称;靖安少师者,宗闵也。

  李卫公性简俭,不好声妓,往往经旬不饮酒,但好奇功名。在中书,不饮京城水,茶汤悉用常州惠山泉,时谓之“水递”。有相知僧允躬白公曰:“公迹并伊、皋,但有末节尚损盛德。万里汲水,无乃劳乎?”公曰:“大凡末世浅俗,安有不嗜不欲者?扌舍此即物外世网,岂可萦系?然弟子于世,无常人嗜欲:不求货殖,不迩声色,无长夜之欢,未尝大醉。和尚又不许饮水,无乃虐乎?若敬从上人之命,即止水后,诛求聚敛,广畜姬侍,坐于钟鼓之间,使家败而身疾,又如之何?”允躬曰:“公不晓此意。公博识多闻,止知常州有惠山寺,不知脚下有惠山寺井泉。”公曰:“何也?”曰:“公见极南物极北有,即此义也。苏州所产,与?、雍同;陇岂无吴县耶?所出蒲鱼菰鳖既同,彼人又能效苏之织?,其他不可遍举。京中昊天观厨后井,俗传与惠山泉脉相通。”因取诸流水,与昊天水、惠山水称量,唯惠山与昊天等。公遂罢取惠山水。

  李卫公颇升寒素。旧府解有等第,卫公既贬,崔少保龟从在省,子殷梦为府解元。广文诸生为诗曰:“省司府局正绸缪,殷梦元知作解头。三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卢渥司徒以府元为第五人,自此废等第。

  周瞻举进士,谒李卫公,月余未得见。阍者曰:“公讳‘吉’,君姓中有之。公每见名纸,即颦蹙。”瞻俟公归,突出肩舆前,讼曰:“君讳偏傍,则赵壹之后数不至‘三’,贾山之冢语不言‘出’,谢石之子何以立碑?李牧之男岂合书姓?”卫公遂入。论者谓两失之。

  李卫公德裕以己非科第,常嫉进士。及为丞相,权要束手。或曰,德裕初为某处从事时,同院有李评事者,进士也,与德裕官同。有举子投卷,误与德裕;举子即悟,复请之曰:“文轴当与及第李评事,非公也。”由是德裕多排斥之。

  李德裕自金陵追入朝,且欲大用,虑为人所先,且欲急行。至平泉别墅,一夕秉烛周游,不暇久留。及南贬,有甘露寺僧允躬者记其行事。空言无行实,尽仇怨假托为之。

  平泉庄在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甚佳。有虚槛,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有巨鱼胁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云:“会昌二年,海州送到。”在东南隅。平泉,即征士韦楚老拾遗别墅。楚老风韵高邈,好山水。卫公为丞相,以白衣擢升谏官,后归平泉,造门访之,楚老避于山谷。卫公题诗云:“昔日征黄绮,余惭在凤池。今来招隐逸,恨不见琼枝。”

  平泉庄周围十余里,台榭百余所,四方奇花异草与松石,靡不置其后。石上皆刻“支遁”二字,后为人取去。其所传雁翅桧、珠子柏、莲房玉蕊等,仅有存者。(原注:桧叶婆娑,如鸿雁之翅。柏实皆如珠子,丛生叶上,香闻数十步。莲房玉蕊,每跗萼之上,花分五朵,而实同其一房也)怪石名品甚众,各为洛阳城族有力者取去。有礼星石、狮子石,好事者传玩之。(原注:礼星石,从广一丈,厚尺余,上有斗极之象。狮子石,高三四尺,孔窍千万,递相通贯,如狮子,首、尾、眼、鼻皆全)

  李卫公历三朝,大权出门下者多矣。及南窜,怨嫌并集。途中感愤,有“十五余年车马客,无人相送到崖州”之句。又书称“天下穷人,物情所弃。”镇浙西,甘露寺僧允躬颇受知。允躬迫于物议,不得已送至谪所。及归作书,言天厌神怒,百祸皆作:金币为鳄鱼所溺,室宇为天火所焚。谈者藉以传布,由允躬背恩所致。卫公既殁,子煜自象州武仙尉量移郴州郴尉,亦死贬所。刘相邺为谏官,先世受恩,独上疏请复官爵,乞归葬。卫公门人,惟蹇士能报其德。

  李卫公在珠崖郡,北亭谓之望阙亭。公每登临,未尝不北睇悲咽。题诗云:“独上江亭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碧山也恐人归去,百匝千遭绕郡城。”又郡有一古寺,公因步游之,至一老禅院,坐久,见其内壁挂十余葫芦,指曰:“中有药物乎?弟子颇足疲,愿得以救。”僧叹曰:“此非药也,皆人骼灰耳!此太尉当朝时,为私憾黜于此者,贫道悯之,因收其骸焚之,以贮其灰,俟其子孙来访耳!”公帐然如失,返步心痛。是夜卒。

  陇西李胶,年少持才俊,历尚书郎。李太尉称之,欲处之两掖。江夏卢相判大计,白中书,欲取员外郎李胶权盐使,太尉不答,卢不敢再请胶。太尉曰:“某不识此人,亦无因缘,但见风仪标品,欲与谏议大夫。何为有此事?”卢曰:“某亦不识,但以要地嘱论。”因于袖中出文,乃仇士良书也。太尉归戒阍者,此人来不要通。后竟坐他罪,出为峡内郡丞。

  李卫公性简傲,多独居。阅览之倦,即效攻作庀器,其自修琴阮。唯与中书舍人裴?相见,亦中表也。多访裴以外事。裴坡下送客还,公问:“今日有何新事?”曰:“今日坡下郎官集,送苏湖郡守,有饮饯。见一郎官,不容一同列,满坐嗤讶。”公曰:“谁?”曰:“仓部郎中崔骈作酒录事,不容仓部员外白敏中。”公问:“不容有由乎?”曰:“白员外后至。崔下四簿:三,白不敢辞;其一,遣自请罪名从命。崔曰:‘也用到处出头出脑?’白委顿而回去,兼不叙别。”卫公不悦。遣马屈白员外至,曰:“公在员外,艺誉时称,久欲荐引。今翰林有阙,三两日行出。”寻以本官充学土。出崔为申州,又徙邢、洛、汾三州,后以疾废洛下。

  宣宗即位于太极殿。时宰臣李德裕行册礼,及退,上谓宫侍曰:“适行近我者非太尉耶?此人每顾我,使我毛发森竖。”后二日,遂出为荆南节度。

  杜牧少登第,恃才,喜酒色。初辟淮南牛僧孺幕,夜即游妓舍。厢虞候不敢禁,常以榜子申僧孺,僧孺不怪。逾年,因朔望起居,公留诸从事从容,谓牧曰:“风声妇人若有顾ツ者,可取置之所居,不可夜中独游。或昏夜不虞,奈何?”牧初拒讳,僧孺顾左右取一箧至,其间榜子百余,皆厢司所申,牧乃愧谢。

  杜牧,太师佑之孙,有名当世。临终又为诗诲其二子曹师等。曹师,名晦辞;曹师弟,名德祥。晦辞终淮南节度判官。德祥,昭宗时为礼部侍郎,知贡举,亦有名声。

  杜晦辞自吏部员外郎入浙西赵隐幕,王郢叛,赵相以抚御失宜致仕,晦辞罢。时北门李相蔚在淮南,辟为判官,晦辞辞不就,隐居于阳羡别墅,时论称之。永宁刘相邺在淮西,辟为判官,方应召。晦辞亦好色,赴淮南,路经常州,李赡给事为郡守,晦辞于坐间与官妓朱良别,因掩袂大哭。赡曰:“此风声贱人,员外何必如此?”乃以步辇随而遗之。晦辞饮散,不及易服,步归舟中,以告其妻。妻不妒忌,亦许之。

  杜舍人牧,恃才名,颇纵声色。尝自言有鉴别之能。闻吴兴郡有佳色,罢宛陵幕,往观焉。使君闻其言,迎待颇厚。至郡旬日,继以酣饮。睨官妓曰:“未称所传也。”将离郡去,使君敬请所欲,曰:“愿泛彩舟,许人纵视,得以寓目。”使君甚悦。择日大具戏舟,讴棹捷较之乐,以鲜华相尚。牧循泛肆目,意一无所得。及暮将散,忽于曲岸见里妇携幼女,年方十余岁。牧悦之,召至与语。牧曰:“今未带去,第存晚期耳!”遂赠罗缬一箧为质。妇辞曰:“他日无状,或恐为所累。”牧曰:“不然。余今西行,求典此郡。汝待我十年,不来而后嫁。”遂书于纸而别。后十四年始出刺湖州。临郡三日,即命访之。女嫁已三载,有子二人矣。牧召母及女诘问,即出留书示之。乃曰:“其辞也直。”因赠诗曰:“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王起知举,将入贡院,请德裕所欲。德裕曰:“安问所欲?借如卢肇、丁棱、姚颉,不可在去流内也。”起从之。

  进士放榜讫,则群谒宰相。其道启词者出状元,举止尤宜精审。时卢肇、丁棱及第。肇有故。次乃至棱。口讷,貌寝陋。迨引见,连曰:“棱等登……”盖言“登科”而卒莫能成语,左右莫不大笑。后为人所谑,云:“先辈善弹筝。”讳曰:“无有。”曰:“诸公谒宰相日,先辈献艺,云‘棱等登,棱等登。’”

  李?、王铎,进士同年也。?常恐铎先大用。及路岩出镇,?益失势;铎柔弱易制,中官贪之,先用铎焉。?知之,挈酒一壶,谓铎曰:“公将登庸矣,吾恐不可及也。愿先事少接左右。”铎妻疑置鸩,使婢言之。?惊曰:“吾岂鸩者?”即命大白满引而去。

  御史府有大夫、中丞,杂事者,总台纲也。侍御史、殿中侍御史,有内外弹、四推、太仓、左藏库、左右巡,皆负重事也。不常备,有兼领者。监察使有祠祭使、馆驿使、与六察为八,分务东都,又常一二巡因,监决案覆,诸道不法事皆监察;亦不常备,亦有兼领事者。御史不闻摄他官,自武宗始。

  圣善寺银佛,天宝乱,为贼将截一耳。后少傅白公奉佛,用银三铤添补,然不及旧者。会昌拆寺,命中贵人毁像,收银送内库。中人以白公所添铸,比旧耳少银数十两,遂诣白公索余银,恐涉隐没故也。

  京师贵牡丹,佛宇、道观多游览者。慈恩浴室院有花两丛,每开及五六百朵。僧恩振说:会昌中朝士数人,同游僧舍。时东廊院有白花可爱,皆叹云:“世之所见者,但浅深紫而已,竟未见深红者。”老僧笑曰:“安得无之?但诸贤未见尔!”众于是访之,经宿不去。僧方言曰:“诸君好尚如此,贫道安得藏之?但未知不漏于人否?”众皆许之。僧乃自开一房,其间施设幡像,有板壁遮以幕。后于幕下启关,至一院,小堂甚华洁,柏木为轩庑栏槛。有殷红牡丹一丛,婆娑数百朵。初日照辉,朝露半唏。众共嗟赏,及暮而去。僧曰:“予栽培二十年,偶出语示人,自今未知能存否?”后有数少年诣僧,邀至曲江看花,藉草而坐。弟子奔走报:有数十人入院掘花,不可禁。坐中相视而笑。及归至寺,见以大畚盛之而去。少年徐谓僧曰:“知有名花,宅中咸欲一看,不敢豫请,盖恐难扌舍。已留金三十两、蜀茶二斤,以为报矣!”

  宣宗在藩邸,常为诸王所法。一日不豫,郑太后奏上苦心疾。文宗召见,熟视上貌,以玉如意抚背曰:“我家他日英主,岂疾乎?”即赐御马、金带。

  宣宗在藩邸时,为武宗所薄,将中害者非一。一日,宣召打球,欲图之。中官奏:疮痍遍体,腥秽不可近。上命舁置殿下,果如所奏,遂释之。武宗尝梦为虎所逐,命京兆、同、华格虎以进。至宣宗即位,本命在寅,于属为虎。

  宣宗即位。宫中每欲行幸,先以龙脑郁金藉地,上并禁止。每上殿,与学士从容,未尝不论儒学。颇留意于贡举,于殿柱题乡贡进士。或宰臣出镇,赐诗遣之。凡欲对公卿,必整容貌,更衣盥手,然后方出。语及政事,终日忘倦。章表有不欲左右见者,率皆焚熟。倡优伎乐,终日嬉戏,上未尝顾笑,赐赉甚薄。有时微行人间,采听舆论,以观选士之得失。

  宣宗时,越守进女乐,有绝色。上初悦之,数日,锡予盈积。忽晨兴不乐,曰:“明皇帝只一杨妃,天下至今未平。我岂敢忘?”召诣前曰:“应留汝不得。”左右奏,可以放还。上曰:“放还我必思之,可赐?冗一杯。”

  宣宗多追录宪宗卿相子孙。裴谂,度之子,为学士,加承旨。上幸翰林,谂寓直,便中谢。上曰:“加官之喜,不与妻子相面,得否?便放卿归。”谂降阶蹈谢。却召,上以御盘内果实赐之,谂即以衫袖跪受。上顾一宫嫔,取领下小帛,裹以赐谂。

  宣宗读《元和实录》,见故江西观察使韦丹政事卓异,问宰臣,“孰为丹后”,周墀曰:“臣近任江西,见丹行事,遗爱余风,至今在人。其子宙,见任河阳观察判官。”上曰:“速与好官。”御史府闻之,奏为御史。

  宣宗时加赠故楚州刺史、赠尚书工部侍郎李德修为礼部尚书。德修,吉甫长子。吉甫薨,太常谥曰“简”。度支郎中张仲方,以宪宗好用兵,吉甫居辅弼之任,不得为“简”。仲方贬开州司马。宝历中,方征谏议大夫。德修不欲同立朝,连牧舒、湖、楚三州。时吉甫少子德裕任荆南节度使、检校司徒平章事。上即位,推恩德裕,当追赠祖、父;乞回赠其兄,故有是命。

  武宗任李德裕。德裕虽丞相子,文学过人,性孤峭,嫉朋党,挤牛僧儒、李宗闵、崔珙于岭外;杨嗣复、贞穆李公珏,以会昌初册立事,亦七年岭表。宣宗即位,岭南五相,同日迁北。

  宣宗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日,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

  《清夜游西园图》者,晋顾长康所画。有梁朝诸王跋尾处,云:“图上若干人,并食天厨。”唐贞观中,褚河南装背,题处具在。其图本张维素家收得,传至相国张公弘靖。元和中,准宣索并钟元常写《道德经》,同进入内(原注:时张镇并州,《进图表》,李太尉卫公作)。后中贵人崔潭峻自禁中将出,复流传人间。维素子周封,自泾州从事,秩满在京。一日,有人将此图求售,周封惊异之,遽以绢数匹赎得。经年,忽闻款关甚急,问之,见数人同称仇中尉传语评事:知《清夜图》在宅,计闲居家贫,请以绢三百匹易之。周封惮其逼胁,遽以图授使人。明日果赍绢至。后方知诈伪,乃是一豪士求江淮海盐院,时王涯判盐铁,酷好书画,谓此人曰:“为余访得此图,当遂公所请。”因为计取之耳。及十家事起,后落在一粉铺家。未几,为郭侍郎家阍者以钱三百市之,以献郭公。郭公卒,又流传至令狐相家。宣宗一日尝问相国有何名画,相国具以图对,复进入内。

  宣宗将命令狐?为相,夜半幸含春亭召对,尽蜡烛一炬,方许归院,仍赐金莲炬送之。院吏忽见金莲蜡烛,惊报院中曰:“驾来矣!”俄然?至。院吏谓?曰:“金莲花引驾烛,学士用之,得安否?”顷刻有丞相之命。

  宣宗以左拾遗郑言为太常博士,郑朗自御史大夫为相;朗先为浙西观察使,左拾遗郑言实居幕中。朗议:以谏官论时政得失,动关宰辅,请移言为博士。至大中二年,崔慎由自户部侍郎秉政,复以左拾遗杜蔚为太常博士;蔚亦慎由旧寮,遂为故事。

  崔相慎由,廉察浙西,左目生赘肉,欲蔽瞳人。医久无验。闻扬州有穆生善医眼,托淮南判官杨收召之。收书报云:“穆生性粗疏,恐不可信。有谭简者,用心精审,胜穆生远甚。”遂致以来。既见,白崔曰:“此立可去。但能安神不挠,独断于中,则必效矣。”崔曰:“如约,虽妻子必不使知闻。”又曰:“须用天日晴明,亭午于静室疗之,始无忧矣。”问崔饮多少?曰:“饮虽不多,亦可引满。”谭生大喜。是日,崔引谭生于宅北楼,惟一小竖在,更无人知者。谭生请崔饮酒,以刀圭去赘,以绛帛拭血,傅以药,遣报妻子知。后数日,征诏至金陵。及作相,谭生已卒。

  大中三年,李褒侍郎知举,试《尧仁如天赋》。宿州李使君弟渎不识题,讯同铺,或曰:“止于‘尧之如天’耳!”渎不悟,乃为句曰,“云攒八彩之眉,电闪重瞳之目。”赋成将写,以字数不足,忧甚。同辈绐之曰:“但一联下添一‘者也’,当足矣。”褒览之大笑。

  大中四年,进士冯涓登第,榜中文誉最高。是岁,新罗国起楼,厚赍金帛,奏请撰记,时人荣之。初官京兆参军,恩地即杜相审权也。杜有江西之拜,制书未行,先召长乐公密话,垂延辟之命,欲以南昌笺奏任之,戒令勿泄。长乐公拜谢,辞出宅,速鞭而归,于通衢遇友人郑宾,见其喜形于色,驻马恳诘,长乐遽以恩地之辞告之。荥阳寻捧刺京兆门谒贺,具言得于冯先辈也。京兆嗟愤,而鄙其浅露。洎制下开幕,冯不预焉。心绪忧疑,莫知所以。廉车发日,自灞桥乘肩舆,门生咸在,长乐拜别,京兆公长揖冯曰:“勉旃!”由是嚣浮之誉,遍于?绅,竟不通显。中间又涉交通中贵,愈招清议。官工部郎中、眉州刺史,仕蜀,至御史大夫。

  崔郢中丞为京尹,三司使永达亭子宴丞郎,崔乘醉突饮。夏侯孜为户部使,问曰:“尹曾任给、舍否?”崔曰:“无。”孜曰:“若不历给、舍,尹不合冲丞郎宴。”命酒纠下筹进罚爵,取三大器满饮之,良久方起。笞引马前军将至死。寻出为宾客分司。

  太常卿封敖于私第上事。御史弹奏,左迁国子祭酒。故事:太常卿上日,庭设九部乐,尽一时之盛。敖欲便于观阅,遂就私第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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