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到这儿,就一定要骑马去看看莎伦城堡的遗址,离这儿约一英里。你的祖先们曾生活在那儿。”
他们回到大客厅中,欣赏着栩栩如生的肖像画。莎伦的注意力被画中的一个年轻男子吸引住了。那个男人魔鬼般迷人的笑和强壮的体魄使她想起了桑。这张画画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那个画家就是在这壁炉旁完成这幅杰作的。
“那是我父亲,”桑看到莎伦注视着那张画,就介绍着,“这是在很久以前他碰到我母亲时画的,我母亲的肖像在那儿,沙发上方。”
莎伦走过褪色的波斯地毯,看着他妈妈的画像。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但是苍白伤感,有梦幻般的眼睛和浅褐色的头发。
“你俩有点相像,我想是你们的眼睛。”
“这个屋子还得好好装修,一些椅套和窗帘还没有安上。他们完全配得上这些保存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锦缎饰品。”
莎伦四周环视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这些古老而精致的画像四周用丝缎围住,整个房间装饰得高雅华丽。所有的桌子和大木箱都放满了各个年代的伯爵们收藏的纪念品——从摄政时期的钟到维多利亚时代的瓷器都有。她停下来观察陈列在橱柜上的一个鼻烟盒和一些画在涂了瓷的象牙上的儿童微型画像。
“这是我祖父在印度打猎老虎时,一位印度国王送给他时。”当桑看到莎伦在研究一把柄上饰满珠宝的匕首时,便向她介绍说,“你觉得这个客厅怎么样?”
“太可爱了,桑,这么古典,很有历史意义。我能想象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拉下窗帘,坐在壁炉旁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一边说,一边抓住他的胳膊,努力想象着一个月以后帕瑞特和他们呆在一起的画面。
当他们走进摆满书的图书馆时,他说,“据说这个房间闹鬼,一个克里格林家族的人在十八世纪曾因负债而在这里自杀了。
“还有其它的鬼魂吗?”当他们步入长长的画廊时,她问道。
“事实上还有,来看一看。”他带她走向一亩高高的被雨溅湿的窗户,这儿能看到城堡另一侧的花园。一块修剪得很严整的棒球场被一条宽阔的小径分成两半,小径两边种着笔直的紫杉,一直延伸到了湖边。
“你可能会在仲夏夜晚听到丝质睡衣扫过小石子路的沙沙声,在无风的晚上还能听到手风琴的声音。”
“知道吗?这是我最喜欢一间屋子。”他说着,向四周看看。这长长的画廊里有种轻浮而浪漫的气息,是城堡中其它富丽堂皇的房间所没有的。窗户上都挂满了蜡染的丝质窗帘,似乎把爱尔兰灰蒙蒙的阳光变得甜密而轻柔了。
“看起来有点乱吧?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礼拜天的舞会了。”
一听到舞会的事,莎伦把脸埋进他的胳膊中呆了一会儿。一想到她不久便得碰见那么多人,她感到紧张,但当她意识到她和桑在一起对桑来说意味着什么时,她最终同意来克里格林堡了。所有星期天要来的客人都认识罗斯玛丽,莎伦会被认为是个侵入者。
“乐队将呆在那儿,平台上。”桑比划着说:“当年维多利亚女王来观看凯拉尼湖的时候,这个房子荣幸地为女王开了一个舞会。事实上开晚会前一个小时,工人们仍在油漆着天花板。这个故事后来流传下去了。
“我希望礼拜天我们不会出丑。”她说着,他们都大笑起来。
桑抓住她的手,在屋里跳了一会儿华尔兹,然后停下来轻柔地吻她。“来,我们去喝些茶。告诉我,克里格林和你想象中一样吗?”
她觉得他很为他的财产而自豪,这个房子正好衬他伯爵的身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桑,说实话,我并不打算在这儿呆太长时间。”
“但是你喜欢吗?”他坚持问道。
“当然喜欢。谁会不喜欢?但事实上,在我印象中它始终是把我们分开的象征。”
“我知道了,但是从现在起,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了。克里格林将是我们共同的家:你,我,帕瑞特和莎佛伦,还有一些其他的家族中人。”
他们从来没提及过再要小孩的事,但现在,意识到他们之间彼此互相毫不保密的情形,这件事就显得重要起来。
“你还想要孩子吗?”她问道。
“越多越好,就象帕瑞特一样有亮眼睛的漂亮孩子。”他低声说着,吻了吻她。
他们在楼上起居室的壁炉边上喝茶。这里有一个前边有些损坏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用羽毛做书签的书,墙上还挂了好些爱尔兰有名房子的古旧照片——从克尔达郡的城堡到华特佛的贝伦特利的房子和西边的牛仔城堡——所有的名字都是莎伦所熟悉的。
“也许在天黑前你乐意去花园中散一会儿步。”
“太好了,为什么不呢?雨已经停了。”
“我想停了吧。”他说着,走到窗户前向外看着。
他注视着窗外,莎伦看着他映在窗玻璃上的侧影。那天凌晨在她家里谈完话后,他们觉得非常疲惫,一直在床上并排躺到天明,什么也没做。如果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他们再做爱会是种什么感觉?她想着,对前景很是惶恐。一到克里格林堡,莎伦就后悔他们做了个鲁莽的决定,不应该来的,而是应该等待机会直接去塞伦的。她觉得她又在重蹈覆辙。在伦敦和克里格林,他们得现实地生活,不象塞伦那样。
后来,他们踩着小石子路向湖边走去,谈论着桑改修克里格林堡的计划,打算扩大城堡周围的土地。
“这么说,你大部分时间得呆在这儿了——我是指我们,亲爱的?”她自己纠正道。
“估计会是这样,你是否觉得那样的话大可怕了?”
“那简直是受罪。”当他们走进湖边时,她带着恐惧说。这条路一直通向了一个有梯田状台阶的平台。在平台前面,有两只长了翅膀的石马,正对着水中的一个塑像吼叫着。
莎伦靠着栏杆想了一会儿,又仔细观察着菊树、榆树和柳树掉落在黑色的水中的叶子。她还没真正想过她该怎样调整自己的生活来适应桑的生活,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考虑了好多年了。她让芬纳给阿米杜送了一封信,想结束以前的一切,告诉他她将与桑结婚。当她和桑注视着湖水时,她又想起在莱斯托勒利斯的那个秋天。那时她告诉阿米杜,她和桑总有一天会破镜重圆的。而现在确实是这样,她从未想过告诉阿米杜这个消息会这么困难,她甚至后悔那封信的语气大乐观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毫无反顾地告别了过去的生活。她不知道那封信是否写得太乐观了,但现在一切已为时太晚了,她无法改变这一切。
当他们手拉手地走回城堡时,她忽然有种家的强烈感觉这是克里格林家族的地方,而有一天他的儿子会成为其中一员。
那天晚上,他们在玫瑰色的餐厅里吃了晚饭,闪烁的灯光照射在亚麻桌布和英国斯波德瓷器古董上。他俩坐在大桌子的顶端,桑穿了件烟灰色茄克,莎伦穿了件长长的珊瑚色的开司米晚装。她看了看这张长长的空荡荡的桌子,这桌子明天得用来放舞会所需的酒菜。克里格林的每一样东西都过于巨大。这是个需要笑声、孩子和朋友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他亲切地问,帮她把杯子倒满。
“我只是在想克里格林和塞伦是多么不一样啊!看到你那样打扮我觉得有种陌生的感觉:我想象中的一直是我们两个人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饭,就我们两个。”
“知道吗?我刚到巴黎的那一夜看到你时也有你现在这样的感觉。看起来象好多年前一样。我简直被你的照人光彩所震慑的说不出话来了。我一直很傻,我以为我会找到一个穿牛仔裤,围着一条旧围裙的女孩——过去我所熟悉的那个。”
“她仍是她。那时她刚好准备去度假。”莎伦低声喃喃着,桑吻着她的手。
“莎伦,我一直在想,让我们在明天的酒会上宣布订婚的消息。我的一些老朋友会来,我想这正是我把你介绍给众人的时候。我想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的事,让自五月份起一直存在的流言蜚语从此销声匿迹。另外,这件事定下越早对帕瑞特越有利。”
“哦,桑,你不觉得明天有点太早了吗?”她惴惴不安地说。桑说的是她多年来一直想听的话,但真听到了,她又觉得难以接受,“我们甚至没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彼此。”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自己。”他温柔地说,“莎伦,你看上去很不安。亲爱的,请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报纸上的那些诽谤的话,是不是?但人们很容易淡忘,相信我。他们会喜欢你的,就象弗莱赫蒂夫人和其他仆人一样。他们已经开始尊敬你了。”
“我想弗莱赫蒂夫人无论在哪儿都能抓住你。”她讽刺地反驳道。
“这个双关语太可恶了。但无论怎样,我还是爱你。”桑说着吻了她一下。
他们大笑着从桌子边站起来。手挽手地走出餐厅,向桑卧室旁边的那一间屋子走去。莎伦对这个卧室已很熟悉了。他一关上门,便把她搂在怀里,热切而渴求地吻着她,这一切激起了他们身体深处的火焰。他们拥抱在一起时,她感到他在解开她的扣子。莎伦脱去衣服,一种混乱迷茫的感觉吞没了她,扑灭了好久以来一直潜伏在她内心深处的激情。桑正躺在那张四面挂着画的大床上等她,她钻进凉凉的被窝里,躺在他身边。十八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桑光滑的身体贴着她的感觉。当他们亲吻时,莎伦发现她自己在寻找一种相互的激情和爱慕,它曾使他们以前的做爱那么完美、销魂,她带着冷淡的激情慢慢地迎合着他,再一次被过去那痛苦的记忆所吞没,她感到有一种陌生的害羞感。当他的手热切地抚摸着她的身体时,她感到的不是激情而是失望,她痛苦地意识到他们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全破灭了。
当一切结束时,莎伦清醒地躺着。沉思着,桑枕着她的胳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激情都到哪儿去了?她自问着,与他们在塞伦曾经享受过的那种极度快乐的爱的感觉相比,这只是一次毫无激情的过程而已。谁也不知道再次恋爱是不是得用很长的时间,或者感情一旦破裂,就不会再愈合。当她迷迷糊糊之际,莎伦想起了阿米杜。他现在已经回到巴黎,该看到她的信了吧。她叹息着,慢慢靠近了桑,轻轻地用手梳着她的头发。
感到莎伦的轻微动作,桑假装睡着,害怕她会和他讲话。在巴黎时,她就一直想检查分析迫使他们分手的原因。现在他知道他不可能回答她。他呆呆地在黑暗中瞪着双眼,感受到这就象他爬上了一座山,原想看到极美的风景但只发现了一片雾气蒙蒙的绿地而已。这不是他把莎伦带回家时所想象的情景。原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激情已消褪,一片空白了,不再有他们那个春天在塞伦曾经感受过的那种魅力。他们的做爱毫无激情,没有感觉。他相信莎伦也已感到这一点。他们的做爱已只是一种形式了。这一切让桑非常困惑。他一直希望能重新找回原来的一切,但他没能够。令他吃惊的是,他发现他在和莎伦做爱时一直在想着凯丽。凯丽在他怀中满足地颤动的样子不知不觉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用力推开她,但她又返回来。这美妙的象花一样的回忆令他现在感到一切都索然无味。他尽力使自己不要被幻想所迷惑。现在他在家中,身边躺着莎伦——他儿子的母亲,他十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人。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快乐。怎么办?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他只好听从命运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