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女孩站起来,面带微笑。"你在开玩笑,真的。你怎么那么确定他是被谋杀的?"
"他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他自己的衣服上面绣有名字的缩写字母。昨天晚上我替他收拾了东西——在我把他踢出卡尔顿之前。天使,换衣服吧——给我阿加莎的住址。"
他走进卧室,用床单盖住莱奥帕迪的尸体。在床单落下之前,他举着床单看了看那张僵硬、蜡黄的脸。
"再见了,"他轻轻地说,"你是个流氓——不过你真的有音乐天赋。"
这是一栋坐落在靠近杰斐逊大道的布莱顿街道上的小木屋。整个街区都是这种小木屋,样子老式,前面有门廊。这一家前面有一条窄窄的水泥小道,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时更白。
史蒂夫走上台阶,看着宽大的前窗,灯光从窗帘边缘透了出来。他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一阵沉缓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女人开了门,透过关着的纱门看着他——这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女人,灰色的头发干枯卷曲,走了样的身体裹在晨衣里,脚上套着松松垮垮的拖鞋。一个头顶光秃、双眼迷茫的男人坐在桌旁的藤椅上,将双手搭在膝上,毫无目的地扭着指关节,并没有朝前门看。
史蒂夫说:"我是从奇奥萨小姐那里来的。你是阿加莎的母亲吗?"
女人迟钝地说:"我想是的。可是她不在家,先生。"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手帕,一边擤鼻涕,一边窃笑。
史蒂夫说:"奇奥萨小姐今天晚上觉得身体不舒服,希望阿加莎能回去陪她过夜。"
眼睛迷茫的男人又开始窃笑,这次声音有些尖厉。女人说:"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不回家的。我和她爸爸都在等她回家。可能得等到我们病倒了,她才会回来。"
老人气呼呼地高声说:"她待在外面等着警察抓她。"
"她爸爸的眼睛几乎瞎了,"女人说,"这让他变得有些刻薄。你要进来吗?"
史蒂夫摇摇头,双手转着帽子,好像西部片里腼腆的牛仔。"我得找到她。她会去哪里呢?"
"出去和那些下流痞子喝酒了。"爸爸咯咯笑着说,"一群穿着连衫裤、系着丝巾,而不是戴着领结的怪物。如果我看得见,就用皮带把她活活抽死。"他抓着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暴现。然后他开始哭泣,泪水涌出迷茫的眼睛,顺着脸颊从白色的胡茬里往下流。女人走过去,从他握成拳头的手里抽出手帕替他擦眼泪,然后自己又拿着手帕擤鼻涕,走回门口。
"可能在任何地方,"她对史蒂夫说,"这个城市很大,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在哪里。"
史蒂夫迟缓地说:"我会打电话的。如果她回来了,请你们留住她。你们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电话号码是什么?"女人侧着头喊了一句。
"我才不说呢。"爸爸哼了一声。
女人说:"我记起来了,南区二四五四。随时打来都可以,她爸爸跟我都没什么事情可做。"
史蒂夫道过谢后沿着白色的小道回到街上,然后走了半个街区来到他停车的地方。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街对面,正要钻进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手还抓在车门上。他松开了手,往旁边移了三步,站在那儿望着对面,双唇紧闭。
这个街区所有的房子都很相似,但是对面有一家前面的窗户上挂着一个写有"房屋招租"的牌子,前面的一小块草坪上竖着一个房产标记牌。这所房子看起来无人照管,里面也空无一人,但在狭窄的车道上停着一辆干净的黑色双门小车。
史蒂夫低声说:"有好戏了,史蒂夫,加油吧!"
他几乎是迈着优雅的步子穿过宽阔的、灰扑扑的街道,同时将手放进口袋抓着硬邦邦的枪。他来到小车后面,站着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沿着左边的车身移动,又回头瞄了一眼街对面,接着从打开的左边车窗看进去。
那个女孩坐着的姿势好像仍在驾驶着车子,只是她的头斜得有点儿太靠角落了。那顶可爱的红帽子仍在她的头上,镶着毛皮边的灰色大衣仍然裹着她的身体。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嘴巴张得老大,舌头伸了出来,栗色的眼睛瞪着车顶。
史蒂夫没有碰她。他不必碰她或凑近查看,就知道她的脖子上有重重的淤痕。
"这些家伙对女人心狠手辣。"他咕哝着说。
女孩的黑色缇花大手提袋躺在旁边的车座上,袋口张开,就像她的嘴巴一样——也像玛丽莲·德洛姆小姐的嘴巴,还有玛丽莲·德洛姆小姐的紫色手提袋。
"是啊——对女人心狠手辣。"
他退回到车道入口处的一棵矮小棕榈树下,此时空荡、沉寂的街道宛如关了门的剧院。他一声不响地回到他的车旁,钻进车子离开了。
这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女孩深夜独自回家,遭到袭击,在离家只有几栋房子的地方被哪个凶狠的家伙勒死了。事情很简单。第一辆绕着街区巡视的巡逻车——如果那些家伙半醒着——只消瞥到"房屋招租"的招牌,就会过去看看的。史蒂夫猛踩油门,开着车子飞驰而去。
在华盛顿街和菲格罗阿街的交叉口,他走进一家夜间药店,拉上后面一个电话亭的门,投进一枚五分钱的硬币,拨了警察局总局的号码。
他和执勤人员通上了话,说:"警官,把这些记下来,可以吗?布莱顿大道三二○街区,西边,在一栋空房子的车道上。明白了吗?"
"是的。怎么了?"
"有个女人死在车里。"史蒂夫说完便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