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监娶亲 昏君祭祖 (2)

作者:(民国)齐秦野人     更新时间:2013-09-05 15:20:13

一日午后,他勉强吃了点东西,坐在椅子上发愣,女婢给他端上茶来,品了几口,也觉无味,恹恹地打起了瞌睡。梦见又重入皇宫,侍候小太子游戏,小太子入宫中闹市,买了不少金银财宝,却不肯赏他,只是赐给张永。太子玩得高兴,在市中畅欢,与一女子相亵,转眼间那女子变成了张永。夜里,他伺候太子睡觉,替太子脱鞋子,拆发冠,突然,太子变脸发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喝令拖出午门斩首。两个身穿红衣,手执大刀的刽子手,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拖了出去。他张口嗖嗖想喊叫,却叫不出声来。只见,刀光一闪,脖子上凉瘦瘦的,他那颗头便摔在地上刘瑾坐在椅子上,挪动着身子,似在拼命挣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女婢见状,急忙上前,轻轻地推他的肩膀。

刘瑾心中万念俱灰,睁开眼来,却见窗外阳光明媚,女婢站在身边惊恐地看着他。

“是做梦?”他心中想:“此梦不吉,莫非要出事?”他吩咐女婢去把他的那些养子叫来。。不一会儿,养子们便先后到齐。刘瑾便对他们讲了刚才的梦。众人听后,无人言声。

“派往京城去的人有信吗?”刘瑾问。

“至今尚无消息。”

“皇上此次去南京”,刘瑾站起身来踱步。

“说是祭祖,会不会有其他打算?”

“皇上此次确是去南京祭祖,儿子已派人打探过了。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现在刚到山东,爹爹尽可放心。”

“他们走的是否快了一些?”

“从京城到此地,少说也得七八天,如今他们已走了近半个月,至今还在山东境内。”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瑾的另一个养子说:“我看还是防着些好。”

“可是如今如何防范得了呢?”刘瑾有些犯难。

“爹爹无需犯愁。往日里与运河上的大盗颇有交情,不如先去那里躲一躲。”

“如果去大盗那里躲避,一旦无事,不是正授人把柄吗?

不妥。”

“那也比束手待擒要好。”

“皇上出巡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为何如此慌张?”

“不防一万,就怕万一。”

养子们七嘴八舌争吵起来。刘瑾大喝一声他们才住了口。

“养你们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到了关健的时候,只会吵架斗嘴。这样吧,先把家中细软埋藏起来,另派家丁把守家宅,日夜轮值。再派人去探皇上行踪,一有迹象,飞马传报,再入江湖不迟。”

“爹爹说的是,我们现在就去办。”

人一哄而散,刘瑾在屋内独自叹息,坐立不安。

再说皇上当日到了门台子,与凤阳只有半日的路程,却住下不走。休息半日,挨到天黑,令兵将跨骑战马,急驱凤阳。

凤阳县令早得了消息,派兵把守城门,不准出城。皇帝亲自带着人马,半夜将刘瑾的家宅围得水泄不通。官兵们冲进去,那些家丁如何是官兵的对手。刘府中平日里也养着一群好武者,见大军已到,自顾自逃命去了。官兵们从卧室中把抖成一团的刘瑾抓住捆绑起来,把那些娇妻美妾关入屋内,从宅子中共搜出:黄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子八百锭又一百五十三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副,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奶汤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龙袍四领,八爪金龙盔甲三十副,玉琴一,玉瑶一共黄金一千二百五十万七千八百两,白银二万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

在抄家中果然发现了刘瑾过去所用的貂毛大扇。张永演试一遍,里面的匕首嗖嗖射出,吓得武宗出了一身冷汗。楚玉在武宗身边,见刘瑾如此不知收敛,也就不肯再替他说情。

武宗在刘瑾的宅中住了一夜。次日早晨醒来,吃过早膳,四处寻视,只见此宅虽比皇宫小了些,却是透着华丽、精巧,宜人的气派。三处花园,亭台楼榭,无一不备,花鸟鱼虫处处可见。十几进宅第,上百间房屋,进进雕梁画栋,飞檐走兽,好不气派。又见那屋中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含羞露娇,不禁说道:“我这个当皇上的,也没他这么自在。”

又见那金山银山,更是吃惊不校“他有这许多金银,却比联富裕多了。想那刘瑾何时搜刮了如此之多的财富,我怎么不知?”

武宗又在刘瑾宅中住了两日,命张永把刘瑾押回京城。自己又带着人马赴南京而去。

南京本是明朝的首都,街市繁华,故宫巍峨。兵部尚书羑赞机务大臣带着各部官员把武宗接入宫中,排宴洗尘。

七月十五日,武宗亲赴太庙祭祀,又去南京游玩了几日,便欲赴秦淮一游。武宗是自由惯了的,此次出巡,州府县衙迎来送往那一套,使他心烦。他用膳办事全不按皇家的礼仪行事,把那些地方官弄得哭笑不得。去太祖庙那一天的仪式繁琐,规规矩矩的,又是跪,又是拜,但也不能不虚于应付。这个祖宗他连见也没见过,行跪拜礼便觉得滑稽。此次赴秦淮,他不想再惹麻烦,欲便装前往,只带几个人,好好痛快地玩一常旧都兵部尚书一再劝皇上多带些人马,武宗不听,把他训斥一顿,他也不敢多嘴多舌,暗中又给武宗派了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明朝迁都北京,有许多艺术家和工匠也随之前往。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留在南京及周围地区,如苏州、杭州和扬州这类风景如画的城市。这个地区的传说可以追溯到宋都南迁的年。文学家、艺术家和工匠们认为这里的环境比起尔虚我诈的北京更合口味。工匠们还留恋这里悠久的地方传统和有利于手工艺制作的自然资源。所以,不仅多数的文学家、画家留在了南方,而且许多著名的匠人也留在了南方。

在这泛称江南的地区,住着一批有钱的乡绅,财源即是食盐笼断和大运河上活跃的交通往来。大运河连接着明朝南北,是大多数官、私船必经之途。另外这里还住着不少富商,包括港口城市的富商。他们靠发达的对日贸易大发横财。此外,这里还住着许多北京城卸任见过大世面的官员,这批人希望在宁静的环境中和宜人的气候中安度余生。这里的有钱人家喜欢出钱,附庸风雅。几乎是三日一请,五日一宴,与之相迎合的艺妓与妓女业也空前发达。

南京妓院区中最出名的是秦淮,因其位于秦淮河畔而得名。姑娘们多数时间是住在设备齐全豪华的水上妓院中,即画舫中。船板上有歌舞助兴的豪华宴会,客人可以在船上过夜。

明代作家余怀的《板桥杂记》就是描写秦淮一带才貌双绝的姑娘。另有泮之恒的《曲里志》和曹大章的《秦淮士女表》都栩栩如生地描写了秦淮画舫。与秦淮画舫齐名的是苏州画舫与扬州画舫。所有当时的著名学者、文人和艺术家都曾光顾妓院,这就使艺妓才貌水准不断提高,其几种唱法和乐器演奏法今日仍很流行。

江南风花雪月的生活,导致了性病的流行。这种可怕的性病由俞辨的《续医说》中可以查出。梅毒自广东人始,吴人不识,呼为“广疮”,又以其形似,又叫做“杨梅疮”。杨梅的叫法不仅是由于疮形和颜色,也与梅花引起的性联想有关。普通人只是随随便便把梅毒当成天花、鼠疫等一类周期性为害的可怕传染玻秦淮一带的艺妓与妓女都是奴隶,从小就按一定的目的来培养。老鸨把她们买来,教她们弹琴唱歌。那最善弹唱的,挣钱最多,价码也最高,而不会弹唱的,只能陪宿,价码较低,嫖客可以任意糟蹋她们。一旦她们住到普通女人街中,就有官吏把她们登记入册,主子每年都要向官府交钱,妓女每月也要向主子交钱。这些钱,只能比交往官府的多,不能少。妓女到了老年,还要涂脂抹粉,打扮成少女一般拉客。等到她们实在干不了这类营生,就被主子丢开不管,晚景往往非常凄凉。

江南的女伶和女妓由于常与文人墨客相混,附庸风雅,舞文弄墨者也不少见,有几位还很有点墨水,吹拉弹唱,再加上舞文弄墨,秀色出众,自是别有风情。

秦淮河在江苏南部,属长江下游支流。东源出自句容县大茅山,南源出自漂水县东芦山,在秣陵关附近汇合北流,经南京市西入长江,长一百一十公里。这一段是艺妓女伶最为出色的地区。

武宗带着几个人便装出了宫,一溜烟往闹市来。那南京地方官派的两名侍卫一个叫李次贤,一个叫田安。他们见皇上去往闹市,急忙劝阻。李次贤说:“皇上,”武宗看了他一眼说:“什么皇上,现在我叫大官。”

“大官,江边已备好画舫,如何又往闹市?”

“叫他们等着,什么时候要走,我自会发话。”

李次贤只好叫田安去江边通知一声。

武宗在南京虽说游遍了山水名园,可是还没逛过闹市。再说以皇上的身份出游,有官员陪着,沿途戒备,很不自在,这回摆脱了那些官员的烦扰,他要好好地玩一玩。

一行人入了闹市,正行走间,武宗觉得鼻中一阵清香,非兰非麝,抬眼望去,只见对面一辆车行过来,车上坐着一个老年的,外面坐着两妙童,都不过十四五岁。一个似海棠花开,娇艳无比,眉目天然,另一个如天上神仙,人间绝色、玉为骨,月为魂,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武宗看得呆了,只觉得心摇目眩,那个绝色的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散作满鼻的慢香。车子走过去,武宗殊自呆在原地。楚玉笑着推了他一把说:“痴了。”武宗自言自语地说:“这妙童可是什么人,也象戏班子里的人物一般。服饰虽不华美,可称古今少有,天下无双。”

“他们正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儿,一个叫琴官,一个叫玉官,这一回也不知是被哪家请去唱曲。”李次贤说。

“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武宗说着,紧随马车不舍,却哪里跟得上。武宗赌气地站住脚,命李次贤去打听他们去了哪里。又叫钱宁去雇一辆华丽的马车。

这一日,南京的富豪马三爷在府中请客赏花,又请了琴官和玉官前来助兴。马三爷正与几个朋友在西花厅说笑,就见管事的进来说:“三爷,门外有一个叫大官的前来拜见。”马三爷从没听说有叫大官的朋友,便与管事的走出去。到了门首,只见一行人站在门前,均是陌生面孔,一个个华衣锦服,却不似穷家小户的模样。中有一人,身材瘦长,气度非同一般,便做了个揖,询问来路。这时,田安走了上来说:“马三爷,认不得了?”

马三爷一看这不是在宫中当侍卫官的田安吗,哪能不认得,又换了一副笑脸相迎。

“这是我家近亲,在京中经商,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见。”田安说着,叫人抬上礼盒。

马三爷见是田安的亲戚,又有这么丰厚的见面礼,不敢怠慢,急忙把武宗等人让了进去。武宗站在门口,便觉得这门面威严得了不得,比南京总督衙门还高大。门前一座大照壁,用水磨砖砌成,上下镂花,并有花檐滴水,上盖琉璃瓦,约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宽,左右一对大石狮子,也有八尺多高。进了门,围墙两边尽是参天大树,衬着中间一条甬道,直通二门。

一门里有数十人在那里坐着谈话,见了来人,慢慢地站起身来,有人见了田安便来搭话。过了二门,又是一百多步的甬道,这才到了大厅。转过大厅,四面回廊,中间有一个大院子,花竹灵石,层层叠叠。进了垂花门,便是穿堂,过了穿堂,便觉身入画图。长廊叠阁,画栋雕梁,碧瓦琉璃,映天耀日。武宗心说:“这里比刘瑾的住处又要华丽十倍,两处相较,那里犹如土财主的窝。”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到了一个水磨砖砌的花月亮门站住了,里面走出四个年青俊秀家童来,马三爷交代他们把客人带进西花厅去,就拉住田安,站着说话。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马三爷问。

“说出来怕吓你一跳。”田安顾意卖乖子,“这大官,是京城首富,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商号。这还不算,朝中上上下下他都有关系,就连当今皇上与他都有一些交情。”

“此话当真?”

“那还假得了。方才我对你说他是我家亲戚,我家哪有如此福份,攀这等高亲。是我们老爷吩咐我带着他们游玩。”

“听说皇上到了南京,那人莫非就是皇上?”

“别做梦了,皇上已经回京去了。这大官正是陪皇上来南京的,想留下来再玩几日。”

“那我如何招待才好?”

“也用不着怎么,你们玩你们的,只把那玉官、琴官请来侍候就行。”

马三爷没想到凭空会掉下这么一位贵客,安排家人周到侍候。

那家童领武宗等人又进了一重门来,却是一个花园,地下是太湖石堆砌,玲珑透剔,下面是水塘,俯见石罅中游出几尾赤色金鲤来。修竹碍人,狂花迎面,走了数十步,上了几层参差石登,过一座石板平桥,进了一个亭子,下了亭子,又有假山挡住,绝似苏州狮子林光景。从石洞内穿出,方见一所花厅,又有几处亭亭榭点缀,绿树浓荫,包声噪聒。庭前开满罂粟、虞美等花,映衬那池边老柏树上下垂来的藤花,又有些海棠、紫荆等花草。

来到花厅,前面是一带雕阑,两边是五色玻璃窗,中间挂着绛色夹纱盘银线的帘子,家童把纱帘吊起来挂在一个点翠银蝴蝶须子上。进了花厅,地下铺着鸭绿绒毡,上头是用香楠木板做成,满刻着细巧花草。上有匾额,写着“苔花岑雨馆”,四周珠缨灵盖,灯彩无数。中间平门上刻着一副草书。一张大床,都是古锦斑烂的铺垫。床几上供一个宝鼎,浓香芬馥。两边墙上糊着白花绫,一边挂着八幅青绿山水,一边是两个博古柜,上面放些楠木匣子。所有桌登床椅,尽是紫檀雕花,五彩花锦铺垫,真是锦天绣地,令人目炫神乱。

武宗在凳子上坐下,便有家童送上茶。武宗悄声对楚玉说:“此处可比我住的地方秀巧多了。江南人真会享受。”

马三爷按照田安的嘱咐,前来应付说了一会儿话,就命家僮摆上酒菜,唤那玉官、琴官前来侍候,自己退了出去,自去东花园与一伙朋友谈笑斗酒。

武宗正与钱宁、楚玉喝酒谈笑,就见玉官、琴官进来,羞羞答答上前请安。武宗见他们华妆艳服,比刚才所见又妍丽了一些,叫他们坐下。玉官、琴官一左一右坐在武宗身边,楚玉和钱宁改坐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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