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宅，茅舍二间。不大的庭院中种植梅花、修竹。茅舍正堂挂着《颧鹤凌云图》。上联：竹梅吟唱浩然剑气；下联：鹳鹤飞鸣音正长空。书案上放着玉鼓。
【董夫人给董宣包扎头，不时叹息。
董夫人 (责怪)谁像你呀，九头牛拉不回，人家是皇帝姐姐，那个胳膊不往里
弯。
董 宣 (赌气) 不干了，这个窝囊官当不了!
董夫人 你当官一天，妾身担心一天，说不定那天，连妾身的性命也赔了进去。好吧，你写辞官奏章，妾身去做饭去。(下)
董 宣 (取笔，见玉鼓感叹) 唉,玉鼓呀玉鼓，俺董宣有负于你了。不打退堂
鼓能行么？京都的王公贵戚，豪强富贾，盘根错节，是个惹不起的马蜂
窝呀！人说皇上圣明，依俺看来，谁的胳膊不往里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全是骗人空话！(写辞呈)
周 全 (上) 那边点把火，这边来吹风。目的是一个，玉鼓化蒿蓬！（进门）啊？
董大人又在写为民请愿本章，可敬呀，可敬！
董 宣 （没好气）辞官回乡！
周 全 （故作惊讶）啊？不对呀，董大人怎么会打起退堂鼓了？董大人，前几日在邙山筑坟时是何等豪气冲天，气壮山河呀？想不到董大人也是天上云，风吹散。唉，却原来：董府门前种竹子，一劈两开节节空！
董 宣 (长叹一声) 那就让它“一劈两开节节空” 吧！
周 全 董大人，长公主毕竟不是好惹的人哪！
董 宣 （怒）难道俺怕她不成？
周 全 怕不怕俺不知道，俺只知道当今是大汉的天下。哈、哈、哈……(下)
董 宣 是呀，不、不、不能呀，难道俺董宣是个只顾自己，不顾百姓死活的小
人?难道董宣就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嗨、俺董宣还有几根老骨头呢！
(挥笔写奏折)
（唱）
当官要为民做主，
百姓水火担在肩。
任凭浪高三千尺，
留取彩虹在人间!
董夫人 唉，只做了些大麦，可找了半天找不到像样的菜，嗯，看看哪个鸡有蛋。
(唤鸡) 哆、哆、哆……(捉起一只鸡一摸屁股)没蛋？(又捉一只鸡一摸)
唉，又没蛋！这些畜牲一点不通人心！
（唱）
人说畜生通人心，
我家鸡儿心儿偏。
连捉两个没有蛋，
哼，
老娘宰了汤中煎！
（拿刀）
董 宣 (叫唤)夫人，那鸡脸还未红润呢，别为难它们了，等斗倒那些为非作
歹的豪强，你家董大老爷还用它作庆贺菜呢。
董夫人 (把鸡一扔)啊，还不死心？你不要老命,妾身还想活上几天，不想赔
上这条老命! (气下)
董 宣 (望着董夫人背影)不想赔上这条老命？ 对呀，怎可连累于她？嗯，
有了—— (写休书)
【蔡茂布衣上，在窗外聆听。
董夫人 (端大麦饭上) 老爷用饭。
董 宣 （看）大麦饭？夫人，拿酒来。
董夫人 拿酒来？拿过来——
董 宣 什么呀?
董夫人 钱呀？
董 宣 钱？这个下官可无有哪。
董夫人 无有?拿什么买酒呢?
董 宣 (佯怒，把碗一扔)无菜无酒分明汝的不贤，拿去吧。 (扔下休书)
董夫人 (拾看，怔住) 啊……休书？你、你、你还妾身的不贤!
董 宣 (支支吾吾) 这个嘛，十条八条说不上，三条四条过错随口即来!
董夫人 好一个没良心的!
(气愤唱)
当什么，
廉正清明无私官？
当什么，
刚直不阿无私官？
嫁到董家四十载，
那天不是，
清贫如水度清寒？
你、你、你，
九死一生刀锋上走，
为妻可曾有怨言？
三条四条过错随口来，
全不念结发夫妻几十年！
你、你、你，
上次你在市口问斩，
断头酒不分你与俺。
想不到，
竟是一份休书打发俺！
你、你、你，
你还为妻三条四条大不贤！
(伏桌哭泣)
董 宣 唉!夫人，是下官对不起你……你去吧——
蔡 茂 (推门) 哈、哈、哈，董夫人，连董大人的“休妻保妻”之谋都不知晓？
董夫人 （忽悟）你这个死老头子，亏你还是读书做官的，连夫倡妇随都不知？
蔡 茂 (感叹)好一个高风节的夫倡妇随! 董大人哪 ！
（唱）
只道圣上是明主，
却原是，
是非不分难纳贤。
今日辞官归故里，
特向大人来辞行。
董夫人 老爷哪。
（唱）
官场风云多变幻，
翻云覆雨预料难。
上次险为刀下鬼，
这次生死如丝悬。
老爷己是六十外，
不如回乡度清贫。
你养蚕来我织布，
平平安安过晚年。
【宗佻上。
董 宣 （冷笑）嘿、嘿、嘿，俺董宣，今天不但写湖阳长公主，就连当今皇上
一起写，骂它一个无道昏君！
宗 佻 （拍手称快）骂得好，这样无道昏君就是应该骂！董大人，你写的本章
把我宗佻的名字也加进去！
蔡 茂 对、对、对，我们三人一起向皇上进谏！
董 宣 有累两位大人了。（挥毫疾书）
【内传：皇上、皇后、长公主驾到！董宣等众人一怔。刘秀、阴丽
华、刘黄、岑彭等人在卫土、太监簇拥下上。
众 人 臣等拜见陛下。
刘 秀 免，众卿平升。(环顾四周)茅舍修竹，好一个田园野趣之处呀，哈、哈、哈、董爱卿雅兴不浅…… (看对联) 竹梅吟唱浩然剑气；鹳鹤飞鸣音正长空。妙、妙、妙，董爱卿，此对联是否写在狱中？
董 宣 正是，要不是岑大人相救，恐臣早为刀下之鬼了。
刘 秀 (见奏折) 董爱卿，又为国事操劳吧，让朕看看有何治国安民之作?
【董宣呈奏折。
刘 秀 (接念)“臣闻亡国之君常偏于私，纣王宠妲己而亡商于牧野，幽王宠褒姒而亡国于骊山，夫差宠白喜而亡国于封丘，平帝宠十常侍而汉乱……”哈、哈、哈，依爱卿所言，朕也是偏私无公的无道之君了，尖锐，尖锐哪！
董 宣 望陛下三思。
【静场。
【男女二童搀盲妪上。
盲 妪 此处可是董大人府上？
黄 门 去、去、去，皇上在此，瞎老婆子，要饭到别处去讨！
盲 妪 皇上？是刘秀么？妾身要骂他个无道昏君！
刘 秀 好呀，又来了个骂无道昏君的？宣她进来。
盲 妪 董大人在哪里，董大人在哪里？
董 宣 老人家，董宣在此。
盲 妪 董大人，这是我们祖孙三人从山上采来的仙鹤草，听说可以疗伤的……(跪奉草药)
董 宣 (感动搀扶)老人家，多谢了！
盲 妪 哪个是无道昏君刘秀?!
黄 门 大胆,把瞎老婆子拉出去——
刘 秀 (阻止)慢，朕是刘秀，老人家，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盲 妪 你、你、你还记得狮子山的事么?
【刘秀、刘黄震惊。
盲 妪 俺夫君为救你们兄妹把命都豁出去了……不值呀……夫呀……(哭泣)
刘 黄 (扑倒盲妪怀中)恩人，我就是当年刘黄呀。
盲 妪 刘黄?你忘掉当年遭恶人的凌辱？想不到你也成了欺压百姓的凶手!你、你、你! （推开刘黄) 狼心狗肺的，你害得俺家破人亡哪，害得俺这双眼都……刘黄！董大人做错了什么?你们更不该鞭打董大人哪，皇家也应讲个理呀!
刘 黄 都是刘黄的过错，(从内侍手中拿过鞭，跪下捧鞭) 请恩人，狠狠抽打刘黄!
阴丽华 老人家，皇上、长公主今日登门向董大人赔礼来了。
刘 秀 是呀，朕闻过即改，登门道歉。董爱卿，请受朕一礼。(深深一躬)
董 宣 (感动) 陛下!
盲 妪 老婆子, 眼睛虽然瞎了，可心里可明白着，这才是正理呢!刘黄，好闺女，老身舍不得打你，起来吧。
刘 黄 谢恩人，(搂住二个孩子，悲切) 孩子，是姑姑不好，害了你们一家哪……
董 宣 夫人，拿饭来——
【董夫人端饭，阴丽华指给刘秀看。
刘 秀 (看，惊讶) 啊?大麦饭，外加二根罗卜干?
阴丽华 董夫人，董大人刚刚受伤，不弄些好的让董大人补补身子?
刘 绮 (埋怨)谁像他，只有一身官服像个样子!
刘 秀 太常，为董爱卿设宴。
太 常 喏。 (下，端丰盛菜上) 董大人请用。
董 宣 谢陛下。(拉过男孩、女孩) 来、来、来，孩子，与爷爷共进御餐!
【三人狼吞虎咽吃个尽光。
刘 秀 (戏谑)哈、哈、哈，董卿胃口真大，疾风扫残云——一扫一尽光呀？
【众人笑。
董 宣 (正色) 陛下赐食于臣，臣不敢遗食，犹如臣奉职，不敢遗余力!
刘 秀 董爱卿为官清正，两袖清风，朕赐钱三十万以造府邸。
【黄门捧钱上。
董 宣 陛下，茅舍两间尚可蔽身，(拉过老妪)老人家，这钱三十万是皇上所赐，用它安家,抚育孩子吧。
盲 妪 董大人，黄河决口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就用三十万钱治理黄河吧!
董 宣 还是老人家说得有理，陛下，这三十万钱就用它治理水患吧。
刘 秀 好，就依爱卿言——董宣接旨。
董 宣 (跪)臣在。
刘 秀 洛阳令董宣，秉公无私，执法不阿，朕授特使之职，巡查天下垦田户口之事，并赐黄钺白旄，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勋臣显贵，有枉法欺压百姓者有先斩后奏之权，查巡完毕仍为朕坐镇京都洛阳。
董 宣 臣当效全力。
刘 秀 董爱卿，此次可不能三十二人一诛之啊。
董 宣 陛下仁爱，臣铭刻在心。
刘 秀 岑彭听宣。
岑 彭 臣在。
刘 秀 命卿兼洛阳令之职。
岑 彭 尊旨。
刘 秀 来人。
黄 门 陛下。
刘 秀 传朕旨喻：周全心术不正，革去太仆之职，责其闭门思过，永不录
用。
黄 门 喏。（下)
刘 秀 朕闻：“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议郎蔡茂冒颜谏主,忘
死取义，朕授你为大司徒之职，重整朝纲，共图中兴大业。
蔡 茂 臣肝脑涂地当报中兴大业!
刘 秀 朕闻“在上不骄，高而思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而大汉中兴，
业远功大，望众卿鞠躬尽力!
众 臣 (齐曰)大汉中兴，业远功大，臣等鞠躬尽力!
【内唱：
中兴难免风与浪，
明主贤臣是风樯。
长风扬帆舵应稳，
任重道远好风长！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