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朱淑真对着镜子,呆呆地发愣,镜中出现唐世明冰冷的脸。画外音:“那
都是非礼所为,那都是非礼所为,那都是……”
朱淑真手一伸“晃当”镜子落地。
魏夫人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妹子,与谁在斗气哪?今天呀,姐姐特地请你参加斗新诗社。”
朱淑真:“妹妹今天身子不爽。”
魏夫人:“到了哪里管教妹子心情爽快,凭妹子诗才,准夺个诗魁,走吧。”
二十二
西子湖畔,青山绿水,苏堤逶迤,挑红柳绿,画舫映波。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结伴踏青。
东园:斗野亭畔,杜鹃、海棠、山茶、牡丹争芳斗艳。亭内挂有“斗新诗社” 匾额。
女诗人们云集园中,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慧智法师在焚香抚琴。
东道主汤夫人是个稳重的贵夫人,她笑呵呵地说:“去年以牡丹为题,赵郡主诗压群芳夺魁,今年以海棠为题,看谁以诗夺魁?夺魁者以海棠花戴之,另得龙泉大罐,上烧制由皇后题字——海棠诗魁,现由各诗家,游龙过江,各显神通。”
女诗人们搜肠索肚地思索起来,唯有郡主赵靥芳根本不当会事儿,逗着花丛中的蝴蝶。
王金嫒抢先道:“我先有了。”
汤夫人:“你念给大家听听。”王金嫒念道:“海棠娇艳映西湖,窈窕凝香绽露珠。少女披霞初出阁,含羞娇滴风难扶。”
赵靥芳走到王金媛面前冷嘲热讽地说:“王家大小姐,如果出阁怕羞的话,一头钻进帐子不是没人看见了吧。”
王金嫒:“哼,尽没好话!”
慧智法师道:“嬝嬝梵音彻谷明,悠悠钟鼓澄清晨。海棠本是仙中客,怎应东风惹世尘?”
众人曰:“妙!”
慧智法师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适才偶得几句不作夺魁之作,仅凑个热闹而已。
徐蓉霞念道:“花中仙子降翠薇,桃羞李愧两皱眉。紫燕翩翩窗前绕,却笑鸟儿枉作媒。”
赵靥芳挑剔说:“句子到有新意,可惜平仄声不对。”
汤夫人附和:“是呀,郡主说得在理。”
王金嫒不服说:“那到要听听郡主的惊世大作。”
“惊世大作不敢当,适才偶得几句,恭请刘大小姐斧正。”赵靥芳矜持地一字一顿念道:“玉佩丁当月桂来,清晨寒露湿云鞋。芳唇初启曦霞灿,袖扬蝶飞落荆钗。”
吴夫人带头拍手:“妙、妙、妙!今年的诗魁,非郡主莫属!慧智法师,您说是不?”
魏夫人携朱淑真走来,说:“谁说今年诗魁非郡主莫属?我家妹子,想借个诗魁头衔玩玩。朱淑妹子,这位是普陀山宝陀观音寺慧智法师,她带发修心前是妙玉郡主,慧智法师是皇上破例敕封的。”
朱淑真礼礼。
慧智法师还礼。
赵靥芳长眉一挑说:“好呀,以海棠为题,请赐大作,让本郡主开开眼界吧。”
魏夫人鼓励说:“妹子,不要怕,露一手,,请大家指点指点。”
朱淑真略思吟道:“花中仙子降西湖,却道玉人妆未浓。临池并非夸俏丽,借来玉鉴点唇红。”
汤夫人称赞道:“不错,不错,可谓诗中上品。”
王金嫒:“汤夫人,今年的诗魁,非这位妹子莫属了。”
慧智法师赞叹道:“此仍诗中仙品也。”
众人附和道:“是呀,是呀!”
赵靥芳眼珠一转“汤夫人,我到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赵靥芳又道:“我们每人各写一阙《蝶恋花》,连同海棠诗一起贴到墙壁上,让游人点评,点评佳者,为诗魁,岂不合理?”
吴夫人:“对、对、对,郡主点子最为公平合理。”
二十三
墙壁上贴着新写的诗词。
女诗人在山坡亭中饮酒谈诗。游人争看,啧啧评论,有的在诗笺上写着自己看法,有的佳作上圈着红圈。
岳柯说:“唐兄,这首诗不错,最佳的是‘借来玉鉴点唇红’。”
唐世明道:“这阙幽栖居士的《蝶恋花·送春词》更佳,其中‘把酒问春春
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更有诗情画意。”
朱淑真在假山与海棠附耳,海棠开门走到园外:“唐公子,你在看那首诗呀?”
唐世明:“幽栖居士,诗词极佳。”
海棠道:“那是我家小姐的号呀。”
唐世明:“未想到你家小姐有李清照之才,女中俊杰。”
“小姐说,今晚月上柳枝头,在老地方送还你的马呢!”
二十四
丫环走进赵靥芳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赵靥芳顿时变色,她趁人不注意走到诗壁前,见游人纷纷抄写朱淑真的《蝶恋花·送春词》,忍不住妒火怒烧,手一伸欲撕《蝶恋花·送春词》,被岳柯狠狠瞪了一眼,赵靥芳无可奈何地缩回了手。
汤夫人与众女诗人走出庭园。
赵靥芳灵机一动迎了上去说:“嘻、嘻、嘻,朱家妹子真不愧李清照转世呀,你们快来看呀,哪些后生们都争抄着妹子的《送春词》呢,这次呀,我的诗魁桂冠哪——拱手相让。”
汤夫人笑呵呵地说:“今天不知吹的什么风,郡主也学会拱手让人了?”
赵靥芳又耍出另一招数,说:“这么好词呀,假如有人谱上曲子该多好?”
吴夫人奉承道:“度曲,临安城除了郡主还有谁?”
赵靥芳发难地说:“我怎么行呢,朱姑娘度上一曲!”
众人把目光投向朱淑真。
海棠拿出朱淑真自度《送春词》曲谱说:“这是我家小姐刚才谱的曲子。”
朱淑真嫣然一笑道:“躬请大家雅正。”
赵靥芳的脸露窘色,嘿嘿冷笑。
二十五
朱淑真弹奏《送春词》,女诗人们低声和唱;
茶楼酒肆歌女唱《送春词》,公子、王孙们拍击地和唱;
大街小巷吟唱《送春词》,青山绿水和唱;
赵靥芳咬牙切齿恨《送春词》,吴夫人和唱。
二十六
西湖,月上柳枝,新荷窃窕。
朱淑真与海棠划着小舟而来,小舟靠岸,海棠系住小舟说:“小姐,今天你可别错过机会呀,唐公子是多好人哪。”
朱淑真含羞地点了头。
唐世明与岳柯从断桥走来,唐世明停住脚步徘徊起来。
岳柯:“唐仁兄,朱小姐可是一位难得的才貌双全的人,不要错过呀。”
唐世明:“只是……”
岳柯指着湖边:“你看,朱小姐在湖边等你呢。”
岳柯把唐世明推向朱淑真。
朱淑真羞羞答答:“公子,有礼了。”
海棠走过来说道:“唐公子,湖边人多,请公子、小姐上船吧。”
唐世明与朱淑真上船,海棠递个眼色给岳柯,岳柯会意一笑:“唐仁兄,小弟有事,告辞了。”
岳柯向断桥走去。
海棠推开小舟说:“唐公子,船交给你了,可别迷失方向划不回来呀。”
唐世明笑了笑划起船来。
湖面上,月光溶溶,清波漾影,菡萏亭亭,风拂清香。
朱淑真望着迷人的湖色,羞怯说:“公子,淑真刚才得了一首小诗,还望公子赐教。”
唐世明:“小生当洗耳恭听。”
朱淑真低吟:“平波浮动洛妃船,翠色娇圆水更鲜。荡漾湖光三万倾,未知
叶底是谁怜?”
唐世明:“小姐的芳意,小生岂不知晓,只是……”
朱淑真一怔:“公子,但说无妨。”
唐世明道:“只是北国沦陷,山可破碎,男儿当浴血沙场,为国立功。”
朱淑真敬佩说:“公子胸怀凌云壮志,淑真佩服。”
唐世明:“有恐误了小姐青春,小生于心不忍。”,
朱淑真正色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淑真虽是女流,亦知国辱之耻,倘若公子率兵北伐,淑真愿效梁红玉擂鼓杀敌!”
唐世明激动地紧握朱淑真手说:“淑真……”
船一晃,“拍、拍、拍”飞起一双对鸳鸯,朱淑真一惊倒在唐世明怀中,羞怯嫣然一笑。
镜头推出含苞欲放的并蒂莲。
二十七
湖边。
唐世明搀扶朱淑真上岸。
赵靥芳在大树后窥视。
海棠:“唐公子,回去可别忘掉早派媒人来呀。”
唐世明:“小生禀告父母,随即委派冰人。”
唐世明与朱淑真依依而别。
二十八
平原郡王韩侂胄正在书房写奏折。
“王爷,赵郡主拜访。” 老家员跑进来说。
“有请。”
“韩相荣升郡王,靥芳特来祝贺。”赵靥芳进来说道。
“郡主消息灵通哪。”
“韩相,听说岳飞已经昭雪了?”
“嗯,是当今皇上圣明,已追封岳飞为武穆王,岳飞的案子可谓是飞千古奇冤,不昭雪岂能平民心,不昭雪怎能收复北国大好何山?”韩侂胄慷慨激扬地说。
“那岳柯一定会起用?”
“岳柯的确是个人才,他写的《金陀粹编》是一部不同凡响之作,皇上已封他为淮东总领置使,三天后随本王北征。”
“韩相,靥芳想推荐一个虎将。”
“不知是谁?”
“唐世明。”
“好!哈、哈,不是郡主提醒,本王一时倒忘掉了,好,本王奏请皇上,保荐唐世明为先锋如何?”
二十九
赵靥芳见唐世明一身戎装走来,迎了上去,两人入席。
赵靥芳斟上一杯酒,笑嘻嘻地道:“听说你明天要出征了,为姐略备薄酒为先锋饯行。”
唐世明举杯:“多谢郡主盛情。”
赵靥芳举杯:“来,祝表弟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干!”
唐世明叹息。
赵靥芳:“是不是为淑真妹子的事?”
唐世明点了点头。
赵靥芳笑了起来:“表弟,放一百个心吧,有为姐在,包管淑真妹子等你凯旋而归,明天我与你向他父母提亲去。”
唐世明躬身,呈上玉扇说:“多谢郡主玉成,这把玉扇作为定亲之物。”
三十
赵靥芳走进汤府,汤夫人迎接。
赵靥芳:“汤夫人,本郡主想讨杯喜酒喝喝。”
汤夫人:“郡主说什么笑话,不要取笑老身了,小儿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的。”
赵靥芳:“汤夫人,天上掉了一块馅饼,你知吧,托我提媒的是哪一个?”
汤夫人:“哪家千金?”
赵靥芳:“就是被你们推荐的诗魁的朱淑真呀。”
汤夫人摇头:“郡主又拿老身取笑了。”
赵靥芳正色地说:“是她亲自托我的,汤夫人,你想想,汤相是首辅大臣,朱淑真的父亲不过是五品知府,谁不想攀个高枝,找个靠山的。”
汤夫人:“那不是委屈了如花似玉的姑娘?”
赵靥芳:“汤夫人,是她情愿的,淑真妹子所托的呀。”
三十一
朱夫人:“老爷,听说汤公子……”
朱敬:“夫人差矣,那汤府是名门望族,是皇上宠信的首辅大臣,成了这亲事,我朱家也好光耀门庭。”
朱夫人说:“老爷,不能害了淑真儿的终身,老爷,我们应听听她的意思。”
朱敬:“自古以来,儿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她的作甚?”
“不,还是听听真儿看法。”朱夫人起身向内室走去。
三十二
朱淑真在书房接待着赵靥芳。
赵靥芳笑盈盈地说:“妹子,今天向妹子道喜了。”
朱淑真害羞不语。
赵靥芳:“妹子,你真是慧眼识俊才,唐公子算得上奇男子,他托我来做个大媒,妹子呀,到了洞房花烛夜,可别忘掉像小妹那样,在洞房时来个吩咐刘郎万首诗哪。”
朱淑真倒在赵靥芳怀中,娇地说:“郡主姐姐……”
赵靥芳从袖中拿出玉扇说:“妹子,这把玉扇是唐公子的定亲之物,上面有唐公子书写的妹子的诗呢!”
朱淑真接过玉扇,玩赏地说:“嗯,扇上字写得文采飞扬……”
赵靥芳:“妹子,唐公子三日后要率兵出征,依我看呀,婚期就在后天?”
朱淑真:“全凭姐姐做主。”
朱敬随着朱夫人走进闺房。
赵靥芳迎了上去说:“朱大人,朱夫人,怎么样?淑真妹子呀,一口应允了,后天成婚!”
朱夫人一愣:“儿呀,果真如此?”
“全凭父母做主。”
赵靥芳、朱敬、朱夫人露出不同笑脸。
三十三
朱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朱淑真坐在镜前,海棠替她梳装。
朱淑真望着镜中俊俏的脸庞涌起了红晕,出现了幻觉:
唐世明替她画眉,她回眸嫣然一笑;
朱淑真出上联,唐世明对下联,俩人对视而笑;
朱淑真抚琴,唐世明舞剑,海棠拍手大笑;
朱淑真采莲吟诗,唐世明划船,并蒂莲随风飘逸,婀娜展姿……
鼓乐声起,朱淑真幻觉随着鼓乐声消失。
朱淑真在海棠搀扶下上轿。
三十四
唐世明辞别韩侂胄,随岳柯出征,他策马走到西湖荷花池畔,勒马眺望久久不见朱淑真到来,叹息挥鞭,飞驰而去。
三十五
(化入)
窗外的如泣如诉的歌声,使朱淑真悲痛欲绝,一阵秋风吹来她打了一只寒噤,身子踉跄,海棠连忙搀扶。
似箭撩风穿帐帘,
如倾凉雨咽更筹。
冷怀倚枕人无寐,
铁石肝肠也泪流。
独宿广寒多少恨,
一时吩咐我心头。
隔窗夜看芭蕉雨,
一叶中藏万斛愁!
在歌声中推出:
秋风掀帘,残红从窗外飘了进来,朱淑真强撑身体,拾起辫辩的残红,叹息;
镜中朱淑真画眉,出现了汤世平丑陋嘴脸,她愤然手一挥,“晃当”镜子落地;
湖边,朱淑真写诗,孤雁南飞,落下几声凄楚的雁鸣,她忿恨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水中;
明月如盘,朱淑真倚窗而叹;
亭外,雨打芭蕉,朱淑真抚琴,伏琴而泣。海棠掩袖流泪。
三十
朱淑真躺在床上,海棠喂药,被朱淑真推开,海棠叹息,暗暗流泪,惜春忿忿然。
汤世平疯疯癫癫地走了进来:“娘子,娘子,官人来啦,快来迎接呀。”
惜春阻拦地道:“公子,少夫心刚睡了,等会少夫人打扮好了接你好不好?”
汤世平不满说:“惜春,你又来哄我。”
惜春又道:“谁再哄你?”
汤世平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等会叫娘子打扮漂亮,迎接本公子呀。”
海棠望着汤世平走去,无奈地说:“惜春姐,你说怎么办呢?”
惜春凝思与海棠耳语,海棠喜。
三十七
汤世平走来:“娘子,娘子。”
海棠:“公子,小姐在帐中等你呢。”
“真的?”汤世平撩开帐子,帐中由惜春装扮的“朱淑真”,满脸黑灰,披头散发,一把拉住汤世平手疯疯傻傻地说:“嘻、嘻、嘻,官人,快来哪,与为妻同枕共眠呀!”
汤世手惊慌失措地说:“打鬼!打鬼!”
海棠说:“公子,我家小姐是黑熊星下的呀,这就她的真面貌,专喜欢吃人心。”
汤世平连连后退:“黑熊星,吃人心,吓死俺了……”
惜春在帐内,手舞足蹈说:“公子,快来哪,你不是要与为妻同床共眠么,咯、咯、咯,来呀……”
汤世平边逃边嚷:“黑熊星要吃心了……”
惜春与海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十八
汤世平扑倒汤夫人怀中,哭闹地说:“娘,娘子是黑熊星,我不要,娘,快她赶出去!”
汤夫人:“儿呀,你听谁说的?”
汤世平说:“是海棠说的,儿子亲眼所见娘子是黑熊星,还要吃儿子的心呢?”
汤头人大惊:“啊,有这等事?”
三十九
汤夫人怒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坐。
惜春、海棠跪在地上,惜春从容地说:“老夫人,点子是我出的,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汤夫人怒道:“小贱人如此大胆,吓坏吾儿,你吃罪得起?”
惜春说:“少夫人只有一丝游气,而公子他整天缠着少夫人要同床共眠,老夫人你也女人,就放了少夫人的一条生路吧。”
汤夫人叹息:“唉。也不知那世作的孽,好吧就让公子住在南楼,让少夫人安心休养。”
丫环道:“夫人,普陀山宝陀观音寺慧智法师拜访。”
“请。”
四十
半年后。
魏夫人安慰道:“妹子,一切都得想开些,保重身体要紧。”
朱淑真泪水簌簌而下。
惜春走来道:“少夫人,赵郡主来访。”
朱淑真:“不见!”
赵靥芳像风似飘了进来:“妹子,也真是的,把唐世明弄成汤世平,都怪妹心太急,为姐问你,这门亲事是不是妹子亲口答应?更何况汤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为姐也不是把妹子往火坑里推!”
朱淑真脸一别不理睬。
赵靥芳装得十分委屈,抹着眼泪说:“妹子,这事能怪我么,当时谁知道妹子心里想的是另一个情人呢,唉,妹子呀,都怪我们做女人的,万事都在命呗。”
魏夫人:“郡主有什么吩咐?”
赵靥芳:“今天呀,一来看望,二来邀请妹子参加逗新诗会。”
朱淑真毅然地说;“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