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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怎么办

作者:    更新时间:2019-10-06 15:40:43

98 怎么办


罗曼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天色早已大亮,但她仍然浑身无力,喉咙也痛得厉害。她想起医生曾告诫过她,亚甲炎还没治愈前,她必须多多卧床休息,不能让自己感冒,否则病情反复,会损坏甲状腺功能。

一想到这些,她更爬不起来了。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已坐在电脑前开了工,可是今天,她气若游丝地躺在被窝里,眼睁睁看着时间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地绝尘而去。

她真的写不了了,即使此刻有力气爬起来,她也再没有心思去写作。

她想放弃。写下去难,活下去更难。人生苦短,她干吗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她只想赶紧找到办法把秦朗哥俩救出来,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想像着他在里头一定度日如年。可是,她怎么才能帮到他呢?连替他找的律师都出了意外……

一想到陈静农的病,想到此刻杜医生应该已经替他安排好了相应的检查,罗曼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检查结果会是什么。但她又不敢这时就给罗兰去电话,怕问得太急,徒增罗兰和陈静农的恐惧。估计此刻,面临生死攸关的他俩,压力远比她来得大。

最后把罗曼从床上叫起来的还是颜律师的电话。

律师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黑岩,详细询问了案发过程。

黑岩说他随贺导在杭州做完影片的宣传后,其他人都直接去了宁波,预备在那里的路演,只有他继续跟着贺导前往绍兴、诸暨和上虞,接洽下一部戏的赞助商。

绍兴那个酒厂很盛情地设宴接待了他俩。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贺导心情出奇地好。他祖籍绍兴,所以就跟黑岩聊起了绍兴的风土人情,从大厨怎么按乡俗操办绍兴人家寓意十全十美的“十碗头”喜宴,到绍兴人爱吃的干菜焖肉是谁的发明创造,贺导难得兴致勃勃地跟黑岩讲了一晚上。

黑岩边听边喝着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虽有些醉,但还想着那酒特别醇厚,越喝越来劲儿,欲罢不能,就问主人哪儿能买上一坛子这个酒,想带回去跟秦朗喝个够。招待他们的厂方竟然说,已经特地为贺导和他预备了一人一大坛,当作礼物让他们带回上海。

见黑岩喜出望外,贺导便说他的心脏消受不了这好酒,干脆把他那坛也送给黑岩了。不过犯难的是,他们第二天要去上虞,接下来也没办法一路带着那么两大坛子酒坐火车去宁波跟宣发大部队会合。厂方倒痛快,说厂里有配送服务,每天都有跑江浙沪送酒的车。黑岩大喜,当即把秦朗家的地址填了单,请厂家代他送一趟上海,还特地致电秦朗,问他具体在家时间,能否安排收一下货。

黑岩告诉律师,他当晚看过送给他的那两坛酒后,就把酒坛放回到了箱子里,别说绝对不会在那箱子里藏毒,就连包装封箱都是厂家帮他搞定的。

“那么黑岩是什么时间、在哪里被警察抓捕的呢?”罗曼忍不住问律师。

颜律师说,警方根据送货单上黑岩自己填写的宁波某酒店的地址,去那里布控抓到了他。

根据黑岩的描述,他和贺导第二天都在上虞,晚上才回到绍兴,准备翌日前往诸暨,因为那里也有一家厂商特别热情地邀请贺导前往。不巧当晚贺导吃坏了肚子,犯了急性肠胃炎,于是一大早让黑岩送自己去了附近医院后,又让黑岩代自己去诸暨跟那家厂商联络。他们约好,黑岩晚上赴完厂家的饭局,就从诸暨直接坐火车去宁波,贺导吊完针也从绍兴买车票到宁波跟黑岩和大部队会合。

“黑岩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在绍兴住的是哪个酒店?还有,贺建朝那天去看病的医院是哪一家?”

“我都问了,并做了记录。”颜律师说,他已经让助理订了高铁票,这就亲自去趟绍兴。

罗曼硬撑着起床,把颜律师在电话里跟她叙述的内容,都详细地记在了纸上。

她正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推敲着,沙鸥来了电话,问她有没有新消息。罗曼说律师已经见过了黑岩,这会儿正出发去绍兴进一步取证。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这就来你家当面说吧!”

“好,我等你!”沙鸥又提醒她,“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原来就在罗曼昏睡的整个上午,大批媒体蹲守在关押秦朗的看守所外求证案情,被警方一一拒绝后,经过团子和公关团队的努力,警方发布了公告,说明该案正在调查取证中,在尚未对嫌疑人定罪前,不会透露任何调查结果。同时也申明,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希望媒体坚守法治底线,不要轻信和传播各种非官方的传说和猜测。

尽管如此,秦朗的广告商、剧组方仍然纷纷暂停了他的广告播出、活动通告和电影拍摄,谁都害怕未知的结果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网上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说正在事业上升期的秦朗这回算是完了。传说他最新的一项代言报价超过两千万,幸而刚签的约,只要全额退还前期预付款即可。但那些正在履约中的广告代言,不仅要退钱,还要赔上20%。能掐会算的民众早已替秦朗算好了,这一次的账面损失加起来可不止1个亿。而最可怕的是,一旦罪名确立,锒铛入狱,别说出来后再也接不到片约,更无广告和各种通告的收入了。

有媒体报道说,秦朗目前的视频代言还没被商家撤换下来,但是平面广告都已撤了……

刚刚退烧的罗曼,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喉咙仍在一阵一阵地刺痛着,而厄运却已经排山倒海般地朝着秦朗和她的身上砸了下来。

她毫无胃口进食,只喝了杯热水,服了片维生素,便开车去了沙鸥家。

车子经过市中心CBD时,正逢午休用餐时间,大批的白领从各写字楼中鱼贯而出,施施然地走过斑马线。正在等红灯的罗曼望着他们拖着慢吞吞的步伐在自己的车前挪移,顿时觉得此情此景是那么的熟悉,让她忽而想起从前在H&A上班的日子来。

她想到,如果秦朗和眼前走过的这群人一样,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该多好!她想到自己如果没有任性地离开职场,现在岂不是跟他们一样,走在午间暖暖的阳光下吗?想到这些,她又莫名地惆怅起来。

这个红灯超长,罗曼就这样坐在车里思来想去,最后问自己:“放下笔,重新回去上班好不好?”看着眼前这群拖泥带水过马路的中青年们,她心想自己哪一点比他们差了?哪件事上比他们懒了?就连走路,她都走得比他们快,走得比他们优雅好看!

“可是,现在回头已经太晚了!这个年龄,很难再有合适的位置留给你!”她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泼了盆冷水。

“先别管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哪怕很一般的职位都行!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回头?”她仍在心里拷问着自己。

是啊!关键在于自己是不是愿意,是不是甘心。就像现在,秦朗正在水火之中,但她甘愿追随他、帮助他,跟他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过马路的人群走得差不多了,红灯即将结束。罗曼最后望了一眼那群人的背影,她知道她还是不会甘心像他们一样,拖着小步走在这中央商务区繁华的阳光大道上。

听说哈佛大学做过一个调查,统计出每个人的一生通常有七次机会决定人生走向。但上天在赐予这些机会时,也会设置一些门槛,如果人没有勇气和毅力去跨越,机会就会悄然溜走。而错过这七次机会,这辈子基本就水波不兴了。

她驱车继续穿越CBD,心想即使她回去重又活成了一个中产阶级的标配甚至高配,她最后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感觉亏欠了自己的生命。人各有命定,有些人注定会岁月静好,而有些人也注定了要亡命天涯……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去上班除了能改变一下经济状况,但日后心灵空虚起来,想想那被自己错过的七次机会,只怕自责和懊悔会让她比现在更难受。

而更重要的是,刚才望着那拨过马路的办公室族群,她发现自己再也受不了写字楼的生涯,她根本不爱那样的工作和生活!她真正爱的,就是这苦逼得让她想放弃的写作。真的不写了,她就像被抽掉了空气,如同失去了秦朗,她没法想象自己怎么活下去……

放弃,意味着之前的努力尽数作废,意味着呕心沥血写出的四十多万字将成废稿。

跟别人利用上班之余创作出来的小说相比,她的这本书毕竟是自己付上了极大代价,是她离职后顶着贫穷、疾病、衰老等各种磨难和风险写出来的作品啊!就是死扛,也要扛到完稿吧?

她想到,芸芸众生,连大祥那样的底层小人物也都坚持过,死扛过……

罗曼每到受挫气馁或自我怀疑的时候,就会想到大祥,想起在横店时自己给大祥的劝告。自从离开横店,再也没有听到过大祥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仍在各个剧组之间当士兵、扮尸体,向着镜头展现自己的背影和后脑勺……

万一像大祥那样,坚持了,最后还是不行呢?大祥在片场不断吃西瓜的样子,那痛苦又不想放弃的样子,这时再次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继续拼下去,她感觉自己这会儿快散架了,尤其是秦朗一出事,她不但体力撑不住,脑力和心力也被这场风暴裹挟而去。

她仿佛是一个攀登者,已然爬到悬崖的半当中,却没了力气和勇气。偏偏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妖风猛地向她袭来,扯走了她所有的装备和防护。她抬头望不见山顶,脚下却已是万丈深渊。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再加上狂吼撕扯她的强大风力,让她害怕到难以呼吸,孤独地悬在那里动弹不得,知道此刻稍一失手,便会万劫不复。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继续往上爬。可是再想继续往上,体力又不支,心下更是忐忑。


“大小姐,你到哪里了?”石阿姨打电话来催罗曼,语气紧张地说沙鸥这边又出了事。

罗曼紧赶慢赶地终于来到沙鸥家,给她开门的石阿姨一见她就冲着房里喊:“大小姐来啦!沙小姐,大小姐到了!”

虽说石阿姨如今已是沙鸥的保姆,却仍习惯像从前一样,说起罗家姊妹来一口一个“大小姐”、“二小姐”的。

罗曼直奔沙鸥的卧室,轻轻推开了卧房的门,只见沙鸥就蜷缩在卧床的角落里,满脸都是泪,见罗曼进来,更是止不住嘤嘤而泣。

方才在路上,罗曼已听石阿姨说,沙鸥刚接到一个送上门来的快递大信封。石阿姨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但沙小姐一打开往里头瞄了一眼,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躲进卧室一直哭个没完,吓得石阿姨也不敢去劝。

罗曼见沙鸥的脚边果然躺着一只信封,她大着胆子走过去,单腿跪在沙鸥的面前,伸出手来说:“把它给我。”

沙鸥本能地用手压住了那只信封,脸上露出惊恐、求饶又无奈的神情。

但罗曼还是从她的手下抽出了那只信封,只是没有马上去打开,而是静静地望着沙鸥的脸,说:“你怕这里头的东西,怕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贺建朝发来的?”

沙鸥点点头,却不敢出声。

“过去你一直害怕贺建朝吃了你,就是因为这个?”罗曼把手里的信封在沙鸥面前举了起来。

“你鄙视我吧!”沙鸥哭道,“我知道你看了会怎么想……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做的孽!我完了……我其实早完了……”

罗曼捏着信封,感觉到里头像是有硬卡纸似的东西,心下隐隐有些猜到那可能会是什么。

“黑岩知道吗?”她直视着沙鸥问。

沙鸥摇摇头,眼睛都不敢再看罗曼。罗曼干脆也坐在她跟前的地毯上,两个人一时无语,只听得见沙鸥的啜泣声。

“你觉得哭有用吗?”

“我知道没用,我哭了很多年,都没哭出什么办法……”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罗曼也无助地叹道。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着实也不知道怎么办。尤其是在这个当口上,只觉得她这一年真是误入魔窟,什么不要脸的人和事都碰得上,欺骗、偷盗、霸凌、涉毒、陷害……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贺建朝,以“艺术”的名义,制作着一部部被千家万户追看的影视作品,讴歌着空中楼阁般的真善美。

“我知道,这事总有一天是瞒不住的,所以我至今都不敢完全接受黑岩的感情。”沙鸥努力想使自己从纷乱中安静下来,说:“现在既然没有退路了,我也豁出去了!”

罗曼一惊,不清楚沙鸥说这话的意思。

只见沙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说:“我跟警方去自首,坦白我吸毒。但是我要告诉他们,我吸毒是贺建朝引诱的。后来我很害怕,不愿意再吸了,他就……他就在我的饮料里下了迷药……给我注射了毒品……后来……后来又在我发作到疯疯癫癫的时候,拍了这些……不堪入目的……”

沙鸥艰难地叙述着,断断续续到后来,罗曼都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是想——告发贺建朝?”罗曼打断她,问道。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能救黑岩了。反正这恶鬼要用这些照片置我于死地,那干脆就让我跟他同归于尽,这样至少能证明黑岩是无辜的!我要向警察作证,这些年都是贺建朝一手操办着这些货,只有他知道进货渠道。藏在酒箱里的冰*毒,一定都是贺建朝的!黑岩一直在帮我戒毒,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你以为你以污点证人的身份证明了这些,就能救出黑岩?”罗曼冷冷地道。

沙鸥听出了她的质疑,问道:“难道不行吗?这些还不够吗?即使我身败名裂,只要黑岩能出来,就算他接受不了离开我,我也认了,我不怪他,谁也不怪……”

罗曼叹了口气,摇头说她的这些证词即使被公检法采用,也不能证明秦朗和黑岩的无罪。“这根本就是两起案件。虽说存在一定关联性,但就算你能证明贺建朝持毒或诱逼你吸毒,却没法证明酒箱里的毒品就是贺建朝放进去的。这两者之间没有逻辑上的必然联系!”

罗曼的这番分析,听得沙鸥又像是一只瘪了气的气球,瘫进了床角里,作声不得。她真的是气急得糊涂了,方寸大乱,早已没了什么逻辑。

“我现在能看一下里头的东西吗?”罗曼直到此时,才开口请求沙鸥同意她看信封里的照片。她料想沙鸥此刻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恐惧秘照被她窥见了。

沙鸥点头之后,便把脸埋进了双臂。罗曼取出了那几张照片,竭力不动声色地快速看了一遍,边看边在心里暗暗惊悸贺建朝的毒辣和无耻。

“这些照片是在你家拍的?这好像不是你家的沙发呀!”罗曼问沙鸥,因为忽然发现其中一张照片的边角上是凌乱的沙发一角,照片上的沙鸥正衣不蔽体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充满欲望的眼神迷离痴狂……

罗曼思忖,即便黑岩以后能从理性上接纳包容沙鸥曾经的过犯,但这样的照片如果流传出去,别说黑岩绝对受不了,只怕连沙鸥的精神也会完全崩溃,说不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罗曼清楚,沙鸥还不像某些女明星那样作风大胆脸皮厚,何况这些照片,连同为女性的罗曼看了都不免脸红,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是她不得不盯着那张有沙发角的照片多看几眼,因为在沙发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她看到了一只帆布购物袋。虽然那只购物袋也只入镜一小半,袋子上隐约的logo图案却让罗曼感觉分外熟悉。

“这是在贺建朝的一处别墅拍的。”沙鸥说,贺建朝在上海有好几处房产,其中有个靠海的独幢别墅,在很偏僻的远郊。太太回法国定居后,贺建朝就常带沙鸥去那幢海边别墅。也就是在那里,他给她下的迷药,发生了一切,照片也应该是在那里拍的。

“什么叫应该是在那里?”罗曼不解地问,“难道你自己不知道是在那里拍的?”

“拍照的时候,我其实完全没了正常的清醒意识。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事后拼凑想起来的。贺建朝的别墅公寓好几套,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不但是因为我在那里成了他的囚徒,而且自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带我去过那幢房子。”

罗曼用手支着额头,发愁道:“还是这句话,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你可以跟警方回忆一切,但你得有证据,证明这些照片是贺建朝拍的,证明毒品也是贺建朝的,证明逼你吸毒的就是他……”

“你的意思是……我们真的拿这个恶鬼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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