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隐失的证词

作者:何平    更新时间:2019-01-15 14:10:01

2018年3月29日,由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上海市新闻出版局、上海市作家协会、阅文集团联合主办的“中国网络文学20年发展研讨会”在上海召开。会上公布了包括《间客》(猫腻,2009)、《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痞子蔡,1998)、《悟空传》(今何在,2000)、《大江东去》(阿耐,2009)、《诛仙》(萧鼎,200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辛夷坞,2007)、《斗罗大陆》(唐家三少,2008)、《飘邈之旅》(萧潜,2003)、《步步惊心》(桐华,2005)、《家园》(酒徒,2007)、《繁花》(金宇澄,2012)、《回到明朝当王爷》(月关,2006)、《鬼吹灯》(天下霸唱,2006)、《复兴之路》(wanglong,2015)、《斗破苍穹》(天蚕土豆,2009)、《巫神纪》(血红,2015)、《明朝那些事儿》(当年明月,2006)、《盘龙》(我吃西红柿,2008)、《全职高手》(蝴蝶蓝,2011)、《神墓》(辰东,2006)等“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优秀作品·20名优秀作家”。

可以从“推选结果”作为本文的一个起点。

当然,对于网络文学的元年是不是以1998年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为标志,并非已经全然达成共识。有人认为应该以1997年罗森的《风姿物语》,或者以朱威廉的“榕树下”为网络文学的原点。或许因为“以十为单位”约定俗成的仪式感研究习惯,在1998年谈论网络文学理所当然权宜、妥协地将网络文学元年锚定在1998年。我不知道到了2021年,会不会有人以《华夏文摘》或者少君的《奋斗与平等》为原点撰写汉语网络文学30年史。以哪个时间和事件作为网络文学元年可以商榷,是不是一定以整十年为述史单位也可以再讨论,但网络文学经典化首先可以开始做起来。可以举中国现代文学做例子,1935年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距离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还不到20年。同样,1970年代末开始的“新时期文学”早在1980年代就开始有人撰史。

由于“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优秀作品·20名优秀作家”的推选者都是专业的网络文学研究人员,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推选结果的专业性和权威性。遴选一定意义上也是经典化和述史实践。当然,由于多人参与共同完成,推选是个人趣味和集体意志的共同结果。就我个人而言,这个“共同结果”并不和我想象的“个人结果”完全重叠。不完全重叠,深究下去肯定涉及到立场和观点。可以讨论的问题很多。这里我只想关注,如果我们把这20部“优秀作品”按网络发表时间排列并分析每一部作品在20年的样本意义,考虑到推选也是一种述史,这个推选结果是否尊重网络文学20年的客观现实?就像已经有人指出的推选结果女频占有的份额偏少。男频和女频的比例不平衡,还不是数字意义上,它可能造成一些重要作家和作品的“隐失”,影响到对整个网络文学生态的判断。20部作品的预先设定,如此少的数量,对20年网络文学海量作家作品,谁进谁出,各种类型的权重,不同发表平台之间的平衡,等等,都值得仔细思量。

也许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可以想象按照现在的20部作品,即使平衡男频和女频的作家和作品,类型的权重和来源网站,其对20年网络文学实质性的立场和观点并不会带来大的改观。简单地说,这是一个被逐渐缩小的“网络文学”概念,逐渐被资本垄断重新定义的“网络文学”向前倒推出来的“推选结果”。我们可以对网络文学20年做观察,从盛大,到腾讯、百度、阿里、掌阅等等,每一次资本的强劲注入,都是“网络文学”重新被定义,一直到现在将起点辽阔的网络文学收缩在不断制造爽点的类型故事。

诚然,这是网络文学自身属性使然,在海量文本面前,五四以来中国现代文学经典化的研究范式几乎完全失效。失效不是说对于具体文本文学性的确认,我相信所有网络文学研究从业者的审美判断力,而是这些进入我们研究视野的具体文本是如何被择选出来的?基本上,它们依靠的是类似“选秀节目”粉丝票选式的点击量胜出。平台据此确定其界面的推荐位置和推荐力度,进而高票者也更容易进入研究者视野。那么,问题是,动辄千万上亿计的点击量,除了数据的统计(我们姑且承认这些数据真实有效),我们很难看到个人更丰富的审美表白。因此,几乎无一例外,那些大神都是人气王和吸金小能手,但高人气和吸金并不都是文学性使然,这应该是一个起码的常识。因此,我认为对“大神”的过于倚重,从产业布局和资本运作的角度本无可厚非,但如果文学研究也片面倚重“大神”可能直接导致研究为资本畸偏,甚至不自觉地研究为资本背书。像这里的推选结果,即使有现实主义导向和专家审美鉴赏公信力作为尺度,习焉不察地,投出20部“优秀作品”还是存在遗憾的隐失。比如安妮宝贝的“短制”,在个人电脑和网络还没有普及的网络文学初期,网络是小资的聚集地,俨然小资代言安妮宝贝是一个时代的文学缩影,她和推选名单残余的今何在是网络文学的不同源头。在未有玄幻之前,小资、无厘头,还有愤青,是初期网络文学接受的第一批传统文学的流民。再有,韩寒的“杂的文”,为什么不可以进入20部优秀作品?

和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不同的,做网络文学研究,我是一个与时俱在的在场读者。因而,个人记忆和个人研究史会对强制性被命名形成一种反抗和修复的力量;也因此,即使无力改变最终的被定义——毕竟今天每个人都置身在一个学术共同体,但个人对网络文学的记忆和研究有可能成为行将隐失的证词。

对网络文学,我的个人记忆要远远早于研究。现在说到网络文学如何发生,很多研究者语焉未详,或者强调其和纸媒时代文学的断裂。事实上,至少“榕树下”阶段,写作者对网络文学的认识除了媒介变化,更重要的是对写作自由的体认,就像安妮宝贝所说:““现在的传统媒介不够自由和个性化,受正统的导向压制太多。就像一个网友对我说的,我的那些狂野抑郁的中文小说如果没有网络,他就无法看到。”所以,她在电脑上写,在网络上写,在黑暗中写,在寂静中写。绝望、孤独,“陷入沉沦,并寻求着挣脱”。而她想象的网络时代的读者,“他们存在于网络上,也许有着更自由和另类的心态。同样,也更容易会感觉到孤独”。安妮宝贝网络写作的时代,谁在读,谁在写,是一个少数人的审美共同体和交际圈。而当网络文学有了赢利模式之后,和一切中国式互联网生意一样都是以人口红利的人口总量兑现经济效益,这必然导致以牺牲文学性换取大量的阅读人口接入网络文学平台。和早期网络文学不同,当下的网络文学本质上,像饿了么、滴滴、淘宝、美团等等一样,网络文学是一门依靠互联网生意。所以,它要依靠爽点开发周边来吸引尽可能消费者,而不想去设置审美门槛。网络作家中的大多数考虑的不是“文学”尺度,而是不去触探可能导致的查禁和查封的底线,以保证财富增殖。就像抖音和直播,商业化之后的网络文学说到底是娱乐业,而不是文学,虽然它具有文学性。也因此,我觉得对许多所谓当下大众传媒和公众谈论的所谓的网络文学放在产业范畴里研究,比放在文学领域研究更适合。

网络时代不但诞生了安妮宝贝这样的所谓网络作家,纸媒时代的写作也可以毫无违和地无缝接驳进网络文学。富有象征意味的是早期网络也是借助电话拨号上网。我注意到1999年王蒙和宗仁发主编的一套“网络文学丛书”就包括李敬泽、张生、李洱、夏商、李冯和李修文等当时刚刚出道的70后“新生代”作家。宗仁发在其撰写的序里说:“作为‘人学’的文学,迅速地介入网络空间是与这一空间提供的条件密不可分的。网络上表达的自由给写作者带来一种空前的释放感,纸上写作的那种潜在的约束在网上不复存在,……人们对创作自由的希翼没想到这么简单地就实现了……”网络文学对写作自由的释放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从社区、BBS到个人博客的写作,尤其是“博文”的大炽。苗炜说的:“博客写作改变了原来互联网论坛贴子那种议论公共话题的状态,进入完全个人化的叙述,每个人都有一块地方可以展现自己的理想、才华、趣味”。即便网络审查客观存在,和纸媒相比,“博文”是属于自己的自由王国,不是报和刊圈出来的“飞地”。翻翻的韩寒《杂的文》、刘瑜《送你一颗子弹》、阿乙《寡人》这些“博文”的结集就能感受得到网络写作的自由。

如果当事人不回忆不讲述,后起的网络文学研究者是不是就会以为网络文学从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被少数巨型网文平台垄断?网络发布和纸媒发表有一个很重要不同,许多曾经重要的网站时过境迁会打不开而无法还原历史现场。可以说,活到今天的大型网文平台都有它们的“小”时代。而在它们的“小”时代,也是社区或者BBS蜂起的时代。作为历史遗存,我们看看“天涯社区”可以大致就会有一个直观的印象。这些社区和BBS,在当下可能会转型为APP、微信公号或者豆瓣、简书那样的公共性的写作和发表平台。2001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安妮宝贝的《告别薇安》,安妮宝贝在“自序”《网络,写作和陌生人》说:“网络对我来说,是一个神秘幽深的花园。我知道深入它的途径。并且让自己长成了一棵狂野而寂寞的植物,扎进潮湿而芳香的泥土里面。”“很多人在网络上做着各种各样的事物。他们聊天,写E-mail,玩游戏,设计,恋爱,阅读,或者工作。而我,做的最主要的一件事情是在写作。”小、个性、自由书写、非赢利等等,这可能是当下被资本命名的网络文学排除而隐失的一个重要传统。

从我个人对网络文学的研究,也能看到妥协中的渐次隐失。大致检索了下,我专题谈网络文学论文的并不多,一共有九篇,分别是:《诗歌在网上》(《当代作家评论》2008年第5期)、《衰退期的网络诗歌》(《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1期)、《私媒体时代的网络诗生活》(《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5期)、《媒体新变和短篇小说的可能》(《当代作家评论》2012年第1期)、《类型小说:文学分层中的“第三条道路”》(《博览群书》2012年第9期)、《对话和协商的“新批评”》(《人民日报》2014年5月23日)、《我们在谈文学,他们在谈IP》(文汇报)2016年6月10日)、《网络文学的文化自觉何以可能》(《光明日报》2016年11月7日)、《网络文学就是网络文学》(《文艺争鸣》2017年第6期)。我不知道文学研究中还有像网络文学这样,研究对象灭失得这么迅速,比如《诗歌在网上》一文,才十年的时间,文中罗列的网址绝大部分已经无法打开,可以节选一段,立此存照。

关于诗歌和网络的关系,参与“橡皮”网建设的乌青说过一句最简单的话:“诗歌在网上”。 “诗歌在网上”强调的是“以第一速度到达诗歌现场”(口猪)。这样看,我现在对网络诗歌的观察,几近凭吊旧战场的味道了。2004年初,小鱼儿的《2003年华语网络诗歌不完全梳理》认为:“想查看各路诗人作品,可去诗生活诗人专栏。想查诗歌资料,可去灵石岛。想看诗人骂战的硝烟弥漫,可去诗江湖论坛。想送书和领书或者看诗人吵架,可去扬子鳄论坛。想看大众化和学生作者的诗歌交流,可去中诗网论坛。想看知识分子写作,可去文学大讲堂。想看丰富多彩的诗歌活动和火热的诗歌交流,可去诗歌报。想看官刊对网络诗歌的参与与态度,可去星星诗刊论坛。想看伊沙一脉诗人,可去唐论坛。想看论坛结盟的规模:可去哭与空。想看市民文学视野里的诗歌:可去榕树下现代诗歌社区和网易现代诗歌版。想看互联网诗歌早期发展的历史,你可以去翻看一下橄榄树网站。”时间过去了三、四年,我再到这些诗歌网站和论坛。小鱼儿说的大格局、小趣味没有多大变化。“诗生活”( http://www.poemlife.com/)还是那样包容和稳健;“诗江湖”( http://my.clubhi.com/bbs/661502/)还是那样“恶语”相向;“天涯诗会”( http://cache.tianya.cn/index.htm)、“新千家诗”( http://bbs.book.sina.com.cn/tableforum/App/index.php?tree=0&bbsid=13&subid=2)还是那样人来人往,但即使热闹和繁华,那种旧日里呼朋唤友的好勇斗狠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从1999年的“界限”算起,明年中国网络诗歌满十年了,我们现在似乎可以回过头来检讨中国网络诗歌的经验或者教训了。我在2008年7月3日上午打开《诗歌报》论坛(http://www.shigebao.com.cn/),会员95462人,最高日贴1743。单数人头,不能不说是诗歌的泱泱大国。但仔细看呢?以“诗歌大厅” 为例,累计1862屏,点击过千的仅仅21屏。点击靠前,四个月就有5356点击的官儿的《十二夜·第七夜》:“怀抱锦绣的女子多么忧伤/所有的路都打了结儿/偶尔的梯子也是纸的/风永远不敢从正面/察觉时已然变成双面刀/拿去我的瀑布、雪崩、和砍伐/拿去所有的能量和悬疑/时间本无答案/天空何止是空”,还有陈傻子《我们相互把对方压在身底下》这样“没有粗鲁就没有爱”的动辄就粗口俚语的诗歌,也有4713不俗的点击。一个温婉得古典,一个粗俚得俗世。这两种类型的诗歌往往也是其他论坛和网站点击的大户。就是大户,过千的也就区区21屏而已。至于“或者”( http://my.clubhi.com/bbs/661424/)、“今天”( http://www1.jintian.net/bb/)、“翼”( http://bbs.poemlife.com:1863/forum/list.jsp?forumID=60)、“界限”( http://www.limitpoem.com/)、“北回归线”( http://www.bhgx.net/)、“第三说诗坛”( http://bj3.netsh.com/bbs/80584/)、“终点”( http://www.zhongdian.net/)、“扬子鳄”( http://tw.netsh.com/bbs/853675/)、“桶”( http://bj3.netsh.com/bbs/128785/)等等,我留意了一下,点击能够过五百的也很少见。

虽然网址无法打开,内容灭失,但无法改变的事实是网络诗歌扩张了新世纪诗歌的疆域,也现实地推动了新世纪汉语诗歌的进步。同样,这也是我们很多研究者谈论的网络性的结果。

除了专题论文,从我在一些网络文学会议上的发言也能看到一些隐失的线索。2009年5月23,江苏无锡的“中国网络文学研讨会”。印象中这次会议,传统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家和网络作家保持着戒备、误解甚至“敌意”。慕容雪村和十年砍柴参加了会议,批评家黄发有就慕容雪村发言中的常识性硬伤有激烈的批评和纠正。

2010年11月10日,浙江绍兴的“鲁迅精神与网络文学”中国网络类型文学高峰论坛。大概是有感于2009年无锡会议的印象,我在会议的发言中强调“和解”。媒体会后的报道也是这样写的:“‘如果依旧用传统文学标准对待网络文学,网络文学是没有生路的。’何平认为,要给网络文学以自由的发展空间和独立的评判系统。他建议,传统文学的坚守者应对网络文学少些敌意,多些宽容和理解。”

也是在这一年夏烈主导的“西湖类型文学奖“启动。这个只办了一届的文学奖,对于未来网络文学的源流、谱系和归属有着建设性的意义。作为从推评、初评到终评自始自终的评委,我的基本立场是类型小说可能是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之间的“第三条道路“,这为商业化的网络文学的审美上升预留了空间和通道。

这种对话和协商的立场延续到2014年7月14日北戴河召开的“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这次研讨会虽然有个别学者,比如许苗苗研究员,她基于中国网络文学的历史事实认为网络文学应该不只是大型商业“网文“平台的网络小说或者网络故事,但这种观点基本上不再引起广泛共鸣。在会议的发言中,我谈论的所谓“网文”也是商业化的“网文”,其核心价值观是草根伦理、江湖伦理,而传统文学的评价体系则是建立在五四以来的精英评价体系之上的,因此,传统评价体系很难适应网络文学研究。但即便如此,我坚持认为网络文学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在网络文学还没有被窄窄地定义为类型通俗小说即现在俗称的“网文”的时代,网络文学也不是现在这样开足马力,疯狂地计量着每一个IP可能的粉丝量以及可能产生的财富的掘金机器。世纪之交,网络文学的草创期,最先到达网络的写作者吸引他们的是网络的自由表达。至少在2004年之前,网络文学生态还是野蛮生长的,诗人在网络上写着先锋诗歌,小说家在网络上摸索着各种小说类型,资本家也还没有找到一种可以快速圈钱生钱的盈利模式。也正是从这次会议开始,我对被资本定义的网络文学的“文学性”持激烈的质疑态度,一直延续到现在。2015年9月25日上海的“首届中国网络文学论坛”,这届论坛恰逢“IP热”,整个会议笼罩着热捧“IP”,前景看好的乐观情绪。会上,我作了泼冷水的发言,这就是会后整理成文发表在次年《文汇报》的《我们在谈文学,他们在谈IP》。我对“IP”时代的网络文学作的基本判断是: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今天的网络时代这样产生这么许多平庸,甚至是垃圾的文学,今天地摊文学式的网文是资本、大神写手和广阔的粉丝读者群共同造就的商业帝国。最好的结局是,他们喧嚷地谈论他们的IP,我们还可以安静地谈论我们的文学。审美的分层分众的时代现实地来临。只是中国的文学阅读和审美呈现出金字塔状,普通读者文学启蒙任重道远。2017年,我将《我们在谈文学,他们在谈IP》的立场更明确地在《网络文学就是网络文学》一文展开,指出网络文学的传统对接上《故事会》和《知音》的中国式故事传统。这表面是对网络文学的一次审美降格,但却是试图寻找到网络文学自己的美学规范和经典化道路。

2001年,安妮宝贝说:“我个人的想法是,什么时候网络文学能够得到稿酬,它才能得到真正的发展。网络作者要坚持走下去,绝对需要沉得住气。因为这是一个矛盾。张扬个性的自由空间和踏实有力的版权稿费上的保护。不可能很快就会有完满结局。”(《桀骜不驯的美丽——网路访安妮宝贝》)她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未来的网络文学会发展成商业帝国吧?同样,稿酬,甚至天价稿酬带来的也不是她想象的写作者的自由和网络文学的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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