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拉锯

作者:沉沉    更新时间:2017-08-10 17:04:12

殷磊已离开ICU,转入隔壁的特级护理房间。这栋别墅的内里构造非常奇特,所有的医用设施一应俱全,包括病房等级,护理等级,医用空间,严格按照医院的最严格程序来操作。唯一不同的是,你只需要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完成医生和病人,以及家属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殷磊之所以能够离开ICU,是因为其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医生从不许诺有什么乐观的前景,在这一点上,Coco非常职业,尽管她非常希望殷磊能够好起来,虽然好起来之后,这个男人也不会属于她,这都不重要了。她从不在语言上给林若岩任何带有希望的词汇,所说的每一句字斟句酌,并且附带了很多让林若岩非常讨厌的医用术语,这让林若岩在焦虑的心情下,以为自己在被对方耍弄,冷不防用上海话怪声怪气地嘟囔了一句:“会勿会讲人闲话啊?”这让在上海实习过半年的Coco听出了弦外之音,虽然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明白绝不是什么好话。

然后她慢慢合上厚厚的报告,眼睛看着林若岩看,没有表情。林若岩下巴稍微微上扬,平静的面容之下有着掩饰不了的凌厉之色和焦灼心绪。一方面她为殷磊的病情干着急,另一方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殷磊有着浅浅觊觎知心的女人有着很深的反感,恨不得一拳上去。是的,她很早就想揍她了,这个女人成功地、充分地调动起了林若岩想要挥洒体内荷尔蒙的强烈愿望。

彼此斜眼对视了三十秒,不知疲倦,Coco突然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主顾,不露声色地调整了情绪,只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低下头,重新打开病历报告,继续跟林若岩解释,就好像刚才两人目光的对峙,只是随意朝窗台瞥了一眼而已。当然,她会在谈话中,合理的夹杂更多的专业术语。

两个女人就这样在暗中较劲儿,维护着脸面上的尊严,直到有一天,Coco接替晚班,无意间发现林若岩上半身栽倒在病床前,双眼微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而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Coco也能见到对方从眼角刚刚滑落而下的泪痕。看来,这个女人已是疲倦至极,在醒来了哭,哭完了和殷磊对话,然后再睡,再哭……如此状况,已属常态。Coco连忙退出病房,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窥探到了别人的隐私。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要看到了这个女人,嫉恨,不耐烦,捉弄等心绪都会纷至沓来,让她变得邪恶。所以,她尽量控制与对方的见面次数,以免产生犯罪的年头越来越深。只是从那以后,在与家属的病情描述和沟通中,她不经意间减少了专业术语的使用,但也不愿再多看林若岩一眼。

在英国的柯芷云是寂寞的,是无助的,也是疲累的。殷磊的手术,柯芷君残病的身躯,所以她从当家女主人妹妹的一线位置,退到了二三线的行列,尤其在发生了到底由谁进入ICU的争夺之后。因为殷磊处于昏迷状态,虽然情况渐渐稳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作为家属,还是需要与他对话,这样对病人是一种刺激,逼迫他对现状做出各种反应。柯芷云作为妹妹,当然要为姐姐争取权利。殷磊是姐姐的儿子,作为母亲,是进入病房的首要人选,这本就是无可争议的。

就在这个时候,平时不太发表意见的林若岩表态了,她认为自己更适合首先进入病房,参与殷磊的辅助治疗。柯芷云否定了林若岩的决定,她认为儿子这时候最需要的是母亲的温暖,哪怕母亲偶尔还不能对儿子说什么,母子天性,这都是有感应的,血缘关系,是任何其他最为亲密的关系无法替代的。

“小姨,我不是要反驳您,相反,我一直都很重视您的意见。只是现在,殷磊最需要的是什么?”林若岩同时把目光转向了主治大夫:“他需要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治疗,如果我们希望他更早地恢复过来,他需要的是有效的、积极的、主动的治疗,在这一点上,我相信自己更能胜任。”林若岩顿了顿,压低了激动的心情,减缓了语速:“我能用有效的语言去刺激他,用适合的抚摸去感应他,这一点,我有绝对优势。”似乎林若岩很给面子,没有触及到柯芷君的弱点。

是啊,柯芷云艰难地权衡着,柯芷君进去了,满足了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可在治疗效果上,确实不如林若岩。柯芷君的身体,最多是握住儿子的手,慈母般望着自己的儿子。可若她的状态不好,便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若岩的说辞,给了柯芷云面子,也给了医生很大的信心。柯芷云无声地退让了,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倘若姐姐身体上不是遭遇了这个病,何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