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的7月底,宁祖跟悦然带着两个学生,到意大利教学。
一个是艾思仁,另一个是在中国长大曾经在北大读书的白俄学生。他们俩人中文好极了。
意大利的北方有一个岛叫Capris,从前一个瑞典有钱的名医1904年在那儿盖了许多房子,以后送给瑞典政府,学者们可以跟一个基金会申请住在那儿做研究,悦然就申请带了学生在那儿开课。
8月25日悦然跟宁祖从意大利北方开车,打算前往捷克参加一个汉学协会,当时还没有成立欧洲汉学协会。
汽车到了中途,听广播快报:苏联军队打进布拉格。
“我们在路途欣赏风景,知道没有希望,就回去瑞典。”
第二年1969年,悦然还没有当上皇家人文社会科学院的副院长以前,也还没选上院士呢,人文学院跟布拉格达成交换学者的协约,可当时的瑞典学者谁都不愿意去布拉格,只有悦然一个人申请,1969年得到一笔奖学金,1970年代悦然每一年都去布拉格。
1968年以后布拉格的东方学院已经关闭。图书馆还在那儿,所有的捷克学者都不能进去,不能做研究。
悦然去布拉格以前,事先声明愿意在东方学院开课,由于捷克与瑞典人文科学院的协议合约,悦然一到那儿,东方学院必须开门。
“捷克人似乎还是有一点怕外国人,换作波兰,肯定不会打开东方学院的门。”
“我一堂课都没讲过,就去摆龙门阵。”普实克、帕拉还有一群布拉格的汉学家他们都在,全部都来,哎,真好玩。
“我带了糖、烟草、咖啡、罐头,带了很多物品,大家都很高兴。我整天跟帕拉、普实克聊天。”
当年的捷克汉学家不能进自己的学院跟图书馆,情况很困窘,没有书就不能做研究,不像现在人人可以上网。当时捷克的汉学家多半在家里勤奋地做起翻译工作。
帕拉非常爱吃,他认识布拉格所有好的饭馆。
有一天帕拉带悦然去一家野肉烹调著名的大饭馆。
跑堂的领班原来是捷克驻北京大使,他回来没有工作,到饭馆当起领班。
帕拉请悦然吃一道汤,汤的味道有点像罗宋汤。
北京的苏联饭馆有罗宋汤,里头有很多胡萝卜,这道汤使悦然想起北京的往事。北京的苏联饭馆的厨子非常好,价钱又合理,悦然跟宁祖常常到苏联饭馆打牙祭。
帕拉说,什么,俄国有汤吗?这我没听说过。
领班大使说,喔,苏联有汤吗?这我没听说过。
捷克一般的老百姓深有幽默感,布拉格大城市居民比较缺乏捷克人的幽默感,但是他们十分擅长讽刺、挖苦,发挥这种城市性格时他们甚至不计较深埋自己的优点长处。
研究汉朝历史的浦古拉(Timoteus Pokora)跟悦然在街上散步,墙上有一张海报写着俄文的大字。
悦然说,你翻译给我听吧。
浦古拉以俄文流利在学界著名。
他说,我不会俄文,我不知道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