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抽泣着，心里越是疼痛，便越是想念，眼泪开了闸，一直哭到干呕起来。缓缓抬起了头，Peter正站在不远处。他显然是发现了她目前的状态，却又犹豫着是否要走过来。现在也不得不过来了。
“身体不舒服？”Peter仔细打量她，虽然林若岩化着淡妆，但那点儿眼泪早把她的妆容给冲跑了。可即便是这样，她看上去还是让人感到舒心。那是一种自然的气质，不做作，在那群香艳的脂粉堆里算是脱俗了。那淡淡的忧伤显露了另一种味道，不是那群女强人的惺惺作态，反而是小女人的另一番情致。她也从来不会装，不懂就是不懂，仅凭这点真，在这个隔肚皮的人心揣测的世界中，倒是能够赢得一点好感。但她又不总是这样，也明白一个傻女人是无法立足于商界的。想必这样一个有着多种面孔却又不让人讨厌的女人，私底下也有向殷磊发脾气的娇俏吧。想来想去，不管她有着多少张脸孔和表情，那个“真”字，从来都是自然而然流露的，不说百分百的真，至少也有七八成了。在这个虚伪的世界里，足够了。
“我们回去吧！”Peter走近她，却也保持着距离。他知道殷磊在林若岩身边暗中安插了保护人员，他的一言一行需时刻保持警醒，哪怕此刻的殷磊和林若岩的确是有求于他。
林若岩慢慢地站起身，疲乏的样子，仿佛整个人被抽取了魂魄，软塌塌地就剩下了一张皮囊，“你的事情办完了？”
“不过是个交际场合，真正要谈话，不是在这种地方。”Peter随着林若岩脚步的节奏往前走着。他叮嘱她站在一边，等他把车开上来。她一个人站在哑暗的灯光下，初秋的风让人的身体发紧，裹上薄薄的披肩。接到了Michael的电话：“Hello，一切都好吗？如果一切都好，能否关心关心你们那位。是否快做手术了，心里的魔鬼都跳出来庆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全部都灌溉给我，连我泡妞的时间都会来问候我。”
“展会顺利吗？你一个人辛苦了！”林若岩紧了紧披肩，两手环保。
“我不需要官方的问候，有空你还是去看看他吧！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还给我磨磨唧唧讲那些个“来世前生”。我这辈子都没过好呢，我下辈子投胎做一棵树，不想再做人了，太累了！”Michael好像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别急，宝贝儿，我得把工作汇报一下，别催我了。”
“你忙吧！我知道了。”林若岩看到Peter的车过来了，挂断了电话，上了车。她原本都是坐在副驾座上的，不想凸显自己所谓的职场身份，她从没有把Peter当成下属。除了对方是项群的老公，她以前的同事，以及如今的智囊团成员，Peter 还有一项有点，就是识时务，从没有拿所谓的友情来说事儿，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方方面面拿捏得当，也因此长久以来能够得到赏识。
但现在，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她整个人有些斜躺在后座了。想睡，可睡不着了。Peter观察着后视镜那点儿动静，问她是否要去医院。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喃喃道：“其实，我很累。真想你的车子一直往前开，不要停下来，我想睡。”
“往哪儿一直开啊！”Peter打趣道。
她叽里咕噜地吐出了两个字，声音困顿，但口齿清晰：“美国”，之后便沉沉睡去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椅子上。她皱了皱眉，顿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自己大概只睡了十五分钟，却出现了怪异的梦境：殷磊一直冲着她笑，而殷磊的身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个身影里面仿佛藏着飘忽不定的眼神，一直在窥伺她。她猛地坐起，四周冒起了星星点点，她甩了甩头，重新把头靠在车窗旁。Peter已经不在车里，她四下瞧了瞧，他正在一棵梧桐树下抽着烟。
林若岩打了个哈欠，推开车门，却一步路也挪不动，倚靠在车身：“不好意思，太累了。”
Peter看了她一眼，掐灭了烟：“家里不能抽，我在这儿也是过过瘾。”Peter打开车门：“走吧，晚了，回去赶紧休息。你要是搞得很憔悴的样子，老大非找我算账不可。”
林若岩坐到了副驾座，寄上安全带，车子驶到热闹处。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上海是个不夜城，一切的喧闹、喜悦、罪恶才刚刚拉开序幕，犹如这漫长的、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阴沉的夜。
“商场上一直就是这样的生活。”最近这段时间，林若岩在办公室，家里，社交场合来回奔波：“还好，没让我出差。”
“习惯了。这是你要过上丰厚物质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也不全是这样，也有温暖的地方，当然也有更丑陋的。”Peter沉稳地打着方向盘，侧目望了一眼林若岩：“老大放话了，尽量不让你出差，尤其不想让你坐飞机。”停顿片刻：“你懂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