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乘胜追击加害师傅 抢占地盘华界一统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7-04-21 22:03:54

毛利还没有睡觉,今天晚上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本来太太去搓麻将回来都是自己约黄包车的,这段路不算很长,十几分钟的路程,可是他莫名其妙不放心起来,令司机开车去接太太回家,刚才听到自己汽车的喇叭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倒了两杯葡萄酒放在茶几上,起身去迎接太太,听到门口有数人的上楼梯脚步声,那是保镖亲自送她上楼,心里很踏实,门一开,白茂聪举着枪闯进房间说:“识相的话最好别出声。”毛太太和司机也被推了进来,司机还没有站稳当就被后面的中村猛捅一刀倒地,毛太太尖叫一声被捂住嘴巴。

毛利意识到白茂聪这是来索命的,忙求饶道:“白兄弟,有话好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白茂聪朝他冷冷的笑笑,吩咐中村道:“你来看住我师叔,我找师婶谈谈心。”

毛利知道他想做什么,刚要求情中村的枪管塞进他嘴里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太太在白茂聪的命令下自己一件件衣服脱下来,毛太太只想保住性命,到这时候她也看出毛利今晚死期已到,索性就放开了勾引起白茂聪,试图博得他的欢喜舍不得杀她,主动迎上去说:“茂聪,其实师婶心里早就有您了,我是日日想,夜夜想,今晚总算可以服侍您了,往后啊我就是您的女人了......”

中村杀死司机时,毛太太响亮的尖叫声惊动了楼下出来上厕所的保镖,这是三楼老板房间传出的,保镖惊慌的奔回底层的值班室,叫道:“不、不好了,老板他......他......”领头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话别被尿憋的,慢慢说。”保镖说:“你们听见叫声没有?老板房间里有人惨叫,怕出事了。”几名闲散的值班保镖操起家伙冲出房间,走廊上十分安静,他们个个举着驳壳枪蹑手蹑脚上楼梯,突然一个女人嗲悠悠的呻吟传出,是毛太太的声音:“老公,好舒服!”一干人在楼梯半道收住脚步,领头的悻悻的骂道:“册那,老板和太太在奋斗,下去下去。”另外一个嬉皮笑脸道:“毛太太平时一本正经,原来这么骚,像几百年没被男人碰过。”领头的收住枪拍了他脑瓜子一下教训道:“别胡说八道。”——他们几个人不约而同站在楼梯半道不上不下听着。

白茂聪匆匆在毛太太身上发泄完后望望紧闭着眼睛的毛利,对中村说:“嗨,你放开他,我师叔一定有话说。”中村从毛利口中抽出枪管顶在他脑袋上,毛利大喘口气咕咚跪下,他心里很清楚,白茂聪已经把事情做绝,接下来就要动杀机了,他不是没有人保护,十几个保镖在毛公馆楼内楼外守着,只要他呼救立刻会冲上来,但他不敢造次,中村的枪管顶在他后脑冷飕飕又火辣辣的恐怖,命捏在人家手里,白茂聪的手段子他是领教过的,腿肚子酸到了裤裆根,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哀求道:“白老板,白老板,我愿意把全部家产和太太奉献给您,您就带我太太走吧,明儿我把房契和娱乐场经营权文书送来,兄弟我从此不问江湖之事,只求您高抬贵手留毛某一条生路,小的给您磕头了。”——他一口气说完额头“砰砰砰”在地板上猛撞,白茂聪边整理衣服边说:“你以为我是傻瓜啊,你的家产我拿得走吗?别给老子吃空心汤团。”毛利紧爬几步说:“那,那我太太跟您走总是实实在在的吧?您看她多漂亮,身段好,床上功夫一流,你们俩很配,就算我孝敬您。”毛太太躺在地上缓过气,一骨碌爬地上附和道:“是是,白老板,不不,老公,带我走吧,当您丫鬟都行。”白茂聪啐了口骂道:“呸,你们这对狗男女比我想像得还要无耻,尤其你毛利,堂堂青帮老大居然看着自己太太被人侮辱,还恬不知耻的拱手相送,你往日的威风哪去啦?”毛利忙说:“对不起,白老板,不,大哥,不,我的祖宗,从今往后我听您指挥,对了,我们一起对付钱三刀这个老匹夫,让您当我们的堂主好不好?”中村道:“白老板,时候不早了,结果他们吧。”毛太太听罢攥住白茂聪裤管恳求道:“茂聪,茂聪,别杀我啊,要杀就杀毛利,我对您有用,求求您收下我,就当是养条狗,你要是不喜欢,就把我赏给你手下兄弟,哪怕卖到窑子里也可以换几个钱,好不好,好不好?”

楼梯上的保镖们悉数下楼,没有听到更刺激的声音有点遗憾,领头的说:“走走,都回房间去,他妈的,把我性子也给调起来了,那几个送毛太太上楼的人下来我怎么没听见?”刚才出来上厕所的说:“我没有注意,好像听到有人出门的。”

白茂聪报复完毛利要给他最后的一击,不可能留他性命,从腰间拔出短刀,毛利热泪滚滚惊恐的望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心里面还在活动,只要今晚活着,明天就能置白茂聪死地,毛太太深信毛利必死,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无论怎么说姣好的身段男人都会心动,她站起身挺着高耸的胸部迎上去,拨开他手中的刀说:“老公,带我回家吧,让我好好服侍您。”话音未落,白茂聪骂道:“去你的!”一狠心刀尖朝她腹部捅进去,毛太太“呃”的一记闷响栽倒在地,不停的痉挛,鲜血如喷井般飙出,毛利见状跳起来夺路而逃,白茂聪冲上前从他背部一刀刺进,毛利趴在门上慢慢滑倒,白茂聪说:“师叔,对不起你了,你带我入道却死在我刀下,怪只怪你与我为敌。”

中村上前道:“白老板,我们撤吧,毛公馆里还有好多保镖。”

杀了毛利,白茂聪瞬间有种特别轻松的感觉,沉思半晌说:“不,现在走不得。”中村问:“院子里有值班巡逻的,我们是开刚才的车出去还是翻墙,大门可是关着的?”白茂聪轻轻打开房门一条缝隙,外面很安静,毛利的保镖已经回值班室,他抬表看看十二点多,撤退对他来说不是问题,猛然间他萌生出一个计谋,他要借刀杀人,转身说:“人是杀了,明天一大早就会被发现,没有人看见是我白茂聪干的,不过在道上谁都知道我与毛利有宿怨,钱三刀肯定会借题发挥号召帮会里的人追杀我。”中村说:“那你去河川先生那避避风头,我们大日本武士可以保护你。”白茂聪瞥了眼问:“我能避一辈子?再说我这一躲避不真做实了人是我杀的吗?”白茂聪的一名手下弟兄弱弱的插话道:“我们在外面放出风声,就说人是钱三刀杀的不就行啦?”中村道:“没影的事谁信?”白茂聪听罢顿时茅塞顿开,在房间里直打转,边拍掌边说:“好注意,好注意,你们说,今天谁杀了毛利没人知道是不是?我们何不把毛太太的尸体移到钱三刀的家里,这样一来不就成了他与毛太太通奸被毛利发现,钱三刀派人把他杀了,这故事合情合理。”中村提出不同看法道:“我们进来时毛利的手下明明看到毛太太被送到家里,怎么会死在钱三刀家?”白茂聪胸有成竹的说:“细节问题让警察去研究,毛太太尸体在钱府被人发现是确凿的证据,到时他浑身是嘴怕也解释不清了,呵呵。”中村又问:“钱三刀家我们怎么进去?”白茂聪拍拍他肩膀说:“中村君号称帝国武士,难道三米多高的围墙翻不进去吗?”

凌晨两点钟,中村悄悄下楼打开楼门,外面的小汽车仍然停泊着,天空没有月亮,整个院子里只有一只黯然的照明灯划出黄灿灿的光芒,有两个人影背着离去,那是夜间巡逻的保镖,白茂聪手握驳壳枪侯在楼内的值班室门口,灯关着,隐隐的听到里面有呼噜声此起彼伏,他的手下弟兄乐呵呵抱着赤裸裸的毛太太尸体下楼,脸紧贴她的乳房,沾上了一抹鲜血,“还热的。”他说,白茂聪轻声斥骂道:“你小子真没出息,死了的也要?别弄出声音来惊动了屋里的人,老子第一个毙了你。”

他们全都退出大楼将毛太太塞进车后备箱,中村野猫似的的窜到铁门处“咯呀呀——”的打开,夜间巡逻的转了圈回到正院,在远处看见有人在开铁门以为是毛利的司机,压着嗓子喊道:“我来,我来,你走吧。”这时,白茂聪驾车急速过来,中村敏捷的钻进汽车,车子一溜烟绝尘而去,两名巡逻的过来关门,一人问:“嗨,刚才开门的是谁呀,我感觉没见过。”另一个仰视了下公寓大楼,毛利的房间灯火通明,说:“管他呢,瞧,老板还没睡呢。”

那人问:“这么晚了老板的车出去干吗?别是来暗杀他的人跑了?”另一个道:“就你乌鸦嘴,我们这么多人在,杀老板有那么容易?没看见这车是老板让人去接太太的吗?”

凌晨五点,天空大亮,巡逻的无意中抬头见老板的房间灯还没有熄灭,这才起疑心两人进楼去察看,过道上有滩血迹,一人蹲下抹了点在手上搓搓又嗅嗅,他判断是人的血,沿着楼梯上去另外又发现几滩,两人愈加紧张起来拔枪冲上三楼,老板房间的门虚掩着留了条缝,走廊上有扇小窗开着,微风拌着早晨的清香徐徐而至,门嘎吱吱——两人慌忙趴在楼梯台阶上,神情慌乱的举拔对准那扇渐渐打开的门,僵持了半晌没有进一步动静,门半着,一人说:“是风,里面没有人吧?”另个人说:“可能老板意外弄破手去医院了,半夜里不是有辆他的车出去的吗?可是开铁门的那人我没见过,老板的新保镖?”两人相互壮胆起身靠过去,先贴着墙壁往房间里瞧,门挡住视线看不全,一人谨慎的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交换了下眼色后,一起举枪闯进房间,只见毛利血淋淋的躺在地板上,瞪着眼珠子面目狰狞,两人同时逃出来胡乱放了两枪喊道:“不得了啦,老板被人杀了!”他们稀里哗啦的连滚带爬跑下楼去踢值班室的门,里面五个值班的保镖被惊醒,听了这噩耗一个个冲上楼去端详,他们感到奇怪,毛公馆里外十几个保镖保护,院子的大铁门也有专人看管,巡逻的不停的在公馆院子里巡夜,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总得有点声响出来。

有人分析道:“会不会是毛太太与人合谋杀了毛老板,你们看楼梯上全是血,一定也有人受伤了。”有人反对这种说法,道:“毛太太一向对毛老板忠心耿耿不会做那事,我看是有人绑架她,连着把毛老板给杀了。”他问巡逻的,“你们看到有车子出去吗?”巡逻的人心虚,与他争辩道:“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当时看到老板的车出去,以为是送毛太太回来的司机替老板办事去了,对,说不定跟他真的无关。”他没有说出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开铁门,怕承担罪责。

毛公馆大清早的乱作一团打电话报警时,白茂聪他们三人的车子已经到达钱三刀位于虞洽卿路的宅子,那是一座园林建筑的庭院,茂密的树林遮掩在其中十分的幽静,三米左右高的围墙,他们搬下尸体找到了一处合适的翻墙地方。白茂聪对中村说:“你背着她,我们两人驮你上去,翻过去后你将尸体埋在花丛中,别埋得太隐秘,要容易让你发现。”

中村当仁不让背起尸体毫不费劲,踩着两人的肩膀往上一窜将尸体扔进去,然后身轻如燕入内,白茂聪啧啧称赞道:“真不愧是日本武士,这人今后对我有大用。”

法国巡捕房接到报警后开来两辆警车,下来一名法国探长和若干名中国巡捕前来查看现场,询问目击者进行笔录,从毛太太失踪的情况看,初步断定是绑架和仇杀,首先要找到毛太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消息很快传到了钱三刀耳朵里,上午他在院子里坐着喝茶,管家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道:“老爷,不好了,我刚才听说毛老板昨晚在家里被人杀了,太太不知去向。”钱三刀听罢手中的茶盅拍翻在地,腾的站起身问:“消息可靠?”管家摇摇头说:“我也吃不准,听一个堂内兄弟说的,应该不会假。”钱三刀道:“快去毛公馆证实一下。”管家刚拔脚离开,钱三刀如临大敌命人召集弟兄府内府外把守住,他第一反应是白茂聪所为,而且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白茂聪完成移花接木后将车丢弃在郊外的小河中,一切做得有条不紊,然后若无其事的回赌场上班,静等巡捕房找来了解情况,毛利一死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都会接受询问,包括钱三刀,这是在他计划之中的必不可少的环节,他要利用警方的询问把疑点引向钱三刀,果然,赌场下午来了几名华界警察和法租界的便衣探员,他们很快了解到白茂聪与毛利之间的宿怨。白茂聪故作伤心状,叹息道:“哎,我虽然与师叔多有意见不和,但他是我入青帮的领路人啊,我岂会对他动杀机?”警察搜查了赌场,没有找到毛太太和任何证明他杀人的证据,法国探员问:“那么你知道谁与毛利有仇?”白茂聪故意望着朝天花板思索了半晌,假惺惺说:“这个嘛不大好说,我与师叔最近几年接触不多,大家都在忙生意,他若与人结仇我实在无法知道,不过......”法国探员追问:“不过什么?”白茂聪神秘兮兮的凑过去与他耳语道:“不过最近倒听说毛太太与我师傅钱三刀私下走得很积极......是听说的啊,消息不一定可靠,这种流言蜚语我本人是不相信的。”法国探员问身边的中国警察:“钱三刀也是青帮的?他住哪里?”中国警察答道:“他是死者的义兄,青帮某堂口的堂主,这位白老板是钱三刀徒弟,叫毛利师叔。”法国探员用法语自言自语骂了句:“正是一群人渣。”

钱三刀得到管家证实后气急败坏,又隐隐的有些害怕厄运降临到他头上,毫无疑问这是白茂聪所为,杀毛利是前奏,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这个师傅了,正在盘算应该如何反制白茂聪,外面闯进几名警察,有原来负责毛利案子的法国探员,也有英美租界的巡捕房中国警察,由于钱府所处虞洽卿路是英美租界,法国巡捕联系到所辖的巡捕房陪同来了解情况顺便搜查毛太太下落。钱三刀生气道:“简直莫名其妙,毛利是我义弟,他被人杀了你们到我这来找什么证据?”中国警察彬彬有礼的解释道:“钱老板息怒,我们获悉您与毛太太关系比较密切,例行公事来看看她在不在您府上,没别的意思,呵呵。”钱三刀拍案而起训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与义弟的太太关系还、还比较密切?我滚你个五香茶叶蛋,嘴巴不干净小心吃耳光。”中国警察挨骂并没有介意,仍然笑嘻嘻说:“别这样,兄弟也是奉命而为,上峰说要搜那就搜下吧,钱老板光明磊落也不怕搜是吧?”钱三刀憋着劲道:“搜可以,但是钱府不是随便可以搜的,若搜不到毛太太,你当如何向我交代?”法国探员不认识他,不买他的账,抽出手枪扬了扬,用生疏的上海国语威胁道:“我们是在办案,你不要乌搞百叶节。”钱三刀毫不示弱,瞪起眼珠子反击道:“你这洋鬼子敢跟我摆谱,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们总探长扒了你这身警服?”中国警察忙上来劝和,凑到钱三刀耳边小声音说:“他是法国巡捕房的,不吃人间烟火,就满足他一下吧。”钱三刀在法租界没有势力范围,惹不起法国人,反正毛太太不在府上,看他们能搜出什么个结果来,一挥手道:“那就搜吧,搜完给老子滚蛋。”

警察每个房间和院子里假山盆景翻了个遍,钱三刀坐太师椅上喝茶等着看他们无功而返,一边跟管家道:“这个法国瘪三中国话都不利索,还夹杂咱们上海话,‘乌搞百叶节’你个头,有句小孩子讽刺他们这种外国瘪三的歌怎么唱来着?”管家笑笑说:“外国人到上海,上海闲话讲不了,米西米西炒咸菜。”

两人哈哈大笑,一扫毛利被杀的阴霾。

正在这时,有个手下弟兄跑来禀报道:“堂主不好了。”

钱三刀没好气的训斥道:“本堂主很好,你小子急猴猴的什么事?”

来人道:“堂主,他、他们在后院花丛下挖出一具女尸,血淋淋的。”

钱三刀懵了片刻,大脑一连串的联想——毛太太失踪而自己院子里发现女尸,难道是她?

钱三刀急匆匆过去察看,几名警察正将一具裸体女尸从泥土里完全拖出来,一眼就辩论出是毛太太,灰暗的肤色,腹部开了个血盆大口子染红了下半身,久经沙场的钱三刀这回居然吓得腿肚子颤抖,咕噜着道:“谁、谁他妈的陷害我?”

法国探员在毛太太尸体几个部位轻轻摁了摁,特别在乳房上捏了把,已显尸僵,若有所思道:“死者的时间大概在十几个小时前,也就是昨天午夜期间。”说完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旁边中国警察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献媚的递过去,法国探员狠狠擦了下手还给他,走到钱三刀面前问:“这个女人是谁?”钱三刀辩解道:“跟我没有关系啊,不知道是谁埋在我这的。”法国探员不耐烦的又问了次:“没问你这,她是谁?”钱三刀答道:“毛太太。”法国探员阴阳怪气的上下打量了番他道:“这么说外界相传你们俩暗度陈仓并非空穴来风喽?”钱三刀慌忙否认道:“不不不,我和她根本没有来往,她是我义弟的太太,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们帮规也不容许啊。”此刻,钱三刀失去了刚才在大堂上的那股子威风,死人在他院子里被挖出来是事实,而且肯定是白茂聪所为,问题是他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尸体埋到院子里的,转身问管家:“昨夜谁值班?”管家答道:“是毛头子。”钱三刀一扬手道:“把他给我叫来。”毛头子正在外围看热闹,听到堂主叫他跑过来,昨夜是他值班,按理是应该在院子里不停的巡视,可他在睡觉,不敢说,管家问:“昨天夜里到凌晨你听见有人翻墙进来过吗?”毛头子脑袋摇得波浪鼓似的回答道:“没有,我一直在巡逻,一切正常。”钱三刀悄悄拉过管家问:“会不会是我们手下其他人跟毛太太有奸情,杀了埋在这里的?”管家说:“不会吧,毛太太什么人啊,怎么可能看上我们那些穷弟兄?”钱三刀瞪着他问:“是不是你小子?”管家忙摆手道:“不不,老爷,你就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法国探员走过去问:“你们商量好了吗?谁出来承担啊?”钱三刀急了,朝着围观的众弟兄嚷道:“是谁干的,都他妈的给我站出来敢做敢当!”底下人瞬间安静下来。法国探员微笑道:“钱先生,表演结束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钱三刀愤怒的问:“你要抓我?”中国警察笑嘻嘻欠身解释:“不是抓您,是请你去巡捕房配合调查。”法国探员本来就对钱三刀摆臭架子看不顺眼,逮着机会也毫不留情,纠正道:“不,是逮捕。”说着枪对准他的太阳穴。都到这地步钱三刀豁出去了,脖子一挺气吞山河般警告道:“你这法国小瘪三,周围都是我的人,你枪指着老子走得出去吗?”法国探员被他的嚣张激怒,命令身边的法国同伴:“把他拷起来。”钱三刀吼了声:“堂内的弟兄们,给我下了这法国佬的枪。”——没有动静,钱三刀瞥了眼众人,只见手下弟兄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神态,怒道:“还楞着干嘛,你们是不是我钱三刀的弟兄?管家,让他们上。”管家这回早就不知躲哪去了,法国探员见状心里有底了,朝天上放了枪大声命令道:“无关人员都给我滚,否则子弹不认人。”——哗啦,周围二十几个钱三刀的弟兄像兔子般逃离,钱三刀仰天长叹,乖乖的被戴上手铐带走。

众弟兄目送着他押上警车呼啸而去,素珍不知从哪钻出来数落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眼看着老爷被警察抓走?”管家若无其事的说:“警察请去配合调查,没事,一会就可以回来。”素珍道:“我明明听那法国巡捕说是逮捕,真丧气,还青帮呢,一个个缩头乌龟。”管家伸手给了她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死老婆子活得不耐烦啦?”

素珍捂住脸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担心钱三刀被抓去坐牢自己将失去保护神,而昔日的女婿白茂聪绝不会放过她。钱府上下的佣人们也乱作一乱纷纷打包行装,有的顺手牵羊偷了钱府的东西后落荒而逃,在府上的青帮弟兄在一个小头目的鼓动下,一哄而上也开始抢夺财物,这些人本来对钱三刀就颇有怨言,平日里对他们管教苛刻,这回对他犯了命案回不来了深信不疑,所以刚才在关键时刻没有人挺身而出。管家拿了根扫耙在桌上猛敲,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堂主还会回来的,都给我放下。”他一个管家的话没有人听,被推倒在角落里,钱三刀卧室里的保险箱子也被人用斧头劈开洗劫一空,就连素珍的行囊也让人抢走,衣服扒了个精光**。这里轰轰烈烈的动静引来了周围的邻居,也进来凑热闹,直到管家报警巡捕赶到,钱府几乎剩下了个空架子。

钱三刀被带到法租界巡捕房两个礼拜没有放回来,由于这起案子横跨两个租界,毛利的案子发生在法租界的毛公馆,毛太太尸体在英美租界的钱府发现,两地巡捕房组成联合调查组对钱三刀进行了审查,起先因为有工部局钱三刀的朋友替他说话,审查时还算比较客气,随着钱三刀一味的不配合,加之白茂聪在背后疏通关系欲置他于死地,审查的人对他动了刑,钱三刀毕竟是滚打出来的汉子,并没有屈打成招,他知道招供是死,挺住大不了也是死,他不想当屈死鬼。

乘火打劫之风并没有停息,自毛利死后,他经营的娱乐场所便关门歇业,本来众弟兄们还指望钱三刀这位堂主来收拾残局,现在连他也被抓,而且外面传言钱三刀死罪已经尘埃落定,顿时哄抢潮又起,钱三刀和毛利的饭店娱乐场所无一幸免,引发群殴,两地租界工部局召集青帮大佬商讨尽快维持社会治安,青帮大佬们首先想到了该堂口的白茂聪,让他暂时代为管理钱三刀和毛利名下的产业,接管他们手下的全部人员,这正是白茂聪所要达到的目的,接收后他的人马从原来自己的一百多号猛增至三百多,吃了个大胖子,迥然在华界一枝独秀成为名副其实的青帮大佬。

白茂聪忙着收拾烂摊子,雨音请他去河川野的武观见面,商量合作之事,白茂聪认为自己一统华界的目的达到,没有必要再对日本人马首是瞻了,推说太忙没有去,并索性将中村请了回去,河川野非常愤怒,让雨音带话过去威胁他,如果敢过河拆桥,就让中村把杀毛利和毛太太之事提供给上海各大报社。白茂聪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勉强的随雨音去敷衍一下河川野。

一进河川野办公室,门口两名武士把门关上站在他身后,白茂聪一开始还不当回事情,认为是虚张声势,他站着不冷不热的道:“河川先生,找白某何事?”

河川野身着日本和服正在舞刀,白茂聪欣赏了会,待他收住套路鼓掌称赞道:“好刀法。”河川野并没有放回刀,而是在半空中划了几下,用大拇指拭着刀锋,许久他念念有词道:“日本的太刀是世界三大名刃之一,全称为‘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乃中国由唐代的唐刀改良而成,这把刀是我的一位海军朋友吉庚上将所赠,死于该刀下的冤魂不计其数,上次胡大麻子被削首白君是亲眼所见的,但我肯定他不会是最后一个,凡是藐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中国人都逃不过这口刀,白君你认为呢?”白茂聪知道是在他,强作镇静笑笑说:“那是那是。”河川野走过去说:“白君荣登华界青帮大佬,按理我应该前去拜访道贺才是。”白茂聪听出话外音,忙解释说:“不不,哪能让河川先生移驾寒舍,最主要我这几日收拾那些烂摊子忙不过来,所以雨音来叫我......”河川野没等他说完,出其不意的将刀搁在他脖子上,阴森森说:“你们中国有句俗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河川野可以捧一个人上天,也照样可以让他下地狱。”白茂聪挺直着不敢吱声,河川野继续说:“你现在势力庞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是在这屋子里我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你忘记胡大麻子怎么死的吗?”白茂聪紧张起来,解释道:“河川先生,您误会了,我们一直是很好的合作者。”

“合作者?”河川野抽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大喊一声:“呀!”在白茂聪头顶扫过,一道白光几缕头发飘落,白茂聪不由自主双膝跪地道:“河川先生,小的错了。”

河川野还想灭灭他的威风,命令两名武士把他架起来,掏出一把左轮手枪顶住他前额道:“这是把六膛左轮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我放五枪,让老天来决定你的生死,这是你蔑视我们大日本帝国必须受到处罚,现在看你的运气了。”白茂聪以为是吓唬而已,据理力争道:“河川先生别这样啊,我已经知错了,以后只要您召唤,我再忙也赶过来见您,您要我做什么大家好商量的。”河川野哈哈大笑道:“好大的谱啊,还跟我商量,你跟阎王去商量吧。”说完扣动扳机——“咔!”是空膛。

白茂聪惊得浑身虚汗直冒,求饶道:“河川先生,不要,不要杀我,我听您的就是了。”河川野笑笑道:“你命真大,不知道第二枪是否有子弹。”白茂聪哭道:“河川先生,不,主人,饶我一命,留着为你们大日本帝国效劳。”河川野手指头在扳机上动了动,白茂聪紧盯着,哆嗦中身体渐渐的往下沉,河川野骂道;“胆小鬼,去死吧!”白茂聪两腿不住的抖动,随着一声“咔”,尿液如开闸的洪水喷出,沿着裤管淌漫溢出来,一抖一呃的,延续了好几秒。

“尿啦?”两武士讪笑起来。

河川野待到他平息后说:“又是空膛,你在死亡线上逃过了两次,按照概率第三枪空膛不大可能。”顶了顶枪管又说,“现在开第三枪。”顿时安静下来,白茂聪奄奄一息的哀求道:“不要,不要,饶了我这条狗吧......”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瘫软靠两名武士架着,河川野道:“我数到三就扣动扳机,一、二,三。”白茂聪突然放声嚎叫,绝望的挣扎产生无穷的力量,两只脚在地上蹦来蹦去,几乎快要坐在地上,河川野攥住他的头发揪起来,把枪管塞进他的嘴中,“咔!”——白茂聪的心脏快提到喉咙,身体痉挛着直翻白眼,耳边隐隐的听到河川野放浪的嘲笑声。

河川野抽出枪道:“对你来说,生命尽头正在逼近,我希望你有尊严的站着去接受最后两枪。”然后对武士说,“放开他。”

两名武士同时放开他,白茂聪半蹲姿势摇晃了下,双腿僵硬的顶住地面,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河川野慢慢的将枪管朝他额头顶去,时间很久,空气窒息了——突然,白茂聪臀部一撅整个身躯啪唧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时,环视了下四周河川野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艰难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他要马上逃离这个地狱,刚到门口,门“哗”的移开,雨音手里握着那把左轮枪走进来道:“听说还有最后两枪。”白茂聪咕咚跪下抱住她的腿哭喊道:“雨音小姐,看在我们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吧。”雨音笑起来,说:“你这个青帮大佬脸面也丢尽了,我干爹这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起来跟我走,干爹为你准备了压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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