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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烈娃    更新时间:2017-04-21 15:33:52

没错。1942年3月21日那天,鬼子进村了!

提前得到消息的南盘村刹那间鸡飞狗跳,好像被魔术师的魔棒点了一下,家家户户的姑娘们顿时无影无踪。

由于南盘村坐落在山东、河南与河北三省交界的位置,所以刚刚被送到河北南盘村张家做童养媳的菊花(参加革命前的菊红叫“菊花”),便临时被转到山东管村洪大爷家避难。这主要是因为管村村民挖的地道非常好,并且几乎家家相通。洪家也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地道。当然,还因为洪家在管村的地位相当于张家在南盘村的地位,只不过洪大爷祖上是读书人,做人比张家更明白事理。所以,甭看张家人平时做事有点浑不吝,但场面上的事一点也不马虎。即使送没过门的童养媳避难,也要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其实要说钱财,洪家并不比张家阔。但是洪家有两个好儿子:洪涛和洪峰。

洪家对两个儿子的培养可以说是倾囊而出,两个都在天津念过中学,小儿子洪峰留在天津做生意,大儿子洪涛则回到管村帮助父母打理这个家。当革命的烽火燃到管村,洪涛便成为这个村的游击队长。

菊花进洪家大门,正撞上洪涛从地道里爬出来,弄得满头都是麦秸和灰尘。菊花见他这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洪涛一边使劲搓手,一边淡淡地说:“来啦。”便扭头进屋了。

奇怪,当洪涛的背影刚一消失,菊花心里就突然有了一种丢失了什么又多了点什么的感觉。

从此以后的所有岁月,只要想起1942年3月21日这天,菊花的眼前永远是洪涛那对一闪而过的剑眉。

洪母是个慈祥的女人,看见梳着一根大辫子的菊花,上上下下打量着,喜欢得不得了,拉着菊花的手问长问短。

菊花在洪家待了几个月,和洪母学会了做各种面食。心灵手巧的菊花还把馒头做成白兔的形状,眼睛部位镶上两颗红豆,“兔子”的脑门上粘两只长耳朵;有时,她又把馒头做成刺猬的形状,用洗净的剪刀在“刺猬”背上一小刀一小刀地剪出许多小刺来。她总有很多新奇的点子,好像天生就是个生活的创造者。特别是她纳得一手好鞋底,远远近近的姑娘媳妇们都来向她取经。然而对于菊花来说,更重要、更有意义的是,她参加了“革命工作”,每天和儿童团员一起,爬到高高的树上看鬼子进村了没。

管村的游击队长洪涛很少回家,即使偶尔回来,也不怎么说话,吃饭如风卷残云,放下筷子就走。

不知为什么,每次菊花看见洪涛,就好像有些小兔子在心里乱跳,指尖发凉,喉咙的深处有窒息感。这是怎么了?小菊花真是不明白。

毕竟是个孩子,小菊花最喜欢和村里的姑娘们一起踢毽子。但是只要看见洪涛远远的身影,菊花就吓得跐溜一下跑回院子里。

有一天,菊花帮洪母洗衣衫,正费力地搓着一件白色的粗布褂子,洪涛回家了。一见菊花手中的衣服,上去就夺了下来,他压低嗓门说:“俺的衣服俺自己洗。”菊花不肯让地方,赖在板凳上不走。洪涛双手卡住她的小腰,轻轻一举就把她挪开了。

菊花羞得红了脸,飞快地跑回屋里。

晚上,菊花好半晌没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洪涛和洪母的对话:“娘呀,这小丫头在咱家日子不短了,迟早她得回南盘村的婆家吧。”

洪母叹气说:“是啊。也是穷惹的,要不,谁舍得把这么水灵的好姑娘随便许了人家?”

洪涛闷闷地问:“给了那家多少?”

“唉!五斗高粱。”

谁也想不到,第二天,南盘村的张弈天家就收到十斗高粱,是管村的游击队长洪涛亲自送来的。

“现在不时兴买卖婚姻了,菊花她参加我们游击队了。”洪涛大手一挥,张家人眼睁睁看着他把没过门的童养媳菊花领走了。好在张家的儿子张子腾还有男儿的血性,一气之下和邻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不久又去东北投奔了**的部队。

这时菊花十三岁,洪涛大她六岁,今年十九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菊花改名为菊红,她正式参加革命了,在管村游击队当了一名通讯员。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红缨枪到村头去放哨。为了及时发现敌人,菊红总是爬到高高的老槐树上瞭望远处,一旦有了情况,她就一溜烟滑下树干,拚命往村里跑,边跑边大声呼喊:“鬼子来啦鬼子来啦!”

不久,局势恶化,日本在管村也修建了炮楼。游击队所有的工作都转入地下,这个时候的小菊红却意外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由于她年龄小,发育又晚,看上去就是丁点儿大个小孩,不惹人注意。所以,游击队经常派她从鬼子的眼皮底下穿过,到邻村去送情报。

有一回,洪涛把菊红叫来,交代给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到鬼子的炮楼里去,摸清他们的武器装备情况。

这不是开玩笑吗?菊红,一个不丁点儿的小姑娘,且不说深入虎穴的危险,更不用提还要了解他们的武器装备,菊红她懂多少这方面的常识?

但是洪涛有办法,他往菊红的口袋里倒了一碗豆子:“喏,记住了:这里面是炒熟了的黑豆和黄豆。见着鬼子别慌张,你甚至可以掏出几粒吃,记住别吃光了!然后你和他们周旋。进到炮楼里后,就要留神了,看到有这样的炮弹你就把左边口袋里的黑豆拿一粒出来,放到右边口袋里;看到这么大、这么长的枪,你就把黄豆拿出来放到右边口袋。记住了:有几杆枪就放几粒豆子,别搞错了,别记混了!” 

菊红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说真的,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和紧张,而是洪涛头一回亲自给她下命令,令她又一次经历了那种“指尖发凉,喉咙深处的窒息感”。

去炮楼的一路上菊红都在想:这是为什么呢?很奇怪呀,小菊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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