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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芳    更新时间:2017-04-21 10:34:44

兄弟强子建议,借阿珍肚子生个孩子,她那么喜欢你!这样对母亲有个交代。当然绝对要纯种,别看花了眼!简春华头摇得像拨浪鼓,什么狗屁话!不仁不义,不道德,不合逻辑。他不睬他弟兄,闷喝啤酒,结果回家时撞了树、磕破了头皮,一个人躺在医院吊盐水时,是阿珍火急火燎赶过来给他送吃的喝的。

他望着白色墙壁默想,如果蒋丽君不去做人流,他们有个孩子的话,兴许这婚就离不了。

蒋老师刚搬到青莲巷时,整个人像一个汁液饱满的水蜜桃。她成了完全意义上的小妇人,早起,熬粥,花生、萝卜干,加一份生煎包。她心满意足看着他吃完。他们几乎每天都做爱,她也用不着服白色小药丸了,兴致很好,哼着小曲,对着镜子将头发编成各种花样——他眼睛明亮,话依旧很少,有时一走神,他不自觉打出哑语——他想念父母亲,担心他们半夜起来会磕着碰着。橹声消失了,隔壁一家夜宵店的吆五喝六声会持续到凌晨。他疲惫极了,但无法入眠。

蒋老师成了年级组长,带班更加卖力。他关注她的小腹,多么柔美、细腻的肌肤!它一定会渐渐隆起,孕育出可爱的生命。他们频率那么高,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日子是长了脚在飞速跑着——但迟迟没有动静,他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偷偷去医院给自己做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婉言提出让他的小女孩去趟医院。蒋老师笑笑,说不用,还嗔怪他,“猴急什么!”

蒋老师上卫生间,手机在包里响了,他去取,发现了一张病历卡,上面写着“人工终止妊娠”。他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还未成形的生命消失了,他难过沮丧了几天,实在憋不住,问他的女孩。蒋老师有些措不及防,嘴角拉了几拉,说:“领导和我谈过话,说毕业班责任重大,任何个人事情先往后退!我要评先进、评职称,不这样做的话啥都沾不到边,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怔住了,脚步往后退,直接靠在了墙上。夜里他梦见了他的骨血,带有秦氏贵族血统的后裔,还未成形就被残忍地抛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它游荡到法慧寺,又向前游曳,向它失去话语权的爷爷奶奶哭诉。它化成一团光影,蜷缩在他母亲手植的花木下。花有香味,泥土也有泥土的味道,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就显得安稳踏实,小家伙闭上眼睛睡了。他却从梦境中惊出一身冷汗。

后来的情节就是一部糟糕的肥皂剧,他都不想重复,可是发生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孩子!他只是哀悼他的孩子。当他回到法慧寺巷,回到原先房子居住时,他感觉他的孩子就在那里,楚楚可怜地张着手臂,要他抱抱、亲亲。他想捏他屁股上的肉肉,让他的小脚掌抵着他的大脚掌,然后,唱他小时候唱过的童谣:

伊索阿索,

牛虻踏死老鸦,

老鸦告状,告诉了和尚,

和尚卖布,卖给了姐夫,

……

他把吃剩的一点甲鱼汤洒在了菊花盆中。阿珍在笑。他神情严肃。阿珍不笑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他别过脸去,问阿珍:“今晚不坐台?”阿珍不恼,点点头,说:“吃力,就想和你在一起。”他转过身,和阿珍很温暖扎实地拥抱了下。他拎拎她耳垂说:“我先给母亲倒泡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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