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赌场遇险雨音受难 反戈相击欲除师叔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7-03-09 11:11:33

河川野的据点设在虹口区梅花弄的一座西式公寓楼内,共五层高,楼前是一块空地四周围着铁栅栏,大门口挂着日本武道馆的牌子,有几名武士把守,其实真正武士练武的只有底层大堂,为的是掩人耳目,其余是日本陆军在上海的情报机关,由河川野任组长,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在上海编制情报网络,他需要一个人来整合上海的**势力以方便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白茂聪就是他在华界发展的对象,而白茂聪也正想依靠日本人的力量壮大自己的势力,可以说他们之间在一个特殊的时期彼此找到了对方。相比之下河川野态度坚决,白茂聪虽然有意却在行动上有些犹豫,生怕引火烧身,那天在河川野的诱迫下稀里糊涂与雨音发生了性关系,清醒过后生米已成熟饭,他没料到自己投靠日本人的步子发展得如此之快,而且看上去更像是他们在拉拢自己,意识到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他必须勇往直前,哪怕前面是深渊。

从此白茂聪成了河川野的上宾,出入日本武道馆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进去,武士们见了他一律毕恭毕敬的朝他鞠躬施礼,起先他受宠若惊的还礼,腰弯得很低,雨音认真的说:“白君,您现在是这里的主人无需还礼。”白茂聪不解的问:“托河川先生的赏识,雨音小姐的错爱,白某顶多是上宾,主人哪里敢当?”雨音笑道:“在这里本来只有两位主人,一位是我干爹河川野,另一位就是我,而白君是我的主人,主人的主人难道不是主人吗?”白茂聪被她捧得骨头轻飘飘,果然当起主人来,感觉受日本人尊重的滋味真好,并立志一定要回报河川野的知遇之恩。

雨音向白茂聪提出要去他的赌场看看,白茂聪对温柔的雨音毫不设防,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希望与她融为一体的冲动,雨音是带着渗透的任务去的,久而久之,她几乎每天来陪白茂聪上班,并有意与那里的弟兄施展亲和力,大家也看出老板与这个女人的亲密关系,暗地里议论可能是老板未来的太太,对她恭敬有加,有的干脆半开玩笑的喊她老板娘,雨音笑纳,白茂聪也不解释,不过他对于雨音的日本人身份守口如瓶,在目前中日交恶情况下与日本人交往过甚难免会被人骂成汉奸。

雅娟在家里除了烧饭就是带孙女白佳,日子过得很安静,她并不知道儿子在与日本女人交往,白茂聪未敢告诉,母亲不喜欢日本人他是清楚的,所以在等合适的时机,有了雨音后,他经常很晚回家晚饭在外面吃,雅娟看他喜气的脸色就明白儿子一定外面有相好的了,自打子夜死后白茂聪没有开心,雅娟当母亲的急在心里,这不完全是对故人的思念,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失去女人的焦躁和寂寞。那天她在饭间问:“儿子,你是不是外面有女朋友啦?”白茂聪一怔,以为手下弟兄把这一消息传给母亲了,忙问:“您是怎么知道的?”雅娟笑道:“娘是猜的,天下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儿子啊。”白茂聪也笑道:“娘,没影的事儿,儿子若外面有女朋友保证第一时间向您请示。”雅娟朝他望了半晌说:“看你这些天心情很愉快,做娘的高兴,你终于摆脱了子夜的阴影,觉得合适就找一个吧,只要你喜欢,娘也会喜欢。”说到子夜,白茂聪沉思良久说:“娘,儿子看您每天做家务带孩子挺累的,要不我去请个保姆回来,您就带白佳,其余事情让保姆干。”雅娟摇摇头说:“外面人不知道好坏,你仇家多娘怕不安全。”白茂聪说:“那就把岳母请回来,虽然我和她有过矛盾,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想必她早就忘记,好歹大家是自己人。”雅娟马上说:“不不,你把人家害苦了,她不会回来。”雅娟喂完孙女的饭把她放下说:“佳佳吃好了自己去玩吧,让奶奶吃饭喔。”白佳今年四岁,学得一口流利的京腔国语应道:“奶奶吃,佳佳去玩娃娃。”白茂聪感慨道:“佳佳现在国语说得越来越流利,上海话却一句也不会,被人一看就是外地人,在学校里会被同学欺负,上海人很排外,本地以外的人统统叫乡下人。”雅娟笑道:“娘上海话一句不会,佳佳怎么会说?你倒是会两句洋泾浜上海话,可你在家的时间少。”白茂聪说:“佳佳在上海会国语没用。”雅娟说:“咋没用?说不定以后我们要回北平的,毕竟落叶归根,外面再好不如家乡好。”白茂聪沉下脸道:“不可能,我永远不会回去。”雅娟突然想起件事情说:“对了,你爹下个月就是八十岁生日,他以前一直在念叨,如果能活到八十岁生日一定办得隆隆重重的,按理是儿子替爹过的,我们带佳佳回去一次吧?”白茂聪斩钉截铁回道:“不,我不去,要去您带佳佳去吧,反正有他的嫡子在,我这庶子可有可无的。”雅娟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他对你再不好也是你亲爹。”白茂聪说:“所以让您带佳佳去呀,这已经算客气的了。”雅娟叹口气说:“你呀,脾气跟你爹一个样,娘不强迫你,不过你一人谁烧给你吃?”话说出口又埋怨起来,“差点忘记,你现在有地方吃了,经常让娘一个人吃好寂寞。”白茂聪说:“不是有佳佳嘛,我赌场里事多,夜场开着要照顾。”雅娟牢骚完话锋一转说:“娘也是说说罢了,不会耽误你的事业,这一年很太平,娘高兴,你呀就是不能宽以待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白茂聪受不了了,打断道:“娘,您又唠叨个没完了,儿子知道的。”

白茂聪是个“宁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的人,汪明翰的夺妻之恨他没有忘,现在不是时候,他要先干大事业。

这几天白茂聪的赌场里有两位神秘人物每天必到,但是他们从来不赌,像是围观者,眼睛却四处张望,不久,雨音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两人是毛利派来监视白茂聪的探子,他们将发现的情况回去报告了毛利,说有个漂亮的女人经常来赌场找白茂聪,两人关系看上去很密切,连工作人员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毛利很好奇,亲自躲在赌场门口的角落边观察,傍晚时分,他候到了白茂聪与一个打扮耀眼的女人从赌场出来,后面尾随两名身高马大的保镖,四人钻进小汽车扬长而去。毛利认出这女人是雨音,他曾经与钱三刀一起在河川野邀请他们吃饭时见过,马上去钱三刀的府上报告了此事,钱三刀气得拍案而起,大骂白茂聪汉奸走狗,毛利一直想借钱三刀之手除掉白茂聪夺取他的地盘,乘机进言道:“堂主,白茂聪投靠日本人是我们堂口兄弟们的耻辱,您是他的师傅难免会受其连累,现在全国抗日的呼声高涨,您不想被骂汉奸吧?”钱三刀理直气壮的说:“我钱某人光明磊落,你上次也看到过我是怎么对付那个日本人的,不要说他铁定是特务,就算是一般日本商人,我也不鸟他。”毛利说:“是是,师兄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不过有个现实的问题您可能没有考虑到,白茂聪的势力正逐渐壮大,如今投靠日本人摆明了企图对付我俩,我们何不在他羽毛未丰时先下手为强......”钱三刀明白他的意思,手一挡打断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毛利道:“还犹豫什么?我们现在不动手以后怕没有机会了。”钱三刀冷静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说他汉奸证据不足。”毛利答道:“上次请我们去吃饭的那个日本商贾很明显是特务,这女人是一起的,白茂聪与她沆瀣一气难道不是汉奸行为?”钱三刀在大堂转了几圈停下,笑眯眯看着毛利,毛利问:“您有妙计了?”钱三刀安稳的太师椅坐下反问:“如果上海市民知道白茂聪跟日本女特务厮混在一起会什么反应?”毛利毫不犹豫道:“人家会唾骂他。”钱三刀进一步启发的问:“如果再有人组织一下呢?”毛利顿时茅塞顿开,鼓掌道:“到底是堂主看得比我远,就这样了。”钱三刀佯装不知问:“就哪样啦?我可什么也没说。”毛利哈哈大笑拍胸脯说:“小事一桩,师兄看好吧,这小子不死也得让他褪层皮,万一出了事也跟我们没有关系,是愤怒的示威者干的。”钱三刀忙打断他道:“喂喂,是你,不是我们,别把我扯进去,去去去,你走吧,觉得好就去干。”

毛利回去马上布置,派一名手下在白茂聪赌场附近的贫民窟里煽风点火,说“白记娱乐场”老板白茂聪利用赌场资金资助日本侵略者,目前有个女特务长期在赌场里监督,此话一出激怒了贫民窟里的居民,“一二八事件”他们的贫民窟首当其冲饱受战火蹂躏,有的家庭还被炸死了亲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在毛利手下的带领下,上百号人高喊抗日口号浩浩荡荡向白茂聪的赌场涌来。

白茂聪和雨音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咖啡,留声机里播放着平剧《霸王别姬》,一声“虞姬虞姬,为之奈何?”两人挨得很紧,陶醉在凄婉的壮士哀叹之中,雨音怅然的感叹道:“昔日项羽八百勇士受困百万汉军于垓下,虞姬为不拖累夫君而刎颈,之后项羽冲出重围于乌江却不愿独生,结果被汉军所杀,天下男人有项羽之一分夫复何求?”白茂聪身临其境般道:“虞姬自尽是为夫君专心突围,其后项羽果然突围,背后就是乌江却选择放弃逃生,乃英雄气概,也是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之秉性使然,奈何不能,虞姬死得冤枉,他死得其所,有诗曰‘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雨音凄凄的问:“倘若你是项羽,我是虞姬,你该如何处之?”白茂聪抱住她说:“若果真如此,你去了,我岂能独生?”雨音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喊道:“夫君——”

两人正沉浸在戏曲之中,门外传来一片嘈杂声,雨音抬头问:“战马奔腾?”白茂聪听了听说:“大概又是赌场里有人出老千在,真讨厌,我去看看。”经理慌慌张张闯进来禀报道:“老板,大事不好,门口来了上百示威群众,说你是汉奸,还是说......”经理看看雨音欲言又止,白茂聪骂道:“我汉奸?他们还说什么?”经理道:“小的不敢说。”白茂聪道:“册那,老子汉奸都当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经理凑过去小声道:“他们要我们交出日本女特务。”白茂聪大惊失色,雨音是日本人外界没人知道,更别提她的特务身份了,河川野在为日本官方工作不假,白茂聪看出来了,是否是特务连他也不能确定,如果让门外的那些人抓住雨音证据确凿,那他这个汉奸就铁定了,可是上百人堵在门口出不去,赌场又没有后门,他吩咐经理召集所有在赌场的弟兄不懈一切代价把示威者挡在门外。雨音不明就里,看他们如此紧张问:“白君出什么事了吗?”白茂聪强作笑颜说:“外面有人捣乱,别慌,我打电话给警察署。”

白茂聪打电话的时候雨音听明白门外那号人是冲她来的,在这生死关头她敏捷的撩起旗袍下摆,腿上扎着一把枪,握在手中道:“我们突围吧,上百人你是挡不住的。”白茂聪楞了楞问:“你有枪?”雨音反问:“不像吗?”白茂聪倒吸口冷气,原来她与河川野果真是特务,他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潮水般喧嚣,示威群众冲进大堂,紧接着哄抢赌桌上的筹码和打骂的声响,赌客与冲进来的人之间相互斗殴,有个声音特别嘹亮:“汉奸和日本女特务在办公室里,我们去抓啊!”白茂聪慌忙拉过雨音躲到办公桌下道:“把枪收起来,那么多人你打谁?我已经打电话给警察署,坚持一下他们很快会到。”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撞开,涌进来十几个人。

“里面没有人,他们跑了。”

“留声机还在放,说不定躲着,我们找找。”

一阵翻箱倒柜的巨响后,白茂聪和雨音蜷缩在桌子下不敢喘气,但还是被发现,办公桌被几个人掀翻,将他们俩一起揪到房间中央拳打脚踢,雨音在求饶中不慎露出一句日语,一个人喊道:“这女人真的是日本特务。”旁边的起哄道:“先奸后杀!”白茂聪被摁在地上挣扎着道:“她是会说日语的中国人——”几个粗汉将雨音架起来,旗袍迅速被人撕开露出鼓鼓的胸部,十几双手争先恐后在她身上狂抓,嬉笑声盖过了雨音歇斯底里的哀号,白茂聪被人踩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让人糟蹋,留声机依然播着《霸王别姬》里的唱段:“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他没料到自己一个杀人越货的青帮老大,居然面对暴民无可奈何。

门外枪声大作,几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赶到赌场门口朝天放枪,示威人群纷纷逃逸,警察冲进一片狼藉的赌场命令道:“都给我蹲下,不然就开枪了!”抢东西的人纷纷蹲下抱住头,办公室内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十几个人蚂蚁啃骨头似的围着雨音,几名警察进来鸣枪示警,众人往两边闪开一个个惊恐的望着警察,吵闹声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留声机发出丝丝的空转声,雨音衣不遮体的在地上发出呃呃的哀鸣,鼻青眼肿的白茂聪见来了救兵,跳起身脱下衣服裹住雨音安慰道:“没事没事,警察来了。”

警长兴冲冲走进办公室,人没到话已经传来:“白老板,我没来晚吧?”这位警长是白茂聪的朋友,每月拿着他的钱份子,接到电话迅速出警,自以为手脚麻利及时控制住了局势前来邀功,见他满脸淤血抱着个女人,挥舞手中的枪大声问:“他妈的,谁敢打我大哥,给我站出来?”

白茂聪吃力抬起胳膊往房间里一扫道:“把这些暴徒全给我抓起来!”

办公室里霎时又炸开了锅,纷纷撇清自己道:“警察先生,不管我的事啊,我们是看热闹的。”

警长呵斥道:“都他们要造反啊?有冤情到局子里再说,带走。”一挥手,几名警察举枪对准他们,十几个人不敢再吱声乖乖的排着队出去,被押上大门口一辆大型囚车内,呼啸而去。

警长对白茂聪说:“白老板,你们要不要上医院,我开车送你们去?”

白茂聪将雨音送到医院治疗,经过全面检查她身上有几处挫伤和感染,需要住院几日,他并无大碍,脸上贴了一块消毒纱布完事,等这些安顿完,他坐在病床边内疚的说:“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雨音道:“他们好像是冲着我来的。”白茂聪说:“很奇怪,是谁泄露了你的身份?我手下弟兄可一个也告诉过他们。”雨音说:“我干爹那更不可能了。”白茂聪说:“是啊,河川先生那里全是你们的日本武士,语言首先就不通,不可能透露给那些暴民。”刚说完,突然想到一个人问,“会不会是胡大麻子嘴快传出去的?”雨音说:“按理他不会害你或者害我。”白茂聪说:“胡大麻子以前是我手下,我了解他,肚子里藏不了东西,可能无意中传给了谁,那个人又传扬开来,被有心人利用了。”雨音说:“也只有这条线索了,你去问问他,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指使者。”白茂聪说:“我当然会去调查,不过你要住几天医院,我还不知道如何向河川先生交代,怎么说你都是在我这出的事,没有保护好你。”雨音问:“你是怕我干爹降罪于你吗?”白茂聪沉默不语,雨音心里也很清楚,河川野知道此事必然会动怒,要找的对象出气,这光是为了她这个干女儿,更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会牵连到整个日本驻上海地下情报网的安全,思忖片刻说,“既然这样你一口咬定是胡大麻子泄露的机密。”白茂聪忐忑的问:“河川先生会信吗?”雨音胸有成竹的说:“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你和胡大麻子俩人,我干爹更器重你。”——这也正是雨音的考虑,胡大麻子的作用远没有白茂聪重要,而且白茂聪目前还未完全被发展进他们的情报组织,目前只能捧,不能有任何挫折感。

傍晚,白茂聪准备去见河川野汇报雨音住院的事,在医院门口一辆警车迎面驶来停在他面前,警长从车窗探出头来道:“白老板,我知道你在这,告诉你个好消息,有人招供了。”白茂聪连忙问:“是谁指使的?”警长说:“我抓回去的十几个人中有个人是毛利的手下,他妈的不经打,交代出是毛利让他鼓动市民来你赌场闹事的,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白茂聪想起雨音告诉过他,河川野曾经请钱三刀和毛利吃过饭,雨音也在场,想必她在赌场进出被毛利的手下跟踪了,这一发现顿时让白茂聪振奋起来,他可以借河川野的势力搞掉毛利,便说:“怎么办还用说,抓他呀?”警长从车里出来为难的说:“我可抓不了,单凭那小子的口供定不了毛利的罪,他可是我们署长的朋友。”白茂聪笑笑,他并不指望警察,这点事就算抓了毛利也关不了几天,而他是想置这位师叔的死地。

白茂聪已经了然于心,来到河川野办公室,一进门夸张的咕咚跪下,河川野不解的问:“白君因何如此?我干女儿呢?”白茂聪酝酿了番感情大哭起来道:“河川先生,雨音住院了啊......”没等他往下说,河川野冲过去一把揪住白茂聪横眉怒目的问:“她怎么了?”白茂聪说:“您这儿出了内奸,把雨音小姐的身份透露给了毛利,毛利派人鼓动上百名暴民来我赌场打砸抢,扬言要杀了日本女特务,我虽然拼命保护她,怎奈抵挡不住十几个暴民冲进我办公室,对她进行了......进行了......”河川野狠狠的骂道:“八格!她被人糟蹋啦?”白茂聪点点头,河川野扔下他,在刀架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战刀握在手中,白茂聪吓得浑身发抖,大脑瞬间空白,河川野刀尖横在他的脖子上问:“内奸是谁?”白茂聪哆哆嗦嗦道:“是胡大麻子。”河川野半信半疑追问道;“胡大麻子是内奸?毛利是幕后指使?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河川野杀气腾腾的怒吼着,白茂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本来是准备让胡大麻子当替死鬼,现在已经查明是毛利背后指使,就没必要把他拖进来画蛇添足,谁都知道他们俩人是死对头,怎么可能有来往?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硬着头皮自圆其说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警察找我,说有个暴民招供了,您要不信我让那名警察来对质。”

河川野大喝一声:“来人!”

白茂聪惊慌失措直磕头道:“河川先生,我句句是真话啊。”

门外进来一名武士,河川野用日语咕噜道:“你去把胡大麻子叫来。”

没一会胡大麻子走进办公室,他以为有新任务交给他办,兴冲冲进门朝河川野鞠了个躬问:“河川先生找在下有什么要办的?”转眼看见白茂聪脸上包扎着跪在地上,收住笑容尴尬的站着。河川野端起战刀用手指轻轻摸着锋利的刀口,语气平稳的问:“胡君,雨音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胡大麻子一脸茫然,摇摇头应道:“没......没有呀,我为什么要传出去?”说着望望地上的白茂聪,河川野道:“你别看他,已经有人交代是你泄的密,老实坦白或许能饶你一命。”胡大麻子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河川先生,真的不是我呀,我是大日本帝国忠实的走狗,不会出卖你们的。”河川野用刀朝白茂聪挑了挑说:“你站起来与他对质。”白茂聪意识到,看今天这架势不是胡大麻子死就是自己亡了,站起身把上午赌场之事又陈述了遍,并添油加醋说:“有个暴民是毛利的手下,他供出是胡大麻子与毛利暗中勾结,企图利用河川先生加害于我。”胡大麻子问:“白老板,我们曾经是兄弟,我为什么要加害你?”白茂聪早想好了下文,顺理成章的说:“你见我受到河川先生器重就怀恨在心,想我以前对你不薄,没想到你如此负我,居然还出卖雨音小姐,你这种人不得好死。”——白茂聪先入为主把胡大麻子臭骂了顿,胡大麻子云里雾里,莫名的罪状降临到他头上,支支吾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河川野见状深信不疑,战刀指向他道:“胡,你这个白眼狼。”胡大麻子急了,忙为自己辩解道:“河川先生,他血口喷人,他是我介绍进来,现在比我吃相,说我忌妒他,我承认,但是万万不会去加害雨音小姐的,我是她救命恩人,怎么会害她呢?”——胡大麻子笨嘴笨舌的,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自从白茂聪被他引见给河川野后,眼看着他春风得意,既获得了雨音的青睐,又受到河川野的礼遇,相比之下自己突然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心里确实在恨白茂聪,他是想表明自己的坦率,却被白茂聪抓住机会,装出恍然大悟道:“哦,你承认妒忌我了,河川先生,我没有冤枉他吧?他妒忌我,所以与毛利勾结在一起,证据确凿。”

胡大麻子一味的否认,又无法取信于河川野,越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白茂聪步步紧逼,把雨音曾经的玩笑话想起来了,怒斥道:“你不仅妒忌我,还对雨音小姐心怀邪念,常常用**的目光勾引她,有没有?”胡大麻子慌忙摆手说:“没有没有,雨音小姐人漂亮,我多看几眼而已,没有想法啊。”河川野听罢气得举起战刀哇呀呀吼起来,胡大麻子地上跳起来夺路而逃,刚出门被外面的武士抓进来,胡大麻子瘫软在地拼命求饶:“河川先生,河川先生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看在我曾经救过雨音小姐的命,您就饶我一回吧。”——胡大麻子这句话意味着承认了一切指控,河川野无法容忍叛徒,手起刀落,胡大麻子的头颅横着飞出去,颈部的鲜血如井喷一般,吓得白茂聪连忙趴下浑身直哆嗦。

白茂聪死里逃生的回到赌场,不少弟兄在收拾残局,他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大脑里还是胡大麻子那血淋淋的脖子,太吓人了,仿佛那飞出去的是自己的头颅。一直以来他总认为自己是条饱经风霜的硬汉子,可是今天他在河川野的屠刀面前犹如一条待宰的野狗,他记得自己是裤裆湿漉漉的从河川野办公室爬出来的。河川野给了他两个礼拜的时间除掉毛利,并配给他一名日本武士,此人叫中村,武功高强,会点中文,河川野也想通过这件时期把自己的心腹安插在白茂聪身边控制他。

他睡了会被赌场经理叫醒,问他:“老板,场子已经整理好,是下午重新开张还是明天?”白茂聪如噩梦惊醒从沙发上滚落,站起身给了经理两巴掌骂道:“王八蛋,你要吓死我啊?”他走到办公桌拿起根烟在鼻子上闻了闻,深吸一口,精神了些,半晌说:“明天吧,下午找几个好手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事情交代。”

白茂聪要开始行动了,他猛然又从自己的落魄中看到了希望,有了日本人的背后撑腰,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对付钱三刀与毛利任何一方而不怕被报复,等到收拾了他们俩,自己的势力空前壮大后整个华界都将是他的,让日本人另眼相看,无需那么害怕河川野了。

毛利获到警察署那边的风声后,意识到白茂聪绝不会善罢甘休,雇了名武功高强的保镖进出保护自己的安全,此人出枪快,飞刀准,号称东北夺命三郎,白茂聪跟踪过几次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的住所每天也是如临大敌24小时十几个人轮流站岗,即便白茂聪有日本武士中村的帮助也无济于事,暗杀无法开展,强攻行不通,警察署离他家不远。有一次他在蹲点处看见毛利的太太坐黄包车出去,身边就一个保镖,猛然计上心来,决定先从毛太太下手,绑架她,然后引出毛利。

毛太太平日里喜欢搓麻将,每天下午老时间去牌友家,晚上基本上十一点种回到毛公馆,毛太太是毛利的续妻,今年二十八岁,人很漂亮,原是上海滩名媛,白茂聪按照辈分唤她声师婶,他与毛利还有来往的时候,毛太太见了他总是端了个长辈的架子,白茂聪不怎么喜欢这女人。对她动手的那天深夜,白茂聪带上中村与两名弟兄在她回家的路上设下埋伏,十点多的时候毛利的车从必经之路远远的疾驶而来,白茂聪认得这是毛利的坐驾,心里一怔,因为他们下午是看着毛太太带着保镖坐黄包车走的,这意味着车内至少不止一个保镖,中村问:“白老板,动不动快决定?”白茂聪的眼睛也红了,拔出枪说:“你上去把车拦住,我们坐车混进毛公馆去。”

说话间车开到了面前,中村只身从黑暗中走到那条小路中间站住,车一个急刹车,后座跳下一名保镖举枪对着中村骂道:“什么人?”中村表情痴呆的站着没有回答他,保镖走过去挥了挥枪训斥道:“问你呢,想找死啊?”

白茂聪在角落里冲出来用枪顶住保镖脑袋道:“别动,动就让你们脑袋开花。”保镖被下了枪,中村动作麻利的拔出短刀把捅死了,车里的司机见势不妙倒车要跑,白茂聪的另外两名弟兄已经上来拉开车门枪对准了司机和毛太太,白茂聪说:“你想死想活?”司机忙答道:“要活,要活。”毛太太见是白茂聪,惊恐的问:“是白老板啊,你这是干什么?”白茂聪说:“没事,今晚我想与师叔见个面,想借你们的车去毛公馆,如果你们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如果想出花样,看见没有,刚才那小子就是你们的下场。”毛太太不太了解毛利与白茂聪之间的恩怨,只知道两人最近不大来往了,问过毛利,毛利不想让她掺和进来没有告诉她,这回她想不了那么多了,吓得快要哭出来,哀求道:“白老板,哦不,茂聪,我们可是自家人,你可不要伤害我啊。”

白茂聪留下一名弟兄处理尸体,带另外两人坐车驶向毛公馆,只几分钟路程就到了大门口。大铁门关着,院子里黑压压静如坟场,司机摁了喇叭,出来一个人,白茂聪手里握着枪坐在副驾驶位子命令司机道:“你要敢乱说话,我马上送你上西天。”司机忙应道:“不敢,不敢。”门咣当一声徐徐拉开,车缓缓驾进毛公馆在一座楼前停下。白茂聪问:“大楼里现在有人醒着吗?”司机迟疑了下回答道:“底楼有五个弟兄在房间里值班,这回大概在玩牌,另外几个人在院子里轮流巡逻。”白茂聪命令道:“快,开门送我们进去你就没事了。”司机信以为真,下车掏出钥匙开门,他们三个围着毛太太也下了车,这时背后院子里的两名巡逻的路过,喊了声:“老郭,毛太太接回来啦?”司机浑身哆嗦了下望了望白茂聪应道:“是啊,你在巡逻啊。”巡逻的回了句:“哪有你舒服,跟着老板吃香喝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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