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就是天，你就是最高决策者，你就是当家人，哪怕错了也要先去执行，然后再想其他办法。”殷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一眨不眨盯着女人的，简直让她无所遁形。但语气里所传达出来的阴冷与暴戾，也是林若岩不曾见到过的。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太多时间了，连一向对她体贴入微的殷磊，也开始对她撕开了生活真实的一面，逼着她去面对：“我还是那句话，我经手很多事情，多到你无法想象，也没有必要全都告诉你。但凡引起你关注和质疑的，或者你想知道的，你都可以来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但未必言无不尽
室内一片寂静，轻微的风声，泛起的阵阵水流声，还有水鸟划过盘旋至上空的低回嗷叫。林若岩嘴唇动了动，终于开了口：“你经手的事情很多，这些事情是否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她说不出那些血雨腥风的词句，相对单纯的脑袋里也无法承载那些事情具体的指向是什么？与其说她的表达是含蓄的，还不如说她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有着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
他起身，把桌上瓶装的矿泉水倒入紫砂茶炉里，按下电源。他始终背对着她，在桌前忙碌着那些茶具。在林若岩以为他为难的时候，声音响起来了：“妈妈那时候一个人撑着集团，一个女人是不容易的，自然有人帮衬。”他摆弄着那些茶具，把这些杯子用滚烫的水一路冲洗，滴落的水顺着一个木盘转入一个小木桶，然后把余下的热水灌入壶中，再倒入小茶盅，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拿起一只茶盅，递给林若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袁皓天出现了，他帮过我妈妈一段时间。所以家族的生意里面，不可避免地夹杂了黑色。直到我正式接管华伦，我才慢慢发现了这些，尽管他们做得很隐蔽，母亲也尽量不让我参与到某些事情里。”殷磊举着茶盅在手中把玩着，顺时针转转，然后逆时针，最后一饮而尽，把空茶盅放回：“可若想瞒我，那也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了。”
殷磊让林若岩趁热把茶喝了：“你昨天身体不舒服，这是熟茶，我冲泡得比较淡，暖身体，不伤胃，快喝了。”他端着木盘回到大桌上，继续冲泡工作：“生意当中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那一部分，可母亲不让我接手那一块儿，由她来善后。我知道她这是在保护我，可我现在毕竟是当家人，有些事情不可能完全脱离干系。没有什么东西是纯碎白色和干净的，有些东西你看上去是干净的，而实际上不干净的部分依靠肉眼是觉察不出来的。”茶泡好了，殷磊没有动，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垂着头：“现在的我，是灰色的，我正在往洗白的方向走，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一经着色，很难祛除。就像一滴墨落在画布上，它不会直接成为一个小点，而是透过画布的纹路层层相外扩散，晕染成了一个不小的圈圈。这样的我，你还敢要吗？”
他端着托盘，重新放回床头柜，坐在林若岩身边，眼光上上下下搜寻着她，就像摄影机或者探照仪，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轻轻地将脸凑近，玩味地盯着她的容颜，近乎玩世不恭地发出了一个“嗯”，似乎并不急于等待她的答复，而是清浅的焦灼和无助。
殷磊自然是略去了很多的内容，但毕竟把这样的事实毫不隐瞒地抖落出来了。他自然清楚林若岩的态度，但正如林若岩刚才要他做那样的保证一般，好像只有那样，心里才会安定一些。他的两只手捧住了女人的脸庞，轻柔地婆娑着，略带轻浮地挤了一下眉。望着有些呆傻的林若岩，他呵呵笑出了声。
似乎受到了嘲弄一般，林若岩撩开了殷磊的手，一下子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豪气冲天了一句：“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敢的，早没下限了。”她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投去鄙夷的眼神，故作不耐烦地指着床头柜：“上座！奉茶！”殷磊慌忙起身，搬来旁边的一个扶手椅，端放在林若岩身后，然后走到床头柜，端起茶盘，走到林若岩跟前，很狗腿地谄媚道：“娘娘，请用茶！”
林若岩端着架子，喝了口茶，皱了皱眉：“这味儿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殷磊自觉自己泡茶的技术尚可，狐疑道。
“那时候，像你这样的人，说话应该是阴阳怪气的，哪有这么阳刚的？”林若岩故意损他。
殷磊这才反应过来，失笑：“我这是仿了他们的形，若精神气儿都随了他们，娘娘下半辈子的**岂不是遭殃了？到头来损失的还是娘娘！”
林若岩扑哧一声再也没憋住笑，轻轻地朝殷磊踹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