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童年趣事，林若岩不禁有些思维涣散，不小心，一个硬币从指尖滑落，一滚就滚了好长一段。像个孩子似的，林若岩跟着硬币走动，也随着它的停止而停止。弯腰捡起了硬币，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
“真要那样吗？”那个声音里充满着忧虑。
没有回响。
“殷总，要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有踌躇，有不安。
沉默，化不开的郁结。
“殷先生……”对方再次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
“是，磊哥。”那个声音最后恭恭敬敬地发出，异常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这个过程30秒不到，可林若岩拾捡硬币的身体再也没有起来，一时间，她恍惚地愣怔在那儿。四周依山傍水，风依旧习来，还有花香鸟语，即使在这夜间。在她蹲着的角度，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爬虫，在这青石板上扭动着。虽然丑陋，可原来还是幸福地扭着，现在时光把它定格在这里，她爬不动了。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了，又关上，不经意间透出淡淡的乳扇香。她隐隐听到潮水拍打石岸的声音，商业街传来嘈杂的喧闹，偶有经过一两对情侣的亲昵。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这里的树依旧翠绿，天空中繁星点点，可她却眼冒金星。小猫小狗不经意间四处晃荡，知道她这条可怜虫日子不好过，也没有来踩上一脚。
刚才还是眼中的美景，现在却好像变成了在湖水中挣扎着的鱼，被浪潮拍到在岸边，在泥淖中挣扎、喘息、沉溺、抗争，拼了命要跃出泥淖，却被有一阵浪头掀到更远处……以为自己生活在蜜糖中，现在不确定自己在哪一种阶段，只觉得蜜糖上淌着中药残渣，甜蜜着，苦涩着，挣扎着，爬上了岸，再掉下去。
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别人摆下棋盘，研究棋谱，自己在一旁观看，不语。倒不是真君子，而是真的不懂，浑浑噩噩到现在。她以为自己学到了一二，把棋谱看得清楚，末了，自己居然是棋谱上的马前卒，连下棋的权利都没有。
“磊哥。”这个调调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如同按下了重复键，一遍一遍在自己心里播放着。那声音变成了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包围着她，慢慢地就像踩在沼泽地下，她根本就没有挣扎就沉沦了下去。
磊哥，只是一般的称呼。如果对方的语气是轻松的，她不会介怀，可是对方的声音是那样的毕恭毕敬，语气里的探究，小心翼翼，直到最后意识到自己话多，而主动臣服于对方。林若岩感到极度的不安。
是怎么样的情形下，才能喊出“磊哥”，林若岩根据自己还不算太幼稚的人生经历，把影视剧的篇章都给翻了一遍，在心里给这个男人重新定了位。
她又想到了多年前的仇人，袁皓天。殷磊的母亲与他有瓜葛，家里的产业难免会有这个男人帮衬着，那么华伦集团到底有多少是靠着**起家的。她放弃前嫌重拾与殷磊的感情，但怎么可能去染指那沾了黑色的企业，尤其是这种黑色还夺去了父母的生命。
冷风吹来，额上汗涔涔，手掌一直撑着地面，刺痛袭来，才知道自己用劲过猛了。她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黏着的灰尘，朝着弄堂的尽头走去。
每走一步，就感到离死亡更进一步，离危险更进一步，离黑暗更进一步。一会儿见到殷磊，该怎么面对他。要去质问他吗？这个城府太深的男人，心里到底装着什么，难怪有那么多事儿要瞒着自己。他如何开口，他怎么对自己说。现在看来，可以理解他的苦衷了，确实难以启齿。
一边思忖着，一边手里死死捏着鲜花饼，还有那些纸币和硬币。这条路好短，怎么一会儿就到家了，可自己的思绪还没有理清。她接着幽暗的灯光，摸索上楼，推开门，看到已经熟睡的冉冉。
“去哪里买东西了？孩子都睡了。”林枫见她一副疲惫的样子：“怎么了？”
她没有做声，把捏得有些发紧的鲜花饼递给母亲。
“啊呀，都被你捏碎了，你看看你这孩子。”林枫接过饼放在桌上：“看来只好泡糊糊喝了。”
她歉然地朝着母亲笑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殷磊早在一旁等着了：“那么晚还出去，妈说你去给冉冉买鲜花饼了。”
她“嗯”了一声，走进了浴室，她想再洗个澡，洗净自己的尘土，也理清自己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