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府。一家人围坐着吃晚饭，殷夫人缩在一旁，周嫂服侍在侧，旁边还多了一位新请来的王嫂。自从殷磊预感到母亲有单独与袁皓天接触的可能，不动声色地增加了一个人，这样母亲的贴身护理就成了王嫂，即便周嫂给予殷夫人一定的个人空间，她也无法单独作为，更何况她现在的清醒状态已经越来越少了。自从袁宇庭死后，殷夫人的情绪激动过一次，后来大部分时间是把自己蜷成一团，低着头，如同反思或者忏悔。
冉冉自己吃完饭，帮着周嫂一起侍弄奶奶。他把奶奶当成自己娃娃，尽着自己的能力照顾着。殷夫人没有了之前见到孙子的喜悦，双目无神，机械化地把嘴一张一合，有时候还不肯配合，使着性子。冉冉便说：“你乖乖的，啊！吃饭了给颗糖吃，还有蛋糕。”殷夫人无动于衷，无视眼前的任何景象。然后一会儿帮她拿去粘在嘴角的米粒，一会儿给她擦着衣角被溅到的汤渍，胸前的围兜已经搞得一塌糊涂。最后一口饭，殷夫人怎么都不肯吃下去，嘴里“嗯”了一声，别过身去，摇着头，颤着身。
周嫂把殷夫人扶到了一边坐下，替她解开了围兜。用勺子舀了一口红茶，递过去。这个习惯没有变，哪怕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形下。和袁皓天第一次约会，他们喝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红茶，然后，终身不变。那时，袁皓天受伤在医院救治，她的不卑不亢、沉着冷静深深地吸引着这个冷峻、奇特、沉默的男人。两人看上去都不太可能点出火花，因为都不太主动。
终于，他露出了带点儿痞味的冰冷笑容：“你这种冷若冰霜的样子，病人怎么好得起来？”
“以毒攻毒。”她一边检查他的伤口，就像问他今天有没有腹痛那般，不带丝毫情绪。
“我喜欢毒药，要么极致地生，要么痛快地死。”他发出了耳语般的声音，这么分裂的语句，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头，却如饮琼浆。她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身体里也流着不安分的血液。
她依旧没有看他：“医学没有极致，它是在循序渐进的科学试验中找到新的发现，来不得半点极端。”
于是，他沉默了。空气继续在沉寂中凝固，她不安地朝他瞅了一眼，碰上一对火热的双眸，逼得她调整视线。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感受到他的余光，她在做完常规检测以后慌忙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器具，准备离开。
正巧同科室的刘大夫进来，笑着向袁皓天打了招呼，又一把拉过柯芷君小声道：“到点儿了，怎么还不走？倒饬倒饬，别清汤挂面的，第一次见面态度要端正一点。快点儿，我在门口等你啊！走了，袁总。”
柯芷君捧着一堆东西正要出去，男人低沉的声音问道：“相亲？”她没做声，不想和患者讨论这些问题：“你好好休息。”
“你去相亲，我怎么休息得好？”他坐了起来，并不靠近她，走到窗前。
她诧异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柯医生的婚姻大事，岂是自己能做主的？”男人盯着窗外，背对着她，仿佛长辈在对小辈说教：“怎么也得门当户对吧！”
她头一扬，仿佛被激起了斗志，声音也高了几度：“你调查我？”
他回过身，走到她跟前，灼热的眼光仿佛要把她吞噬：“凭我对你有兴趣！”
出院后，袁皓天也没有再找柯芷君。日子就像白开水那样滑过去了。两个月后，柯芷君在夜班路上被抢了包，袁皓天适时出现，两人这才有了交集。不过，柯芷君并非轻浮之人，总觉得不能轻易上了他的道，虽然对他印象好了一点，却始终不露声色。直到柯家在生意上出了点状况，袁皓天出手相助。
在男人这样的猛烈攻势下，爱情牌加上亲情牌，再矜持的女人，都无法抵御这样的攻势。于是，他们正式有了第一次交往。那天，男人穿了件T恤衫，顶了个寸头，精神矍铄却又温文尔雅。女人穿了件连衫裙，曲线凹凸有致。袁皓天的眼睛里闪现了从未有过的单纯和安宁，柯芷君的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晕和羞涩。天还是蛮热的，可袁皓天还是点了红茶，他对柯芷君说：“红茶暖胃，暖心，你就是我的那杯红茶。”于是，这个习惯仿佛成了一种执念，成了一种寄托，近乎伴随了一生。
可是，和袁皓天的约会总是不怎么太平，柯芷君也成了目标，有时候袁皓天会拉着柯芷君的手一起逃，刺激过后，袁皓天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一次柯芷君在等袁皓天，一个竖起风衣领子的男人走向柯芷君，把手伸向了她的肩膀。
……
柯芷君回过头，脸色煞白，那阴影下的侧影让她轻呵一声“不要”，往一边退去。但她还是被搂紧怀里，她害怕地挣扎，不敢出声。
“妈，妈，怎么啦？是我。”殷磊保住浑身发抖的母亲，辨析到儿子的声音，柯芷君呜咽着：“我都要被你们给逼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