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离

作者:沉沉    更新时间:2016-11-10 17:00:30

林若岩又隔着薄薄的床被摸了摸袁宇庭的下肢,也是硬邦邦的,肌肉没有弹性,仿佛死去了一般。原本年轻的肌体,再也没有了光泽。脸颊的颧骨处较为突出,凹陷得厉害,丹田处有零星的红点,如果不是呼吸机,袁宇庭根本就是死了的,全身上下笼罩着蜡像般的黄。

触碰到袁宇庭放在外面的骷髅般的手,林若岩心中是胆怯的,也是矛盾的。内心深处,一方面她要撇开袁宇庭是袁皓天女儿的事实,以表明自己的探望是纯粹的,另一方面又以自己的方式去靠近袁宇庭,去哀悼她那早衰的童年。归根到底,她把袁宇庭看作是殷磊的妹妹,只有这么想,才能支撑自己此次香港之行。

殷磊的欲言又止,她不是看不懂,只是有些事情不想问得太清楚。因为袁宇庭的关系,殷磊注定和袁皓天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既然这样,就不必太过勉强,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岩岩,如果好了我们就离开,不要在这离待太久了。”殷磊俯身对半蹲在床前的林若岩低语道。

林若岩点了点头,然后握着宇庭的手,心里默念:“Love is patient;Love is kind;Love is not envious or boastful orarrogant or rude. It does not insist on its own way;it is not irritable or resentful;it does not rejoice in wrong donging,but rejoices in the truth. It bears allthings,believes all things,hopes all things,endures all things.(爱是恒久的忍耐,又有恩慈;爱不是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算计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林若岩最后做了祷告礼,抬头对殷磊说:“你先出去,我十五秒之后出来,跟她说一句私房话。”

殷磊一愣,点了点头哦,出去了。林若岩打开了窗,然后凑近袁宇庭,看着她有点儿变了形的耳朵,悄声道:“宇庭,这里的青山绿水会伴着你。下辈子,希望你是自由的。”说完,关上窗户,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殷磊看到了一脸苍白、呼吸急促的林若岩:“难为你,还来做这样的事。走吧!”又叮嘱了一旁的医生和护士,和林若岩坐上了车。一路上,林若岩倚窗坐着,望着一路盘旋而下的别墅群和风景区,但是眼珠一动不动。

殷磊安慰她:“别太难过了,宇庭正在走向生命的尾声,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她不必再煎熬了。”

林若岩不做声,浑身发冷,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把手放在了殷磊的腿上,一股凉意在殷磊身上散发开来:“你说,我是不是被魔鬼附身了?小时候,送走了爸爸和妈妈,前两年,送走了哥哥和嫂嫂,今天来送宇庭了。”

殷磊拨弄着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敲了个栗子:“不知道七想八想的到底在想什么,不过都是特定的时间发生了特定的事情,碰巧都被你赶上了,这又不是你的主观意识。比如,就像万一我手术……”

林若岩猛地回转身,用手捂住了男人的嘴:“我不许这种事情发生,你做手术的时候,我不会待在你身边,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可能不太恰当,对不起啊!”殷磊把浑身发冷发颤的女人拥进了怀中,在她耳边呢喃着:“我们的路还长着呢,你靠着我,先睡会儿,咱们不说话了。”

她被他拥着倒在他怀里,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

到了机场,所幸没有什么行李,一路通安检,比较顺利。殷磊提出去VIP室休息,林若岩不肯,说那里人太少,害怕。殷磊体谅她这两天的辛苦,和内心的恐惧,最后他们在机场咖啡厅坐下。殷磊给她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喝点热饮,你浑身直打颤,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林若岩捧起热饮,大大地喝了一口,顿时通体舒适,深深地缓了口气,双手捂着杯子取暖。殷磊的手机响了,林若岩一个激灵被吓了一跳,杯子没有拿稳,一个微微的倾斜,里面的热饮泼了出来,手脚慌乱地把杯子放好。殷磊一边接电话,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林若岩。带着忧虑的目光,殷磊一边往角落里走去,一边应答着电话。

林若岩浑身瘫软下来,经历过那么多死亡,她原本不该这么脆弱的。可袁宇庭仿佛是一朵在不该逝去的年龄里提前凋落的花朵,还是深深刺激到了自己。她擦净了滴落在身上的污渍,颓败地低着头,别无他想。一个高大的阴影把林若岩罩住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慢慢起身,失措地问道:“怎么了?”

殷磊深切地注视着林若岩,脸色严峻,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医生的电话。”

林若岩的眼睛闭了闭,呼吸急促,气息从鼻腔里出来,抖着声音问:“她怎么了?”

“宇庭刚才走了,走得很安详。”殷磊扶住了跌落在椅子里的林若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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